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子,我今夜其實是要和你辭別的。”顧遠風溫文爾雅的聲音如同一顆閃亮流星劃破沉寂的夜。
晉疏影適才臉上還掛着還得意滿滿的笑容,聽顧遠風這麼一說卻立刻沉下臉:“顧大哥,你要走了嗎?”
顧遠風有棱有角的輪廓逐漸拉長,一抹燭光般溫暖的笑容縈繞臉頰,他笑,是因爲晉疏影捨不得他。
“是啊,各大仙派在無仙山駐紮了數日,封印月影劍的事情卻仍然沒有眉目,各派中還有要事,必須抓緊時間返回門派中去。”
顧遠風笑容寵溺,眼裡的柔波溫柔的灑在晉疏影的臉龐。
“是這樣啊……”晉疏影無精打采的望着顧遠風,“可是,可是我還沒好好謝謝顧大哥你呢,你就要走了……”
顧遠風眯着眼睛,他的頭髮梳成一絲不苟的一個髻,平平的兩道眉毛稍稍彎曲,一雙動人的桃花眼裡星光涌動,薄薄的嘴脣彎成一道柔和的弧形,笑容明朗動人。
“小影子,你會不會捨不得我?”顧遠風問。
晉疏影目光灼灼的看着顧遠風的臉,他的溫柔猶如一江春水,融化冰封的萬事萬物,他的笑容彷彿昨夜春雨,所到之處百花盛開。
這世上很少有這樣的男子,超凡脫俗卻又從不拒人於千里之外。
“顧大哥,我當然捨不得你啦,你走了就沒人教我法術了!顧大哥,你能不能別走!”晉疏影向顧遠風走近了些,眼裡很是留戀。
“我也不想走啊!”顧遠風笑着嘆了一口氣,修長的大手輕輕拍了拍晉疏影的頭。
晉疏影愁容滿面,縱然心裡捨不得顧遠風回崑崙山,可是她知道顧遠風身爲崑崙山大弟子,身上擔着重任,不像她一樣可以沒心沒肺整天漫無目的。
顧遠風俯首注視着晉疏影頹喪着的腦袋,瞬間心如刀絞。
“天色不早了,小影子,我送你回去吧!”顧遠風不忍心開口道別,只希望和晉疏影在一起的時間過得慢一些。
晉疏影沮喪的將破塵劍遞還顧遠風,憂傷道:“顧大哥,你一定要記得回來看我!”
顧遠風接過破塵劍,又蹲下身子,親手替晉疏影把破塵劍掛在腰間,劍柄上的流蘇隨風傾泄,發出細微的響聲,猶如愛人的私語。
“你先替我保管破塵劍,待下次見面再還給我可好?”顧遠風知道晉疏影不能使用月影劍,於是將破塵劍再度交給晉疏影。
晉疏影心裡一暖:“可是顧大哥,你把劍給我了,你平時怎麼御劍飛行,還有,你用什麼做武器呢?”
顧遠風笑道:“傻丫頭,我已經不用御劍也能飛行了,我的法術對付妖魔還是沒問題的,不用劍也沒關係,你別擔心。”
“小影子,我不能看你參加比試了,你自己要多小心。”顧遠風輕聲囑咐。
晉疏影眼淚汪汪,更加捨不得顧遠風走了。
兩人慢慢的走出翠竹嶺,一路依依惜別,儘管他們不曾真正道別,但是離別之時終歸還是到了。
顧遠風將晉疏影送到瓣蓮苑門前,臉上依然帶着大方的笑,他深諳世事,這樣的離別場面於他而言也似乎早已駕輕就熟。
只是這一次要告別的人是晉疏影,他的內心早已不再平靜。
“顧大哥,我們一定會再見的。”晉疏影對着顧遠風揮了揮手,她是最見不得離別時對方轉身的背影了,於是自己先轉過身,心裡很是酸澀。
雖然和顧遠風萍水相逢,可是她看待顧遠風如長如兄,從小親情寡淡的她最渴望得到別人的關懷,而顧遠風身上總有似曾相識的氣息。
如今一別,她怎麼會不難過。
顧遠風靜靜的望着晉疏影那道瘦弱的背影,心中猶如潮水翻騰,一浪接一浪,覆蓋了一座屹立的孤島。
晉疏影腰間的香囊隨着破塵劍的流蘇一齊擺動,顧遠風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他沒有告訴晉疏影,他們的緣分並不是從現在開始,他也明白,他們的緣分必然不會到此結束。
早在六年前的那個初雪之夜,他拾起晉疏影落在地上的香囊時,他就知道,此生他的心只被這一人羈絆。
第二天晉疏影從青雲大殿裡出來時,望見無仙山上空泡沫般的結界上再次劃過無數七彩長虹,和數日前一樣壯觀美麗。
最後一道劍花淡出天際,晉疏影輕輕嘆了一口氣,顧遠風已經隨着各位掌門一同離開了無仙山。
失意之時,身旁忽然掀起一陣清風,一擡頭看見陸初寒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哼!晉疏影心裡委屈不已,此時她正是失落的時候,陸初寒竟然火上澆油的從她身邊無情路過,連聲招呼也不打!
“你不理我,我也懶得理你!”
晉疏影從牙縫裡惡狠狠的擠出這句話,醒過神時卻發現自己的腳早已不聽使喚的走到了陸初寒身旁,而且是小人無事獻殷勤一般屁顛屁顛的緊跟在陸初寒身邊!
“我一定要砍掉這雙腿!”晉疏影在心裡恨恨的罵道。
“有什麼事嗎?”陸初寒原來還會說話。
晉疏影聽見陸初寒主動和她說話,之前的怨恨立刻消失無蹤。
“沒事沒事,初寒哥哥,哦不,師兄,我還以爲你不理我了!”晉疏影聲音亢奮。
陸初寒沒有停下步子,一個勁的往前走着,目光也不偏不倚直視前方,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看晉疏影一眼。
“你練功練的怎麼樣了?劍法學完了嗎?”陸初寒的聲音嚴肅冷淡,讓人聽了寒風刺骨。
晉疏影委屈的低下頭,聲音細小如同一隻蚊子:“劍法還沒學完……”
陸初寒終於停了下來,側過身子。
晉疏影總算看清了他如雪一般冰冷的臉龐,他的臉上冷峻之中似乎還帶了一絲嗔怪,臉色也有些蒼白。
“那你還不去練功?還有幾天就要比試了!”陸初寒語氣很重。
晉疏影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見陸初寒已經回覆之前的姿態,往前走了。
這一次看他的背影,晉疏影卻發覺他不復往日的傲然姿態。
雖然一襲輕飄的白色道袍和之前一樣仙姿出塵,但是總覺得他的背影中滿是落寞蕭條。
晉疏影又怎麼會知道,陸初寒冷落她的這些天裡自己竟莫名鬱結,導致氣息不暢,他已經許多天沒有安心入定過了,所以看起來憔悴了些。
早已不會氣餒的晉疏影立刻平復了心情,打算找個地方接着練功。
就在這時,一襲粉色紗裙從晉疏影身後突然襲擊,晉疏影一聽有人偷襲,立即抽出破塵劍和那人過招。
果然是想都不用想,山門中會偷襲她的人永遠只有徐盈盈!
這次過招,晉疏影的劍沒有落地,只是劍法還沒學全,依然打不過徐盈盈。
“不錯不錯,有進步!”徐盈盈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晉疏影,笑容憨態可掬,晉疏影發現徐盈盈霸道之中也不失可愛。
“喂!徐盈盈,你下次能不能別把我踹倒?很疼的!”晉疏影拍拍灰塵,大聲罵道。
徐盈盈雙手叉腰:“你敢兇我!哼,好心當做驢肝肺!”
晉疏影撇了撇嘴,一臉不悅。
徐盈盈惱了不到一刻,回過頭看了看滿臉怒氣的晉疏影:“不會吧?真的生氣啦?”
晉疏影把頭撇向一邊,心想徐盈盈頭腦簡單,對着徐盈盈發火泄泄憤也未嘗不可啊!
徐盈盈走過去一把拽着晉疏影的手:“不就是摔了一跤嗎?你有什麼好矯情的!走吧走吧,我再多教你幾招!”
晉疏影被徐盈盈一路拖着走到翠竹嶺裡,因爲弱水閣弟子聚在一起練劍法的時辰還沒到,其她師姐們此刻都分散開來獨自練功。
所以翠竹嶺中此時正是一派寧靜閒適,翠綠的竹葉宛如一塊塊美玉,金色的竹節又像純淨的金邊。
一棵棵巨大的竹子彷彿金鑲玉一般,輝煌華貴又不顯俗氣。
徐盈盈今日十分耐心,並未像往常一樣每教一個招式就要狠狠罵上晉疏影幾句,她突然善解人意起來,晉疏影反倒不適應。
晉疏影化悲憤爲力量,練得比平時還要刻苦幾分。舞劍時她的腦子裡裝的滿滿都是陸初寒,一招一式都想象着把陸初寒劈成碎片!
徐盈盈被晉疏影的狠勁嚇得有些發慌,她心想晉疏影不會真的記了她的仇,暗暗發誓要苦練劍法找她尋仇吧?
這麼一想,徐盈盈毫無徵兆的在陽光明媚的午後打了個寒顫。
晉疏影練的認真,這個下午她的記性破天荒的好到讓人難以置信,短短一下午,她已經記住了莫忘劍法前六招的招式了。
看着自己親手提點的晉疏影進步如此之快,徐盈盈欣慰的點頭,心中帶着滿腔成就感。
這日結束後兩人卻未立刻分道揚鑣,倒是徐盈盈先湊到晉疏影跟前套起近乎。
“晉猴子,你是不是有個師兄叫陸初寒?”徐盈盈問。
晉疏影蹙眉:“你幹嘛叫我猴子?天底下有這麼多漂亮的花兒啊草啊,你難道不能選個好聽點的名字嗎?”
徐盈盈莞爾一笑:“難道沒人說過你像只乾瘦的猴子嗎?”
晉疏影憤怒的翻了個白眼,當然有人這樣說過,那人就是苑靈脩!
“猴子,陸初寒是不是你的師兄?”徐盈盈追問。
晉疏影嘴角發顫,該死的徐盈盈簡直明知故問,晉疏影幾乎脫口而出:“廢話,他還給你看過手相呢!”
眼珠轉了幾圈,晉疏影才道:“不是啊,他是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