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歸靡的侍從嚷了半天“他們打起來了”,可是誰也沒聽明白“他們”究竟是指誰。
“你先別急,慢慢說,究竟是誰跟誰打起來了?爲什麼要打架?”翁歸靡擡頭看向山坡上黑壓壓的人羣,勸和之前還是先搞清楚比較好。
“就是啊,這種時候越急越說不清,來,喝口水。”馮嫽遞給侍從一杯茶水,他接過來一飲而盡,擦了擦臉上的汗,深吸幾口氣,心情平復多了。
“左賢王……”侍從欲言又止,神情複雜地看看劉燁和趙勝,猶豫着該不該照實說。
“有話直說,無妨。”翁歸靡沒有把他們當外人,也就沒有什麼好遮掩的。
侍從吃了定心丸,噼裡啪啦像倒穀子似地說:“還不就是桑馬家又看莫巴家不順眼了麼,咱們耕地的犁不夠用的,原本就說好兩組用一架,誰知道今兒個碰巧他們兩家湊到一起了,誰也不肯讓誰,桑馬家的大兒子脾氣火爆的要命,一言不合就把莫巴家的老頭子打了,這還得了哇,莫巴家雖說人丁稀少,那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家老頭子被打,立馬就跟桑馬家打起來了,打得那叫一個激烈啊,鋤頭鏟子都使上了,我剛纔下來的時候,桑馬家那個鬧事的兒子頭上不知被誰砸了這麼大的洞,淌血像淌水一樣……”
侍從邊說邊用雙手比劃了一個碗口的形狀,激動地兩眼泛紅,似要往外噴火:“現在兩組人已經打成一團了,早有人看不慣桑馬家的囂張,這不逮着機會教訓他們了嗎!可是還有平時巴結他們的人,不分青紅皁白瞅誰揍誰。我心想這打架不要緊,要是真打傷了和氣,沒人願意來種地就糟糕了,所以來請左賢王上去看看,大家夥兒見着你,也許就打不起來了。”
翁歸靡二話不說徑直上山,侍從想在前面帶路,又跟不上他的步伐,愁眉苦臉地回頭問:“公主,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左賢王生我的氣了嗎?”
劉燁搖頭,連忙道:“你做得對,現在大家都是農業組組員,理應心平氣和有事說事,隨便動手打人是不行的。走吧,我們上去看看。”
趙勝也說:“他們實在太沖動了,公主劃分組別就是爲了減少矛盾,這些人都是左賢王挑選出來的,自願參加勞作服從安排,之前一直相安無事,今天這都是怎麼了。左賢王,咱們快走,事情鬧大了恐怕不好收場!”
翁歸靡和趙勝走在前面,侍從跟着劉燁和馮嫽,嘴巴還是停不下來:“公主,馮姑娘,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吧,莫巴家和桑馬家是宿敵,他們這幾年打過的架往少了數也有百八十場,前幾天這兩家的女人在桑蠶組還罵架呢,要不是您正好經過,她們估計也要打起來的。”
“哦,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一定要告訴我們多留意纔好。”劉燁看山坡上參戰的人越來越多,不由嘆氣,也有些好奇,“他們兩家有什麼矛盾,難道就不能和解嗎?”
這話正問到點子上了,侍從那顆八卦之心再也按耐不住,滔滔不絕地說:“哎呦,這可是深仇大恨,一輩子都不可能和解的啊,要是真能和解,左賢王早就勸和了。沒用的,就算大王出面也沒用的,誰來勸都沒用,這是上天註定的仇恨,化解不了的。”
馮嫽不相信他的話:“你說的也太玄乎了吧,這天底下哪有化解不了的仇恨?又不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雙方各退一步不就沒事了麼!”
“嗬,這您可就說對了,他們兩家就是有奪妻之恨啊,這些年來,沒打死人就是萬幸了,還能指望他們坐下來講和嗎?咳,想都別想,沒門!”
“奪妻之恨?”劉燁和馮嫽異口同聲地反問道。
“是啊,奪妻之恨!”侍從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不講清楚哪能對得起解憂公主的關注,“說起來莫巴家和桑馬家以前還是鄰居呢,兩家的關係不好也不差,雖說日子都不富裕,但也能吃飽穿暖。莫巴家就一個兒子,老兩口爲了給他娶個好媳婦,省吃儉用攢了不少錢,五年前他看中了悠遊部落的一個姑娘,回來以後茶飯不思,非要娶她爲妻。
“老兩口拗不過自己的兒子啊,商量一下就拿着豐厚的禮金去提親了。悠遊部落除了有馬,其他什麼都沒有,而這些馬都是屬於族長和長老的,普通百姓只能跟着乾點雜活,日子艱苦地很,根本沒法跟咱們赤古城相比。那姑娘家何時見過那麼多錢,當即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莫巴老兩口歡天喜地將姑娘帶回來了,請長老選好日子,就準備着給兒子成親了。莫巴家的這個兒子呢,也是個老實人,姑娘在他家住了一個多月,也沒敢碰人家一下。天有不測風雲啊,這世上的事真是難以預料,桑馬家的大兒子也看上了這個漂亮姑娘,有天晚上趁着下雨,偷偷溜進姑娘的房間,硬是把人家給那啥了。”
“唉,你說這好端端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就被人給糟蹋了,而且還是多年的老鄰居,這事讓誰攤上誰不氣啊!莫巴家氣急之下,要找桑馬家討個說法,可是桑馬家抵死不認帳,一個子兒都不肯賠,更別說跟他們賠禮道歉了。莫巴家鬧彆扭,遲遲沒有給兒子成親,但更過分的是,桑馬家的幾個兒子接連又把姑娘給侮辱了,還說是他們大哥的女人,也就是他們的女人。”
“姑娘不堪受辱懸樑自盡,莫巴家這才知道桑馬家幾兄弟乾的醜事,鬧得天翻地覆也沒用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婦就這麼沒了,這可是一輩子的深仇大恨啊!”
劉燁聽得一陣惡寒,荒蠻之地確實不可思議,就像是電影裡演的無法無天的原始人,桑馬家的人也真夠不要臉的,不由同情起莫巴家。
“那後來呢,莫巴家也沒去報官嗎?”馮嫽忍不住追問,“總不能白白受氣啊,這可是一條人命哪!”
侍從扁扁嘴,小聲道:“你以爲這裡是大漢啊?這種事情報官有用嗎!”
馮嫽杏眼圓睜:“怎麼會沒用,你們還有大王,族長和長老呀,總有個人能主持公道吧!”
“話雖如此,但桑馬家還有靠山的呢,要不然他們哪能那般囂張!嗯,實話對你們說吧,桑馬家有個叔父,曾是獵驕靡昆莫身邊的貼身侍衛,官職不高卻很有權力,五年前有他家叔父攔着這件事,誰有機會到昆莫面前告狀啊!所以這事一拖再拖,拖到老昆莫去世,軍須靡大王繼位,也沒人給莫巴家一個說法。”
“現在呢?現在是大王當朝,難道不能還給莫巴家一個公道嗎?”馮嫽還是不甘心。
“現在?”侍從無奈地嘆口氣,“現在更沒門了,桑馬家的女兒嫁給烏布吉長老的兒子做妾,只要她吹幾下枕頭風,說不定莫巴家就要被趕出赤古城呢!”
“什麼?他們欺男霸女,還要將人家趕盡殺絕?”劉燁吃驚極了,正義之血熊熊燃燒,“不過是個做小妾的,有什麼好耀武揚威,難道真就沒人管這種事?”
“公主莫生氣,咱們烏孫不比大漢啊,大漢還有個地方衙門辦事,咱們這兒長老貴族的一句話就能治人死罪啊!王族昆莫哪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說句你們不信的話,在咱們這兒,普通人的一條命或許還比不上一匹純種的天馬!”
“所以啊,平民百姓壓根不敢跟長老貴族作對,如今桑馬家有烏布吉長老撐腰,更是有恃無恐,受欺負的不止莫巴一家,都是忍着不敢吭聲罷了。實在忍不住了就打一架,莫巴家和桑馬家爭吵不斷,桑馬家早就想把他們趕出去了,要不是左賢王一直幫忙說話,莫巴家指不定在哪兒流浪哩!”
馮嫽氣得頭暈腦脹:“豈有此理,實在太過分了,這種人怎麼能待在我們農業組呢!”
“馮姑娘,小點兒聲!”侍從嚇得直縮腦袋,趴在她耳邊輕聲說,“桑馬家是烏布吉長老安排進來的,左賢王都不能多說什麼的。”
劉燁瞭然:“農業組和桑蠶組有朝廷給的犒賞,所有人擠破頭都想進來,左賢王挑了些生活困難的家庭上山勞作,但長老安排的關係戶還是不好意思拒絕的。”
侍從用力點頭:“公主說的是啊,就是這個意思,左賢王也很爲難呀!”
“哼,我還以爲烏布吉長老是個忠臣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將來左賢王做了他的孫女婿,恐怕就成了天下烏鴉一般黑了。”馮嫽纔不理會面色慘白的侍從,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劉燁不置可否,她也不好多說話,自己的第二任夫君都沒搞定,評判別人的過失有意義麼!
不過,眼前這事倒是個轉機,試探翁歸靡爲人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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