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林用弓手的發硬的左肩判斷出,此人不僅擅長弓箭,而且還擅長使用步槍,一般的士兵肩頭並不會發硬到那種程度,只有長期練習步槍射擊的人才會那樣。
“這麼說,這個人除了是個神箭手之外,還是個神槍手?”倪小婉點頭道,忽然間停下來,“師叔,我想起一件事來。”
唐千林問:“什麼事?”說完,他又對易陌塵和馬延慶道,“你們帶着娜祖卡先進去,我和小婉聊兩句就來。”
等馬延慶和易陌塵領着娜祖卡走遠之後,倪小婉這才道:“師父曾經告訴過我,六年前,日本人領着權千章和付倍學去非似山勘查的那晚,因爲山洪暴發,他們去側山躲避,他原本想趁機動手,殺死那幾個日本人,誰知道有人比他先動手,開槍擊斃了領頭的那個日本人,後來因爲山洪的關係,他只殺死了幾名士兵,剩下那個軍官,也就是高橋次郎才因此活下來。”
唐千林問:“你說的這件事,和今晚發生的事情有關係嗎?”
倪小婉道:“那晚開槍打死那個日本軍官的人,據師父說,是在山對面開槍的,槍法很準。”
唐千林搖頭道:“怎麼可能?要知道,在晚上什麼都看不到,隔着山之間完全無法射擊呀?”
倪小婉解釋道:“師父說,那晚閃電雷鳴,對面山上的槍手就是趁着閃電的時候看清楚這邊的情況再開槍的,而且是一槍斃命,你先前說到那個弓手也會用槍,我就想起這件事來了。”
唐千林尋思了下道:“山與山之間,相隔百米以上,就算在夜間,趁着閃電的空隙開槍,這也不是常人能辦到的事情,如果與今晚這個弓手有關係,那麼這個人必定也與薩滿靈宮有聯繫。”
倪小婉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唐千林道:“好了,這件事我們先擱下,去辦正事。”
唐千林和倪小婉走進閻王殿的時候,發現康天吉正坐在棺材裡啃着一條沒有完全烤熟,還帶着血絲的羊腿,而娜祖卡就站在旁邊,直勾勾地看着他。
馬延慶朝着唐千林點頭,示意他讓娜祖卡開始。
易陌塵站在一旁,用怪異的眼神看着康天吉,在他眼中,不管怎麼看,康天吉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而已。
娜祖卡走到唐千林跟前來,但目光依然落在康天吉的身上:“唐先生,你聽過‘阿皮爾斯拉’嗎?”
“阿皮爾斯拉?”唐千林搖頭,“是俄語嗎?我不懂俄語。”
娜祖卡滿眼都是恐懼:“不,是烏克蘭語,意思是異端背叛者的意思,就是指那些背棄自己信仰的人。”
唐千林問:“是東正教嗎?”
娜祖卡點頭:“是的。”
馬延慶在一旁道:“受你們這些年的影響,在哈爾濱也有不少人信奉東正教。”
娜祖卡繼續說道:“異端背叛者還有一個意思,就是指吸血鬼。”
娜祖卡說完,衆人一愣,下意識都看向正在啃半生羊腿的康天吉。
此時,康天吉衝着衆人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笑容中帶着貪婪。
唐千林點頭:“歐洲吸血鬼的傳說,我也有所耳聞,雖然與康天吉有相似的地方,但還是有區別的。在你們那,吸血鬼吸血,不吃其他的食物,還怕陽光,可這個孩子並不怕陽光,白天可以自由活動,和正常人沒有區別。”
“不不不。”娜祖卡連說三個不字,“吸血鬼是在背叛自己信仰之後,纔開始產生變化的,例如吸血,而他在獲得非凡力量的同時,也遭到了懲罰,比如說懼怕陽光,我想這個孩子只是正在轉變當中。”
唐千林道:“娜祖卡小姐,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麼,我們不能靠猜測,還希望你能用心控術,也就是催眠術來找出他的過去。”
娜祖卡點頭,打開自己隨身的箱子:“我家族代代相傳的心控術,分爲三個等級,翻譯成中文,分別叫鎮魂、引魂和回魂,要讓這個孩子回憶起過去,需要回魂術,我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了,因爲太危險。”
倪小婉好奇:“鎮魂、引魂和回魂都是什麼意思?”
娜祖卡讓馬延慶的手下準備了六十六支蠟燭,插在棺材周圍,然後逐一點燃,並且熄滅其他的燈火。
隨後,娜祖卡用一種黑色的石頭,在棺材四方各畫了一個奇怪的圖案,圖案都是圓形的,其中帶着很多奇怪的文字以及符號。
準備妥當之後,娜祖卡這才解釋道:“鎮魂指的是驅除人體內依附的惡魔,引魂就是操控被惡魔俯身的人,自行驅除惡魔,而回魂就是讓依附在其中的惡魔從哪裡來就回到哪裡去。”
實際上娜祖卡所說的這三種方式,也就是輕度、中度和深度催眠。
只不過她的催眠術披上了宗教的外衣,讓人覺得那是一種法術。
娜祖卡轉身看向衆人:“你們必須出去,我在使用心控術的過程中,不允許有其他人在。”
衆人誰也沒有離開,娜祖卡見狀,嘆了口氣:“那就留下一個人,你們相信我,心控術很危險。”
馬延慶看着唐千林道:“唐先生,你留下。”
說完,馬延慶先行離開,倪小婉叮囑道:“師叔,你小心點。”
等倪小婉和易陌塵離開後,唐千林這才道:“我需要注意什麼嗎?”
娜祖卡從袖筒中掏出兩枚藥丸,先將一顆藥丸塞進嘴裡,又將另外一枚遞給唐千林:“不要吞,含在口裡,等着藥丸差不多全部化掉的時候,心控術的時間也到了,不能超過時間,否則我們和這個孩子都有危險。”
唐千林將那藥丸含在口中,又問:“爲什麼?”
娜祖卡掏出四根蠟燭,點燃放在棺材四面的擋板之上:“這四根蠟燭裡含有一種藥物,這種藥物是心控術的關鍵。如果我們不含服先前那種藥丸,會被心控術反噬。”
果然與呂芳怡所說的一模一樣,說白了,所謂的心控術依賴的就是這種藥物。唐千林心中想,又看到娜祖卡兌了一杯水,在其中加了什麼東西,想要遞給康天吉,想了想又交給唐千林:“讓那孩子喝下。”
唐千林看着杯子道:“你往杯子裡放了什麼?”
娜祖卡沒有回答,只是道:“家族秘密。”
唐千林又問:“沒有危險吧?”
娜祖卡道:“我的心控術只失敗過一次,就是呂芳怡那次。”
“什麼意思?”唐千林皺眉,“你對呂芳怡做了什麼?”
娜祖卡站在棺材旁邊等待着:“快點。”
唐千林上前端着那杯水,遞給康天吉:“渴了吧?”
康天吉放下羊腿,毫不遲疑就接過水杯一口喝下,然後繼續啃着羊腿。
此時,娜祖卡就站在旁邊,輕輕哼唱着一首像是安眠曲之類的歌曲,聲音溫柔卻又顯得那麼詭異,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因爲那種蠟燭中藥物的關係,唐千林覺得周圍那六十六支蠟燭的光芒都隨着娜祖卡的歌謠在顫動。
啃着羊腿的康天吉凝視着娜祖卡的雙眼,面帶微笑,很快身子一軟,手中的羊腿落進棺材中,但雙眼的眼珠依然跟隨着娜祖卡的手勢來回移動着。
娜祖卡的歌聲忽然停止,她擡手摸着康天吉的胸口,回頭看了一眼唐千林,示意唐千林上前,唐千林上前後,娜祖卡附耳道:“你要問什麼,告訴我,我來問他,你千萬不要大聲說話,明白嗎?”
唐千林點頭,用極低的聲音道:“你問他,他是誰,從哪兒來的?”
娜祖卡聞言,湊近靠着棺材依然呆滯看着他的康天吉:“你知道現在在哪兒嗎?”
康天吉看着他,卻是用一種娜祖卡不熟悉的語言回答:“我在家裡。”
娜祖卡聞言一驚,扭頭看着唐千林:“這……”
唐千林道:“他說自己在家裡,說的是滿語。”
與此同時,墓室外面的一個暗室中,正在監聽墓室中情況的馬延慶也是一愣,下意識按住了自己頭上戴着的耳機。
旁邊戴着耳機的倪小婉和易陌塵也很驚訝,特別是易陌塵,他完全沒想到康天吉竟然用滿語回答,而且說得很流利,不像馬延慶所描述的那樣口齒不清。
娜祖卡道:“我知道是滿語,但我聽不太懂。”
唐千林道:“沒事,你繼續問,我聽着就行了。”
娜祖卡扭頭看向康天吉:“你的家在哪裡?要怎麼走?”
康天吉撫摸着棺材內:“這裡就是我的家……”
唐千林低聲給娜祖卡翻譯了下,娜祖卡聽完渾身一抖:“什麼意思?他是說自己的家就在這間墓室裡嗎?”
唐千林搖頭:“不,他指的是棺材。你再問他,家在什麼地方?”
娜祖卡轉述給康天吉,康天吉回答:“家在有鐵軌車的地方,那裡還有很多金光閃閃的石頭。”
暗室中,馬延慶用筆飛速記錄下來康天吉的話。
“鐵軌車就是火車,金光閃閃的石頭,也許是礦石?”唐千林自言自語分析道,又對娜祖卡說,“你問他,爲什麼離開家?家裡還有什麼人?”
康天吉回答:“月公公帶我出來玩,我們翻過雪山,走過一條冰河,到了一個小鎮上,又坐上鐵軌車去了一個更大的鎮子,在那裡見到了很多叔叔,叔叔穿着白色的衣服,帶我去了一個小城裡,小城裡有很多煙筒,會冒着黑煙,叔叔們給我東西吃……”
唐千林聽完,尋思了下道:“問他,第一次坐鐵軌車的地方是什麼樣子?”
娜祖卡問完,康天吉道:“我問月公公,月公公告訴我,坐鐵軌車的地方叫三河。”
三河?海拉爾的三河站?唐千林覺得此事越來越不對勁,趕緊問:“他說的月公公是誰?”
康天吉回答:“月公公是家裡內務府總管,我們都叫他月公公,也有阿哥叫他乾爹。”
唐千林又道:“問他,月公公的年紀,模樣?”
康天吉聽完,眉頭微皺,似乎在使勁回憶。
過了好一會兒,康天吉纔回答:“月公公像爺爺,對我很好,月公公賣皮襖,在大鎮子裡賣皮襖。”
像爺爺,賣皮襖?唐千林猛然間想到了關新月,所有的線索似乎都能串聯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