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被人從外面猛然拉開,林亦凡狼狽的望向車窗,看到槿言像地獄的修羅一樣,杵在陰沉的夜色中。林亦凡掙扎着要推開陸池城,身子卻被他箍住。
她頭髮都散亂了,蒼白的臉頰上暈起兩朵緋紅,神色慌張,槿言語氣不緊不慢的說:“陸總,我有事彙報。”
“誰允許你過來的?滾!”
“關於你現在就想知道的事。”
槿言語氣鄭重,目光正正的盯着他,陸池城狐疑的看着這個男人,他身邊的人,還沒有一個敢這麼凝聚的直視他,更別說未經同意擅自碰他的車的!
“兩個星期前,我幫林小姐處理過一處槍傷,”槿言說,“就在大腿上。”
林亦凡吃驚的望着槿言,不知道該應什麼了!二哥怎麼會跟陸池城說實話?
“爲什麼不及時彙報?”陸池城問。
“我有尊重病人隱私的權利,林小姐不想公開,我自然不會公開。”
“那現在呢?”
“我想她是時候公開了。”
“我未婚妻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陸池城說着,掏出手槍扣動扳機,朝槿言開了一槍!
林亦凡倒吸口冷氣!看到二哥一動不動的處在車外,子彈劃破傷口的聲音真切的傳進她耳朵!
白大褂的袖子被劃破,血沿着手臂一點點流下來,還好沒有打中致命部位。看來陸池城很生氣,但還是忍住沒發飆。
“兩週前一個晚上,林小姐傷痕累累的跑來我上班的地方找我,穿着一身黑,摘下臉上蒙着的面紗,我才知道是她。她隻身一人,流了很多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要讓他知道。”
陸池城轉臉看向她,眼神在問,爲什麼不告訴我?
林亦凡瞥見槿言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反駁,不知道二哥耍的什麼招,便沉默不語。
“這個地方?”陸池城手輕輕碰在她剛纔被樹枝劃傷的地方,問。
“嗯。”林亦凡點點頭。
“所以,你剛纔纔不肯讓我檢查?”
林亦凡低下頭,沒有吱聲。
陸池城倒吸口氣,問:“爲什麼這麼久都沒讓我發現?”
“……大概,是你沒留意吧。”
陸池城冷笑,她身上的汗毛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巴不得把她每寸肌膚都印在腦裡,哪裡哪裡都想使勁看個夠,怎麼可能沒留意?
她擡起眼簾,看得他眼底的失意,心虛了半截!咬咬牙,“你……你把我弄進牢裡去吧!反正,唐文的死我還揹着嫌疑,反正……你也不相信我了。”
“你以爲我會不忍心?”
冰冷的地下室牢裡,林亦凡被丟了進來。只是這間地下室乾淨很多,也很寬敞,還有家居配套,有牀。就像電視劇裡的囚犯大佬有自己的專屬單間一樣。
林亦凡躺在牀上,滿心繁雜,這晚經歷的事太突然!三哥受傷了,二哥出賣她,她被設計了,陸池城疑心她!
最讓她痛心的,也許是陸池城最後留下的那句,你以爲我會不忍心?
她剛纔還差點跟他告白!她一定是瘋了!陸池城從頭到尾都對她保有戒備,然而她差點掉進愛情的漩渦裡!
拍了拍自己的臉,趕緊清醒過來吧!再也不能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矛盾了!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她是盜,他是她的監視對象,她怎麼可能會愛上他?!
陸池城回到陸莊,從凌晨到中午踱了好幾個小時的步!他煩躁不安,菸草不間斷的抽,濃重的煙味薰滿整個房間!
莊榮不下十次推開門瞅他,被他冷言冷語趕了出去,這次終於受不了,衝過去就要往他臉上掄一拳,但馬上被陸池城的手掌擋了回去。
莊榮罵道:“你要這樣子到什麼時候!地板都要被你踩壞啦!”
“給我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任何人!”
“黃毛丫頭也不想見嗎?”
陸池城冷眼撇過去,眼神直接能殺死他。
“你怎麼回事?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單憑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兩個人的話,就斷定小凡有罪?你對小凡的真情,就只有這一點點!?”
陸池城冷哼一聲,甩身坐進沙發,面色沉重。
“那個叫十七的人,已經照你吩咐,活生生鋸掉兩隻胳膊!”莊榮說,試探的看他一眼。
陸池城沒吭聲。是他吩咐的手下人把那人的胳膊給鋸了!
“你是爲了幫小凡報仇,才鋸的人家胳膊,還是因爲相信他是小凡的人,跟小凡聯合起來騙了你?”
陸池城依舊沒吭聲,修長的手指“嘚嘚嘚”的交叉打在沙發手把上,跟心情一樣焦躁。
“讓我猜一猜,”莊榮半眯丹鳳眼,故意擺出一副妖媚的小表情,扶着下巴瞅他,“如果你相信十七是小凡的人,也就相信了他和小凡聯合起來殺害Ken,既然你已經找到陷害Ken的真兇,就沒必要留這個十七,而應該對付小凡!”
莊榮見陸池城沒反應,繼續說:“但是殺了小凡你又不忍心,所以乾脆對付十七!但你又沒殺了十七,留了他一條命,說明你認爲十七還不能死!爲什麼不能死?因爲你認爲,他還沒告訴你真相!所以事實是,你根本就不相信那個鬼十七說的話!”
“我自有斷定!”
“那讓我繼續猜一猜,”莊榮對自己的推論很滿意,又說:“既然你不相信小凡是兇手,那鋸掉十七的胳膊,只能因爲一個原因了!因爲你要幫小凡報仇!小凡在鬼莊受了委屈,你把鬼莊的人追丟了,所以你要留下十七個活口,從他嘴裡探出鬼七的下落!”
“有這個閒情,不如去給我把人逮回來!”
“誒誒,老子還沒說完呢!”莊榮坐在桌子上,身子向下朝陸池城傾斜過去,俯身看他:
“你因爲小凡在鬼莊的遭遇非常生氣,所以對十七下了狠毒的手段!因爲小凡對你太重要了!她就是你的命啊!你怎麼忍心她受委屈呢?怎麼忍心其他人動她一根汗毛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既然不相信小凡是兇手,又爲什麼要把她關進去?那個地方,會把人搞抑鬱的!”
“不用你管!”
“老子不管,你又該犯傻了!”莊榮火冒三丈,“還記得瑟瑟嗎?你對小凡,還不如對瑟瑟呢!你愛瑟瑟,就不理人家,現在愛小凡,就把人家關起來!有你這麼談戀愛的嗎?誰受得了你!”
陸池城手握成拳,狠狠的舉在嘴邊咬了一口!“我就差把心都掏出來給她看,到頭來還是一點都接近不了她!都不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
“所以你就把她關起來?”
“我太縱容她了!冷落她幾天,讓她自己好好想想!”
莊榮甩頭跳起來,一拍桌子,“她要刻意瞞你,憑她的性子,關她幾天她就會老實交代了嗎?姓陸的,你知道你爲什麼頻頻在丫頭那兒吃虧嗎?就是因爲你壓根兒就不瞭解你的女人!”
“她是我的女人!需不需要了解是我的事!我要的,只是她呆在我身邊!”
“你看你,又陷入當年犯的錯了吧?你給了瑟瑟最大的房子,最好的環境,配最好的傭人,不也是想她呆在你身邊……!”
莊榮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池城一拳打了過去,摔身撞書架上,書啊陶瓷品啊全摔地上!
“呵!就你這樣,活該討不到愛人!要我是小凡,早就越獄,遠走高飛了!”
陸池城氣的額角青筋都跳起來!莊榮的話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一個念頭被點破!
地下室,林亦凡半醒半睡躺了一個晚上,突然內置耳機響起接通訊號的聲音,二哥的聲音傳了過來:“瀾言。”
怕牢外有人監聽,林亦凡不敢用語音跟他對話,從髮髻取下琥珀,打開內置的隱形鍵盤,給他發去簡訊:“二哥,你爲什麼這麼做?”
“救你。”
“救我?”
“你房間的左上方,打開了通道口,沿着臨時挖好的隧道出來,我在外面接應你。”
“會留下痕跡嗎?”
“你只管逃。”
林亦凡找到槿言說的位置,用琥珀筆亮出的光線探測牆體的異態,果然發現一個新劃開的小洞痕跡。把“虛掩”的牆搬開,輕身鑽了進去,又把牆體恢復原樣,沿着坑坑擠擠的地下隧道爬了出去!
看到光的地方,一個黑影在外面等她,朝她伸去一隻手,林亦凡看到槿言充滿期待的眼神,好像已經等了她好多好多天。
“快出來,我帶你走!”
“痕跡怎麼還原?”
槿言搖了搖頭,“陸池城知道你憑空消失,還不露痕跡,不可能不懷疑你的身份。留下逃路的痕跡,還像正常人越獄的樣子!”
“那我就這樣逃走嗎?”
“不然你要繼續被他關在那個囚牢裡嗎?”
林亦凡和槿言一路逃回了崑崙莊,宵門的基地。
林亦凡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昨晚爲什麼那麼做了吧?”
“我不那麼做,你早被姓陸的吃幹抹淨了吧!”
林亦凡瞪大眼睛,臉上紅了一圈,想說自己早不知道被吃了多少次!好在陸池城一對她動手動腳,蠢蠢欲動的時候,她就把內置耳機的訊號直接切除!要被師父和哥哥聽到那些動靜,不得把陸池城碎屍萬段纔怪!
林亦凡繼續問:“所以你就用了這種蠢辦法?”
“你不贊成我這麼做?”
“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圓這個謊?最起碼!也得先跟我打個招呼。”
“圓不了,還能硬圓?誰說過我們的任務是拿一個個的謊,去圓另外那些謊!”
“你……?”林亦凡不解的看着他,“你是什麼意思?”
“監視個人,犯得着拿你去委曲求全?別再回去,我們有我們的方法引蛇出洞!”
“你的意思是,昨晚那樣說是爲了讓我和陸池城撕破臉?你幫我逃出來,就是爲了我跟陸池城不再牽連?”
“沒錯!我受不了你在他身邊呆一分一秒!我現在一想起他看你的樣子,他碰你的樣子,就想把他殺了!”
林亦凡從沒見過槿言這麼憤怒,他是醫者,向來忍得住氣,今天卻跟火在腳下燒一樣,狂躁不安!
“二哥,你冷靜一點!”
“你叫我怎麼冷靜?當初師父決定把你送到陸池城身邊,我就堅決反對!我只恨自己沒有再決絕一點!讓他把你往火坑裡推!”
“你突然這麼決定,有跟師父商量過嗎?”
“瀾言,你還不明白嗎?現在不是管師父的時候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眉頭擰成一股繩,鄭重而誠懇的說。
“那現在該管什麼?二哥,我被你搞混亂了!”
“這麼多年,你難道一點都不懂嗎?瀾言,你也該管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