第11章 深夜密談(中)

“你這個沒孃的孩子!活該!”

“就是就是,喪門星!”

“真討厭!”

“離她遠一點!”

迷迷糊糊中,我彷彿聽見了一片咒罵的聲音,卻不是朝我而來的。是誰?我的意識漸漸清晰了起來,但眼前還是一片迷濛,只看見好像有幾個小孩,對着一個蹲坐在地上的女孩指指點點的,嘴脣一開一合還在說着什麼,剛剛說話的該不會就是他們吧?只見那個女孩看上去也就七八歲左右,長髮披肩,衣服上沾了些許灰塵,顯得髒兮兮的。她雙手抱膝,把頭深深地埋在懷裡,面對着幾個小孩子的辱罵置若罔聞。隨着視覺迴歸,聽覺、觸覺等感覺也逐漸迴歸,我漸漸地聽清楚了說話的內容,不由得眉頭一皺。沒孃的孩子?喪門星?!這是在說那個小女孩嗎?可是那個小女孩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他們憑什麼要對她惡言相向?說着說着,情緒一激動,甚至有一個小孩上前踹了小女孩一腳,雖然不重,但小女孩的身體還是忍不住一陣顫慄,衣服上也多添了一個灰撲撲的腳印。

什麼?那個小孩的父母沒告訴他這麼做是不道德嗎?居然敢踹人!而且還是一個小女孩!更讓我驚訝的是,那個女孩竟然沒有還手,任憑別人欺負她!怎麼回事?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剛想要上前爲女孩討個說法,卻發現自己一動也不能動,像個木頭似的杵在原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女孩被那些小孩欺負。奇怪,我怎麼不能動了?我感到十分疑惑和不解,使出全身的力量想要邁腿上前,依舊和原來一樣。我不禁感到一陣憤怒,掙扎着想要衝破這股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禁錮,但無奈即使我的力氣再大,也無能爲力。我驚訝地擡起頭,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眼前突然一片迷糊,那些小孩和那個女孩的身影逐漸變小,朝我遠去,最後消失在了視野中。我感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耳邊斷斷續續地傳來流水的聲音,細細的仿若一根看不見的絲線,牽引着我的神經。等等,怎麼會有流水的聲音?這裡又是哪裡?我想要睜開眼睛,但我的眼睛好像是被膠水給黏住了似的,我費了好大力氣才緩緩睜開。當看見眼前的景象時,我愣住了。

我敢保證,這是我到目前爲止見到過的最美的景色,沒有之一。

眼前一片綠意盎然,泉水叮咚,生機勃勃。

一顆顆參天古木拔地而起,茂盛的枝冠上點綴着無數片綠油油的葉子,幾乎遮蔽住了天空。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裡灑下,帶着點點光暈,照亮了地上的一小塊區域。地表上覆蓋着一層青青的草皮,偶爾露出地表的岩石上也懶洋洋地趴着一羣一羣的青苔。一片綠意中,一條清冽的小溪從遠方蜿蜒而來,把陸地截成了兩半,一塊高一塊低。我發現我正坐在一棵大樹隆起的樹根上,周圍環繞着一些密密麻麻的樹叢。

我過了好長時間才從這令人永生難忘的美麗中回過神來,意識到我現在的處境。我現在是在一片森林中了?而且這森林我從未來過……那麼我現在應該是馬上先熟悉一下地形,再嘗試着走出去了?我小心翼翼地從樹根上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到處都是茂盛的植物,很難有一塊空的地方。我壓低身子慢慢地往前前行,儘量避開那些橫空生出來的枝幹和腐木上圈圈纏繞的藤蔓。當我繞過一片樹叢之後,植物更茂盛了,路也更難走了。我一邊謹慎地走着,一邊擡頭觀察着周圍的情況。眼前就是那條小溪了,難怪植物這麼茂盛,畢竟是離水源最近的地方。

我深一腳前一腳地走着,每一步擡起來都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走了一會兒,我便沒力氣了,在原地停了下來,扶着身旁一棵樹的樹幹休息。

休息了一會兒後,我正要拔腳繼續走,腳下突然閃過一個小小的身影,嚇得我的心猛地一跳,差點摔倒。情急之中,我連忙抓住樹幹,穩定身形後朝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看去。剛剛那個是什麼東西?嚇死我了!我心有餘悸地想到。會不會是什麼小動物?我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身體不可控制地跟了上去。管它是什麼東西,先跟上去再說,說不定還能走出這片森林!

我連忙飛快地壓低身子跟了上去,不肯錯過這一線生機。要知道,我根本就不瞭解這片森林的地形,走出去的機率幾乎爲零,更何況茂盛的植物中說不定還潛藏着更多的危險……所以,與其在原地坐以待斃,倒不如跟上去看一看!我可不想葬身在這裡。

還好,那個身影並沒有完全消失,雖然它的運動速度很快,畢竟個頭小,還比不上我邁出的一小步。再者,森林裡十分寂靜,除了流水的聲音,便只剩下它撥動植物的葉子時發出的“窸窸窣窣”聲和我的腳步聲了。所以,我屏住呼吸,放輕腳步,一來是爲了不驚擾它,二來也是爲了自己能夠更清晰地分辨出它運動時的聲音。

我就這樣緊跟着它在一棵棵大樹之間穿梭,繞過樹叢,不知不覺中,我的體力也漸漸流逝。

終於,追了那個東西將近20分鐘後,我支撐不住了,速度也慢了下來,到最後扶着膝蓋在原地喘氣。呼,那個東西怎麼體力這麼好啊,跑了這麼久,都不知道累!我心裡一邊抱怨着,一邊擡起頭看看自己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再次愣住了。

前面……沒路了?!而是一條大瀑布,將近有幾十米寬,一百米高,順着山體奔騰下來,“嘩嘩”的巨大水聲響徹在山野裡,掩蓋住了所有聲音。越靠近瀑布,兩邊的樹木越稀少,一股寒氣撲面而來,我忍不住後退幾步,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我急忙左顧右盼,尋找着那個小身影,卻一無所獲。我竟然……跟跟跟丟了!完了完了,死定了,前面沒路了,要麼再倒退回去,可是我之前一心跟蹤着那個東西,完全沒留意走過的路,根本不知道怎麼折回去!完了,這次肯定要死在這渺無人煙、莽莽榛榛的大森林裡了!我頓時灰心喪氣,悶悶地坐在一塊裸露的大石頭上思考人生。

正當我獨自懊惱之時,周圍的樹叢中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個個螢火蟲般大的小光點,有規律地在空中飄來飄去,並漸漸向一個地方聚攏……

一心沉浸在絕望中的我並沒有看到這美麗神奇的一幕。

光點漸漸匯聚,形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那個女子抱緊身軀,長髮隨風飄舞,過了一會兒後,她緩緩地放下手臂,睜開了眼睛,慈愛地看着正在黯然神傷中的我。

“……萱萱?”許久,她開口,輕輕地喚了一聲,聲音清澈空靈,彷彿一道泉水流過心間,滋潤着千瘡百孔的心靈。

聽見這個聲音,我的身軀微不可聞地一顫,難以置信地擡起頭來,似乎眼中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涌了出來。

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不就是……我睜大眼睛,愣愣地注視着那個熟悉的身影,淚水洶涌而出。

“萱萱。”眼前的女子笑了,笑容明媚動人,猶如冬日裡的一抹陽光,照亮了我的心房。

我微微張開了嘴巴,想要開口,但剛到嘴邊的千言萬語再見到那個身影時都凝固在了脣邊。

“萱萱,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是啊,我也很想你,沒日沒夜地想,想到幾乎發瘋……可是我知道,無論我怎麼想,怎麼思念,你都不能再回來了。如果這是一場夢,我甘願永遠不要醒來,只爲此刻。

一滴淚水漸漸順着我的臉龐流了下來,落在我的嘴脣裡,是鹹的。原來,這就是眼淚的味道,鹹鹹的,苦苦的,並不是電視上說的甜甜的味道。

我的喉嚨像是被堵着,什麼話也不能說出來。

那個女子朝我露出了一個微笑,嘴脣輕輕動了動,好像在說什麼。

說完,她的笑容定格在了那一瞬,身軀瞬間變得支離破碎,化作點點螢火,隨風飄散。相似的場景在腦海中閃過,我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萱萱,來找我,我在這裡等你……”

“不,不要!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一陣鋪天蓋地的悲傷朝我涌來,我難受得差點死去,下意識地大叫起來,揮舞着手臂。

久違的光芒透過窗戶照進來,照在我身上,着實讓我一愣。我看着自己的雙手,愣愣地往旁邊看去。

這……這裡不是我的房間嗎?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愣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明白過來,這只不過是一場夢。

天亮了,夢該醒了。我頭疼地揉了一下腦袋。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做這種怪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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