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來,沛流離的生活或許充滿了悲劇色彩,不過他卻並不這樣認爲,但這種想法只到今天爲止。
幽若蘭心情還好,馬上的她永遠哼着小調,一身豔紅裝束不時引來路上男人的目光,她的心情當然好,並不是因爲吸引到很多男人的注視,而是因爲身後那個同樣有眼睛卻看不見她的人,雖然臨行前饒指柔再三囑咐自己要對那傢伙多加照顧,但是——自己的確要對那傢伙多加“照顧”。
沛流離也坐在馬背上,此時盲目的他只有任人擺佈。
客棧的幌子在風中輕輕搖擺,高高的門檻並不代表裡面環境高雅,沛流離抓着幽若蘭佩劍的一端,安靜地聆聽四周的聲音,幽若蘭輕輕擡步跨過門檻,然後暗暗回身張望,卻見身後沛流離絲毫沒有遲疑,他也輕巧地躍過門檻。
幽若蘭暗自偷笑,看來想“照顧”這個傢伙要有些真本領才行,沛流離摸過椅子坐下,店小二很快將酒肉送上桌來。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香氣撲鼻,沛流離自語道:“真不錯。”
幽若蘭道:“你能與我一路同行,也算是有福之人。”
沛流離握住酒杯,不解道:“何福之有?”
幽若蘭雙眉微微上揚,道:“你倒是瞧不見有多少人羨慕着呢。”
此話的確不假,因爲不知何時旁邊桌上已坐了個黑衣男人,此時他向這邊望來,幽若蘭斜眼瞄着他,微微笑道:“肉是好吃,只怕沒有口福。”
沛流離拿起筷子,伸臂向盤中夾去,那雙筷子方要碰到盤中食物,卻見幽若蘭迅速將盤子向自己的方向一抽,沛流離手中筷子頓時戳到桌面,他稍稍一愣,道:“你做什麼?”
幽若蘭望着他嗤嗤笑着,尚未答話,只聽旁邊有人道:“肉就擺在盤中,看不見自然吃不到,吃不到還想吃,就是一種罪過。”
那聲音狂傲不羈,好像對任何人都不屑一顧。
沛流離微微皺眉,反駁道:“肉是好肉,爲何不吃?”
那黑衣人
輕蔑笑道:“只怕人家姑娘不想給你吃。”
這時久未言語的幽若蘭冷笑道:“我不想給他吃,難道給你吃?”
在黑衣人看來,她笑得很冷,卻也很豔麗,尤其當她那雙眼向自己一瞥時,他感到那種火熱有些接不住,就像飢餓的人手中一塊滾燙的山芋,他不能放手也不願放手,忍住灼傷的同時口水卻流了下來。
這時,幽若蘭忽然伸出筷子從盤中夾起塊肉,她將這塊肉遞到沛流離嘴邊,道:“來,張嘴,我來餵你吃。”
她本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黑衣人冷冷笑着,他知道女人是在故意做戲給自己看,但是卻有一股莫名的醋意襲上心頭,之所以說莫名,是因爲他們原本就沒有親密的關係。難道,只爲了方纔那驚鴻似的一瞥,而讓他此時心神不定?
女人的魅力到底有多大,相信沒人可以說得清楚。
沛流離可不管這些,他大口咀嚼着食物,幽若蘭望着他微微笑道:“來,我們再吃一塊。”
沛流離一邊點點頭,一邊含糊不清道:“你也吃。”
黑衣人下意識伸手向自己腰間摸去,但他的手卻最終停住,因爲他明白,如果這樣做的話他即刻便輸了,他剋制着自己的情緒,轉而笑道:“小姐的肉香嫩可口,在下真是垂涎欲滴。”
醋意正濃,卻說出這樣一句話,看來他似乎也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沒想到聽了這話,幽若蘭卻忽然笑起來,笑聲高傲而不屑,她輕輕搖晃着手中的筷子,望着坐在對面的沛流離,意味深長道:“幸好你不曾看到那道疤,不然一定會像我一樣沒了胃口。”
聽了這話,沛流離稍一愣神,繼而又大吃起來。
幽若蘭這句話音調不高,卻足以讓黑衣男人聽到,顯然黑衣男人已經聽到了,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酒在杯中打着轉,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黑衣男人騰地站起身,他指着幽若蘭,惡狠狠道:“不要不識擡舉!”
幽若
蘭白了他一眼,對他的憤怒絲毫不放在心上,她也站起身,卻伸手拉起沛流離的左腕,道:“走,我們回房歇息,免得和着瘋子糾纏。”
沛流離被她從座位上拽起來,手中筷子卻還未來得及放下,他支吾道:“忙什麼,等我吃好再走!”
幽若蘭卻不理會,她使出全力將沛流離向外拖去,沛流離感覺到她的力道,又對她執拗的性格有所瞭解,於是也便隨她拉扯,他身體離開桌子,卻不忘拋下筷子帶上鳴鴻刀。筷子用來吃飯,而刀是用來防身,此時此刻,刀顯然要比筷子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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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空蕩蕩。
一陣冷風穿過大堂,黑衣男人打了個激靈,似乎才反應過來女子已經離開,他呆呆佇立在那,似乎已過去許久,此時的他凝望傾斜向上的樓梯,又想起女子方纔所說的話,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
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女人?
不,這不可能。這個想法剛從腦中拋出,便已經遭到他自己的嘲笑,自己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她是自己的敵人,況且自己又是誰?自己萬紅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除了家裡的老祖,他向來無視任何女人,如他這樣的男人,怎會拜倒在一個區區女人裙下。
他就這樣爲自己辯解着,卻從未覺出一絲可笑,有時候這樣自欺欺人,是否也是一種痛苦?
但如是不喜歡那個女人,自己又爲何如此動怒?那也就只是憤怒罷了,對了,都是因爲她的那句話,他再次想起女人的那句話,不禁又一次揭開痛處,他心中暗暗咒罵着這個惡毒的女人。
成功說服了自己,一種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好像打了勝戰的將軍,威武之餘卻帶着震怒。一種慣性讓他時刻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他時刻提醒自己什麼是可以做的,什麼是不能做的。
漸漸的,身體中的血液開始變得發燙,嗜血的本性在心靈深處蔓延。
他再次伸出手向自己腰間摸去,這個習慣性的動作究竟預示着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