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燁和圖奇棠回到龜茲王宮,龜茲國王以爲劉燁是要逼着他履行約定的,嚇得不敢現身,將南聖女推了出去,希望她能充分發揮龜茲巫女的神威,將彪悍的大漢公主趕回烏孫。
南聖女確實不辱使命,但她絕不是爲了龜茲國王的利益着想,也不是爲了維護龜茲王室的威嚴,更不是要保住那些所謂的神壇和巫女巫男。將大漢公主趕回烏孫也不是件難事,她們早就已經達成默契,先回烏孫保住未來國母的地位再說,誰還顧得理會一個說話不靠譜的龜茲國王。
南聖女沒費多少力氣就“說服”了大漢公主,劉燁欣然同意做出讓步,不予追究國王違約的責任,也不計較保留還是拆除神壇,至於巫女巫男是走是留全看他們好了。
龜茲國王順利度過難關,歡喜之餘不忘感謝巫女大人的功勞,等不及送走大漢公主這座瘟神。龜茲的侍衛們敲鑼打鼓送走安息和烏孫的車隊,龜茲國王站在城牆上揮手告別,激動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馮嫽和清靈與劉燁重聚自然開心,但她們想不明白劉燁爲什麼願意放棄讓龜茲國王履行賭約的權力,分明有約在先,他想賴也賴不掉的。
劉燁抱起粉嘟嘟的少夫,在她蘋果般的臉頰上親了口,笑呵呵地問:“少夫想不想回家?和哥哥一起回草原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少夫興奮地拍手叫好,摟着劉燁的脖子笑起來,“少夫想回草原,少夫想吃趙伯伯做的麪條……”
劉燁點頭稱好,又摸了摸趙子卿的頭,柔聲道:“子卿也想父親了吧,我們這就回去。”
趙子卿畢竟年長几歲,比少夫懂事多了,在王宮住了這麼久,雖說沒有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但從大人們的神情來看,也知道發生了比較嚴重的事情。他想了想,說:“公主姨娘回去的話,我們就回去,公主姨娘要是還有事情,我們就留下。子卿不着急回草原,也不怎麼想念爹爹。”
嘴上說着不怎麼想念爹爹,提起“爹爹”這兩個字,趙子卿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公主姨娘現在沒什麼事,所以我們要回去呢。”劉燁將趙子卿摟在懷裡,疼惜地親了下他的額頭,“乖孩子,以後你們不會再跟姨娘一起擔驚受怕了,這種日子很快就會過去,很快……”
馮嫽和清靈相視一眼,沒再多說什麼,與其爲了瑣事煩心糾纏,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
闊別數月,烏孫草原仍是那般波瀾壯闊,只是天空有些昏暗,無端增添了幾分沉悶的氣息。
圖奇棠盤腿坐在那頂騷包的軟轎子裡,在他身後,浩浩蕩蕩的車隊比離開時還要熱鬧風光。生怕草原上的人們不知道他們回來一樣,侍衛們還吹起了樂器,歡快的曲調引來愛看熱鬧的居民,正在放牧的孩童,還有擠羊奶的女孩子……
圖奇棠命令手下將糖果丟給人們,這些味道甜美草原罕見的小食,更是引得衆人尖叫起來,爭先恐後地擠進人羣去搶一塊糖果。搶到的人興高采烈手舞足蹈,沒搶到的失望之極沮喪落寞。
經過這番折騰,想不知道他們回來都很困難,少夫和趙子卿撩起窗簾向外看去,指着不遠處的方向,叫道:“趙伯伯,爹爹……”
兩個孩子剛叫了聲,忽然瞪大了雙眼不出聲了,劉燁順着他們的視線看去,原來趙勝身後跟着的那個男孩就是泥靡。
泥靡睜大了清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們,他那張輪廓分明的小臉寫滿了憤怒,彷彿他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其實也算是仇人,他們回來是要跟他搶王位的,如果不要繼承傳統,王位必須要搶到手。
面對泥靡,劉燁心裡沒有愧疚也沒有抱歉,這是她的命運,她沒得選。泥靡雖是個孩子,卻也是她的敵人,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
泥靡出現後,烏孫的長老大臣們也陸續現身了,他們打量着長長的隊伍,不停地嘖嘖道:“回來的真是時候啊,早不回,晚不回,昆莫重病不起的時候就回來了……”
“當然了,再不回來連口剩湯都喝不到啦,傻子纔不回來呢……”
“看哪,連安息王子都跟她一起回來,敢情是兩個人商量好的麼,哈,原本以爲左賢王是那個姦夫,沒想到居然還有位安息王子……”
“這你就小瞧人家了吧,左賢王算什麼啊,能勾引來安息王子纔是本事,安息可比烏孫強大多了,匈奴都不敢冒犯的強國。哦,還有,大漢也拿安息沒轍……”
“這搭上了安息王子,可謂一石几鳥啊,大漢派來這麼一位公主,真是太有眼光了……”
“…………”
衆人的議論越來越白熱化,無一不是貶低劉燁,圖奇棠經過的時候也沒想過收斂。反正這裡是烏孫的地盤,他們數落的是烏孫的右夫人,他安息王子佔着便宜就算了,還有臉來自認姦夫麼!
只聽啪的一聲響,帶頭詆譭劉燁的大臣右臉頰被抽了一馬鞭,抽得他半邊臉頓時皮開肉綻,叫得比殺豬還慘烈。其他人嚇得紛紛後退,瞠目結舌地盯着軟轎子裡那位明目張膽的“姦夫”。
被打的大臣當即躺倒在地上,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伸出手向躲開數米遠的同僚們求救,惟恐自己會被抽死。可惜他的同僚此時只求自保,哪裡還顧得上平日裡隨口說說的同僚情誼,還怕跑慢了鞭子就要落到自己身上呢!
“救命,救命啊……”打花了半邊臉的大臣惶恐地看了眼那頂轎子,哀嚎着往前爬,忽覺頭頂被誰的腳踩住,氣惱地大罵,“誰他孃的不長眼,敢踩老子的腦袋……”
話音未落,那隻腳瞄準他的太陽穴,用力踢過去,顯然是將他的腦袋當球踢了。那個倒黴的傢伙翻了幾個身,趴在草地上一動不動,昏死了過去。
圖奇棠從轎子裡探出身子,看着那個面容沉靜眼神冰冷的小男孩,不過是十歲左右的年紀,渾身上下卻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泥靡無所畏懼地迎向圖奇棠的注視,黑玉般的眸子裡寒意頓生,如果他有殺了對方的能力,他會毫不猶豫取下圖奇棠的首級。
“你叫什麼名字?”圖奇棠從沒見過這麼有趣的小孩,饒有興致地問道。
泥靡扯了扯嘴角,輕蔑地瞥了他一眼,視線越過他的頭頂,準確地找到劉燁的位置:“我是泥靡,烏孫下一任昆莫,她,是我的女人,你們休想奪走我的王位。”
圖奇棠神色一變,灰眸裡的玩味轉化成冷酷的殺意,原來這小子就是軍須靡和須其格的兒子,下一任昆莫繼承人泥靡。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當他的面聲稱劉燁是他小子的女人,簡直沒把他放在眼裡。
圖奇棠能嚥下這口窩囊氣他就不是圖奇棠了,敵人就是敵人,不分大人還是小孩,他揚了揚手裡的馬鞭,恨不能將這小子一鞭子抽死。但他還是沒有下狠手,給這孩子留了一條活路,只是將他打倒在地上,讓他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住手……”劉燁可不想當着衆人的面,謀殺烏孫下一任昆莫繼承人。
“哥哥,哥哥……”少夫看到泥靡倒地不起,以爲他受了很重的傷,不顧馮嫽和清靈的勸阻,連忙衝下馬車。見狀,劉燁只得追了出去。
少夫跑到泥靡身邊,小心翼翼扶他起來:“哥哥,你怎麼樣,哥哥,你沒事吧……”
“滾開……”泥靡擦了把嘴角的血跡,不耐煩地推開少夫,冷冷地看向圖奇棠,“今天你打不死我,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上……”
“泥靡,別說了……”劉燁知道圖奇棠的脾氣不好,不知好歹的泥靡撿回一條命已經很不錯了,居然還要挑釁他。
“好小子,我等着你。”圖奇棠仰頭大笑,頭一次見到這麼帶種的孩子,簡直要欣賞他了。
正說話間,須其格不知從哪兒狂奔出來,也許是聽說兒子被人打了,偏巧又看見劉燁站在旁邊,頓時無名火起,指着劉燁罵道:“你這個賤人,剛回來就給我找晦氣,帶來個野男人不說,還想殺了我的靡兒……不知廉恥的賤貨,喪門星,害死一個左賢王還不夠,連大王都快被你咒死了,你還有臉回來……”
話音未落,幾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刺入須其格的嘴巴,她漲紅了臉,眼睛瞪得快要掉下來了,大張着嘴發不出聲音,雙手捂着脖子“咔咔”的叫着,像只被人扼死的鴨子。
“誰也不許欺辱解憂公主,否則,這就是她的下場。”圖奇棠掃視衆人,漠然道。
杵在一旁愣神的長老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七手八腳地擡起須其格和泥靡,以及那位找不着北的同僚,倉皇逃回蒙古包。
莫問天帶着常惠追上他們,以爲圖奇棠遇到什麼麻煩,連忙上前詢問。圖奇棠揮一揮手,淡道:“教訓幾個不識相的蠢貨罷了,算了,不要節外生枝,走吧。”
圖奇棠不想給劉燁找麻煩,一行人回到落腳處,趙勝不無擔心地對劉燁說:“公主,昆莫病重臥牀不起,看來熬不了幾天了。”
劉燁沉重地點點頭,路上聽說軍須靡身體有恙,沒想到已是回天乏術,該來的,終於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