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凡身子一抖，打着幹呵呵，“哦，沒什麼，U盤忘了拔！”林亦凡說完，順手把小精靈一拔，揣進包裡，跟陸池城走了。
陸池城眼底微微露出訝異，然後恢復正常，帶着她走了出去。
老譚開着車，陸池城和林亦凡坐在後座，兩人一路話很少。忽然陸池城問：“亦凡，你進公司多長時間了？”
“6個月二十幾天吧！”林亦凡說。
“學習文件都看了嗎？”
鰲路的新人都要掌握文件，那文件就是日常工作的指引。鰲路是項目型企業，機動性太大，許多工程都需要程序指引。
如果每個新人都爲走流程的事耗費時間，正事就不用做了，所以入職的第一週，新人就必須把所有文件都背下來，工作中遇到的程序問題，大部分可以循着文件找到解決路徑。
林亦凡點點頭，然後思索着陸池城幹嘛這麼問。然後猛然意識到自己剛纔緊張之餘犯了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關閉電腦前必須關掉所有運行中的程序，尤其是U盤！
鰲路早期就有員工因爲這個不經意的舉動釀成大錯，因爲關機程序疏忽，導致黑客趁虛入侵，丟失了加密文件。
此後工作臺操作程序也被列入文件考覈範圍，雖然是日常工作指引的基礎項，卻要求每個職業人都有安全範範意識。
這個舉動，換成在其他公司也許一晃就過去，但鰲路不是。
鰲路工作作風嚴謹，要求職員的職業行爲必須高度專業化，不允許業務上有絲毫差池。他們技術業務的靈活機動性太大，必須隨機應變，但在行爲職責上，倒像時鐘上的針，該做什麼，怎麼做，都有章法可循。
而這個章法就是獎懲制度，林亦凡現在一方面擔心自己錯了，要受到組織懲罰，一方面擔心陸池城會不會因爲她的輕舉妄動而對她產生懷疑。
林亦凡低下頭說：“我剛纔拔U盤的方式犯紀律了，錯了就是錯了，我明天就按文件規定接受處分。”
陸池城臉色陰沉，比外面的天還要看不清。大大的雨點打在車窗，林亦凡不再說話，只看着車開到一條熟悉的路，進入一個古色古香的大門。
“這裡不是……？”林亦凡驚訝的問，這不是她上大學的地方嗎？
“想來，我還沒跟你一起來過學校。”陸池城聲線低沉的說，“哪裡有吃飯的地方？”
選什麼不好，選這麼個大雨天來逛校園，換成平時，林亦凡一定對他一陣質疑加反對，但是今天，她什麼話都沒問。從辦公室出來，陸池城的臉色就帶着淡漠，雖然話語還是跟平時一樣少，但看她的神色就像瞥一個陌生人一樣。
陸池城的高深莫測她領教過太多次，他總能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佈置好一切，更何況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打探到她的底細。
林亦凡覺得他大概察覺到了什麼，否則一個拔U盤的小小舉動怎麼會讓他大反常態？
“嗯？”陸池城又問了一聲，林亦凡才反應過來，說：“哦，去嵩山樓吧！前面直走，右拐有一家餐廳。”
嵩山樓是學校格調還算高的餐廳，坐落在學校中心湖邊，正值暑假，裡面沒什麼人。林亦凡帶陸池城到二樓的小包廂坐下，窗外正好是湖面，大雨傾盆落下，在湖面激起一灘灘漣漪。
服務員來了菜單來，林亦凡接過來，點了幾個招牌菜，說：“我請你吃飯吧！”
陸池城慢悠悠的喝茶，微微含顎，表示同意了。
先是上了一盤客家豆腐，林亦凡吃豆腐的時候習慣把一整塊豆腐夾到飯裡，兩隻筷子豎在碗裡搗搗搗把豆腐搗碎，摻着飯吃。
這舉動讓陸池城有瞬間的錯愕，以前瑟瑟也會這麼做。陸池城叫過來服務員，點了兩杯果汁，林亦凡擡眼問：“湯不好喝嗎？”
他沒有回答，待果汁上來的時候，靜靜的看着她。好像要把她每個動作都融進眼裡。林亦凡被他看得臉上發熱，停下嚼東西，咬着吸管慢慢把果汁往嘴裡吸，不知不覺間，吸管彎曲地方的緩衝節已被她叼成直的。
陸池城微微聽到自己倒吸冷氣的聲音。恨不能把人控在掌心，狠狠的拷問，她到底是誰，明明不是瑟瑟，身上卻有那麼多瑟瑟的重影！
最後還是忍住了，莊榮和茉含剛纔提醒他，離舉辦婚禮只有一週的時間，他必須開始啓動“冷宮計劃”，冷落林亦凡，讓她覺得他不夠愛她。但突然對她冷淡他於心不忍，總覺得該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所以下班時才臨時把飯局推了，跑去找她，好歹“冷宮計劃”前得有個儀式，跟她好好吃最後的晚餐。
這小妮口直心快，但在跟他相處的時候還是很敏感的，屬於看他臉色型。他剛纔在車裡故意表現得嚴肅，她情緒就低落了幾分，不敢主動過問，也不敢招惹。陸池城心底有幾分憐憫，但爲了一週後的驚喜，還是繼續佯裝冷戰吧！
陸池城慢慢開口：“現在的學科交叉水平很高啊，地質學的學生還要學程序設計？”
林亦凡心裡咯噔一下，她居然忘記這茬！她在學校修的是地質學專業，沒有修雙學位，計算機基礎不可能深厚。系裡也只有C語音和JA.VA兩門計算機入門課，她的課表裡就沒有程序設計。
林亦凡突然意識過來，自己真正犯的錯誤在哪兒！她跟進仿真航空系統這麼長時間，工作都聚焦在團隊管理、分工協作和提出產品需求上，從來不需要親自調試程序。
項目組組長和成員也都知道她不是工程出身，可今天組長卻順其自然的要她到工作室幫忙……
情況太緊急，她也顧不得多想，只想速度把Bug找出來消除掉，卻沒想到暴露了自己的功底。
她把組長當時的反應回憶了一下，越發覺得不對。一來門不能完全合上，在工程上屬於嚴重紕漏，工程組那麼多人，調試了半個月，不可能到最後一天才發現這個問題，而且當時組長還頗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二來，憑鰲路技術團隊的實力和團隊合作，要解決這樣一個問題綽綽有餘，根本用不着她一個非專業出身的人頂崗上陣。
林亦凡扒飯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又繼續埋頭嚼飯，不經意的說：“我上學的時候，一度很癡迷計算機呢。”
她不敢看陸池城的表情，一個人一旦犯了錯露出尾巴，說再多也只是藉口。何況從一開始就是陸池城設的局。
上次她的槍傷，騙他是因爲自己喜歡槍擊，最後也被他識破。也許在他眼裡，她已經是個騙子。林亦凡慢慢嚼着，卻嚼不出嘴裡是什麼味道。
陸池城突然接到個工作上的電話，走到窗臺前接去了。林亦凡內置耳機傳來錕言的訊號，接收完後，林亦凡掌心不由握住，裡面滲出一絲冷汗。
“瀾言，解密小精靈被攔截了，而且對方已經把異常工作臺鎖定在你的辦公室，時間是一週前。”
一週前？剛好是他們從香港回來的時間。
錕言繼續指示：“兩個辦法，一是快速突破任務，二是洗清嫌疑。就目前的進展看，你只能選擇後者。”
陸池城坐回來的時候，林亦凡神色有幾分恍惚，她已經能斷定，陸池城此時已經是個解剖師，清楚的看清她嫌疑人的身份。可怕的是，他還是不說。
原來他早在回來香港時，就知道她用解密小精靈盜取了D組域網的資料，所以才讓工程組組長去試探她的計算機功底。
她甚至懷疑，他是藉口晚上不陪她下班，然後背地裡搞起突擊戰，來了招甕中之鱉。
她不能慌了陣腳，錕言說她可以洗清嫌疑，那她就得有洗清嫌疑的辦法。林亦凡恢復鎮定，打算採取“清者自清”戰略。
陸池城語氣不緊不慢的說：“這個學校有個返聘的計算機教授，是我父親以前的老師。”
林亦凡低着頭悶聲不響，她知道他說的是哪位教授，那教授在學術界很有名。她也知道陸池城帶她來學校，還試探她計算機系的問題，都是因爲早就對她起了疑心。
姓陸的真陰險，繞了大半個彎子試探她！
林亦凡吃不完，把碗放下，跟他聊起那位教授的一些事，也故作坦然的聊起她悄悄跑去計算機系加課的事情。當然後者是編的，她上大學那幾年正是宵門課業繁重時，她哪有時間跑去其他系加課？
陸池城接着提到：“那個年代，國家對計算機的重視擡到新的高度，我爺爺堅信科學強國，鰲路在業界立穩腳跟以後，他把大量資產投入到學術界，開發了學院路六大高校的計算機課程。到今天，他課程設計的思路還被作爲模板沿用。”
陸池城越說關於計算機課程的事，林亦凡就越察覺他的狐疑，放鬆語氣轉移話題：“那學校不是欠你們好多錢？”
陸池城微微勾脣，搖頭：“相反，我還欠學校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