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凋零,蓬萊仙島上披滿彩色霞光,一道彩虹懸於淒涼的海面,雲間似乎多了幾分陰霾,擡頭時,桃花飄然若雪。
江山鴻寅久久佇立於桃花樹下,如同雕像一般巍然不動的他似乎就在不久前開始目空一切。
這偌大的蓬萊,終於只剩下他一個人,綠蔓的死讓他滿心愧疚,心中唯一的安慰便是晉疏影臨走前說過的話。
她果然和從前一樣,在心底留有他的一席之地。
轉念又想到傅千宇那張可憎的臉,江山鴻寅立刻眉目緊繃,此人高深莫測,就連仙人之軀的江山鴻寅也對他束手無策,可是即便如此,江山鴻寅也一定會爲綠蔓討回一個公道。
他要重新振作,做一個無愧於天地,無愧於所愛之人的江山鴻寅,日月相吞之日近在咫尺,在此之前,傅千宇必須得除去。
一陣白色颶風席捲而過,苑靈脩和洛輕霜忽然出現在江山鴻寅眼前,原來苑靈脩在趕往蓬萊的路上忽然想到洛輕霜,於是打算找洛輕霜商量商量如何從傅千宇手裡救下晉疏影。
兩人揣摩片刻,決定就算和傅千宇撕破臉也得先把人救下,蓬萊有江山鴻寅在,加上他們二人的力量,一定可以對付傅千宇。
只是想不到二人火急火燎趕往蓬萊,終究是晚了一步。
“江山鴻寅,瘋丫頭和傅千宇呢?”苑靈脩四下打量,卻不見晉疏影的蹤跡,還以爲晉疏影和傅千宇同歸於盡了。
江山鴻寅眉目舒展,眸中有些驚喜:“傅千宇已經走了,疏影她沒事,剛剛回去了,你們倆怎麼過來了?”
“我們當然是來救人的,你這小子不害死瘋丫頭已經不錯了,我纔不指望你會救她!”苑靈脩將雙臂交叉環在胸前,顯然是還在生江山鴻寅的氣。
江山鴻寅嘆了一口氣:“我確實救不了她,要不是綠蔓以死相救,她一定又要被傅千宇重傷一次。”
“你說什麼?綠蔓她……江山鴻寅,你有沒有用啊?你好歹也是仙君,怎麼連瘋丫頭和綠蔓都保護不了?”苑靈脩一聽便怒火中燒。
洛輕霜臉上則是一片測然:“傅千宇爲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強大?就連仙君之軀都不能拿他怎麼樣!”
江山鴻寅極目遠眺,目光飄渺滄桑:“傅千宇超出三界而活,早已是三界之外的一個怨靈,而我們用的是三界內的法術,根本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苑靈脩一手托住下巴,皺着眉想了想:“他都已經不是三界之中的生靈了,那我們該怎麼對付他?這傢伙表面上仁義有道德,其實是要阻止我們打破天劫!”
“既然他是怨靈,那麼若是我們打破天劫的話,他一定會從三界內消失,也難怪他會在暗中阻止我們打破天劫!”洛輕霜會意的點了點頭。
苑靈脩滿臉急躁,怒道:“可是眼下除了我們幾個之外誰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我們貿然對付他,恐怕元一師叔一干不分青紅皁白的老道長要罵我們有眼無珠!”
“是啊,元一道長要是知道我們向着影師妹和傅千宇作對,一定以爲我們是鬼迷心竅,到時候他必然會慫恿衆仙來對付影師妹和我們!”洛輕霜語氣凝重。
江山鴻寅看了苑靈脩一眼:“當務之急唯有引蛇出洞,首先要對付的是慕琴,她早已和魔域勾結,今日也是她和傅千宇一起出面對付疏影,祝老伯說過,慕琴和魔域的關係十分親密。”
苑靈脩皺了皺眉,低聲道:“原來慕琴師伯也是魔域的細作,那麼當年殺了秋池姑姑的人真的是她了……”
洛輕霜沉默片刻,又安慰苑靈脩道:“如今查明真相就好,影師妹也已經沒事,你不用內疚。”
苑靈脩揣摩片刻,不由疑惑:“慕琴潛伏無仙山的這些年,除了殺害秋池姑姑以外,並沒有過什麼大動靜,那她到底想要什麼呢?”
“她想爲魔域奪取一方神器,與妖族抗衡!噬心魔王死後,魔域早已不如從前鼎盛,煉香門有黃泉盞在手,而妖族也奪得了吞天鼎,唯有魔域沒有上古神器在手。”江山鴻寅娓娓道來。
苑靈脩讚許的點了點頭:“對,記得五年前瘋丫頭也說過,慕琴是爲了盜取月影劍才殺了秋池姑姑!”
洛輕霜斂眸沉吟片刻,擡起頭時目光堅定:“秋池姑姑對我們照顧有嘉,我們一定要查明真相殺了慕琴,爲姑姑報仇雪恨!”
苑靈脩憂傷的眼裡倏然閃過一絲光芒:“既然她是爲了神器,那就好辦了,如今道癲和歸墟笛就在無仙山,我若是以歸墟笛來引她上鉤,她一定沉不住氣。”
江山鴻寅點了點頭:“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立刻趕到。”
苑靈脩冷哼一聲:“你現在不做縮頭烏龜啦?小子,你是仙君,懲惡揚善本來就有你的一份!”
江山鴻寅終於忍無可忍:“臭小子,想不到這幾年來你的嘴巴還是這麼毒!我會在蓬萊靜觀其變,到時候助你一臂之力,可以了吧?”
“話是你說的啊,你千萬別說話不算話啊!”苑靈脩眼睛一彎,“到時候有你這個貨真價實的神仙助我一臂之力,慕琴一定插翅難逃!”
江山鴻寅和洛輕霜見怪不怪的笑了笑,轉眼便是日落西山。
晉疏影回到赤玄谷後便站在石橋上一言不發,夜疏離覺得有些奇怪,卻又不敢貿然發問,生怕一不小心惹晉疏影生氣,只是看她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也不像是跟誰生氣。
細細詢問一番,才知道晉疏影今日找過他,最後因爲找不到人才獨自去了蓬萊,聽見蓬萊這個地方,夜疏離終於明白晉疏影臉上的傷心爲何而來。
也終於明白,晉疏影對於他來說終究只是鏡花水月,不會有結果。
走到晉疏影身邊,才發現她身上血跡斑斑,渾身是傷,原本不想多問,可是一見到晉疏影,夜疏離就忍不住開口:“你又去見江山鴻寅了,是不是?”
晉疏影一動不動,甚至連睫毛也不曾顫動,只有聲音冷冷傳來:“是,我是去見他了!”
夜疏離本已認命,看見晉疏影再一次爲了江山鴻寅把自己害得遍體鱗傷,便忍不住狠狠拽着晉疏影的手腕,怒道:“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當初是你對着我苦苦哀求,我才答應讓你活着的!”
“晉疏影,你這麼想死,五年前何必求我給你一條活路,直接死在江山鴻寅手裡不就完了嗎?爲什麼要來害我?”
夜疏離龍眉倒豎,惡狠狠的瞪着晉疏影,卻忽地發現晉疏影的手腕冰涼,臉上更是毫無血色,似乎受了重大打擊。
心忽然軟了下來,手上的力量緩緩鬆開:“醜八怪,到底怎麼了?”
晉疏影眨了眨疲憊的雙眼,淚水便從眼眶中滾落,她的聲音沙啞無力,無論如何也裝不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害死了綠蔓,都是因爲我,她纔會死在傅千宇手裡。”
夜疏離緊張的倒不是這個叫綠蔓的人,他堅如磐石的心忽然潰敗成沙,語氣有些慍怒:“這麼說是傅千宇把你打成這樣的?”
晉疏影無動於衷的望着湖面蕩起的漣漪,再一次體會到萬念俱灰的哀涼無力,本以爲她換了一副面孔,不再對誰心軟便能保護好身邊的人,可是想不到綠蔓還是這樣離她而去。
其實她從來沒有恨過綠蔓,從未想過要親手殺了綠蔓,她不過是想佯裝冷漠,與綠蔓再無瓜葛,從此以後不再互相傷害而已。
見晉疏影不回答,夜疏離更是怒髮衝冠:“那江山鴻寅呢?他不是一向都很牛氣嗎?怎麼不好好護着你,還讓你受了傷!”
晉疏影幽幽轉過頭,眼神充滿肅殺,銳利的目光中透着破釜沉舟的絕望。
語氣卻是兇狠異常:“他是他,我是我,我不需要他保護,總有一天我會殺了傅千宇!一定要殺了他!”
夜疏離正皺着眉頭想問一問晉疏影到底傷得怎麼樣,是不是燒壞腦子了,爲什麼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呢?卻見晉疏影身子一軟,斜着撲倒在他的懷裡。
“喂!醜八怪,你沒事吧?別嚇我!”夜疏離用力拍打着晉疏影的臉,並未察覺到晉疏影身上還有重傷。
詫異片刻,又差點被晉疏影突然飄來的聲音嚇得魂飛魄散:“我不過是想睡個覺而已,你能不能安靜點兒?”
夜疏離這才放下心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動作卻是毫無遲疑,將晉疏影背在背上,嘴角竟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眼中溫柔如波。
哪怕最後不能廝守,這一刻的陪伴也算是極大的美好。
從前最喜歡與別人做交易的夜疏離,唯有對待晉疏影時不曾錙銖必較,或許這便是命中之劫,此生唯有這一短處。
思緒迴轉,眼前忽然浮現那年藏有千年竹葉青的蛇洞,那時他和晉疏影還是你死我活的冤家,只記得她在蛇洞中自不量力的捨身相救,那道堅定的目光,夜疏離永生難忘。
從此以後便執迷不悟,他對晉疏影惦念如線,沉迷其中,千絲萬縷的思念牽掛,救了晉疏影,卻害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