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書北自然知道這顧卿闌對冰冰的心思怕是不簡單,他之前說那番話,對顧卿闌又是感謝,又是想要行大禮的模樣,一來的確出自真心,因爲若非有他,冰冰和咘咘很可能在那錫蘭山的森林中迷路或遭遇危險,二來,他也是希望藉此大禮和感激的話語,提醒顧卿闌,李冰冰和咘咘是別人的妻女,不是他可以接近的對象。
然而他卻怎麼也沒想到,他都把話說的這麼明白了,這顧卿闌居然臉皮厚至如斯地步,直截了當的就說出如此大膽之語,他這番話不啻於直接要爭奪他人之妻了,實在算得上是欺人太甚,且不管自己也是江湖中人,就算是平頭百姓家的男子,面對着另外一個男人竟然如此大言不慚的當着面,要奪自己之妻,也是咽不下這口氣的,不由俊臉也沉了下去,語中不滿和警告之意已經大盛,“顧神醫,在下敬你是一代神醫,又是好友一青的大哥,也素來敬佩你的爲人,纔對你以禮相待,需知冰冰不是一個可以任人爭奪的物品,她是我大哥的妻子,顧神醫毫無顧忌的說出這番話來,可知對於冰冰來說,是多麼有損名節之事?還是顧神醫打算不顧一切,對抗樓家,強搶人妻了?”
顧卿闌聞言臉色也稍稍落下了幾分,卻不是怒色,而是帶有幾分慚愧之意,“樓大俠教訓的是,是卿闌語意太急,忘記顧全了冰冰姑娘的名節,不過在下對冰冰姑娘的傾慕之情,卻是再真再純不過了,至於要與樓大公子奪妻之說,樓大俠言之太重了,你說的對,冰冰姑娘不是一件可以任人爭奪的物品,所以我們何不聽聽姑娘的意見再做決定不遲?樓大俠還是先請進屋再談吧!”
說着顧卿闌側過半個身子,做出‘請’的姿勢讓樓書北進來房中。
而李冰冰正端坐在桌前,爲防談話給孩子造成負擔,咘咘早就請人抱出去玩耍了!而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談話,她自也聽得一清二楚,卻由得他們兩人在那麼言辭相爭,語意相對,沒有開口打斷的打算,男人果真是自私,嘴上都是說着爲她好,似乎很尊重她的存在,然而一旦彼此鬥起來,開口的言語之間,便完全忘記了女人也是個獨立的個體性,即便是顧卿闌口中說着道歉的話,李冰冰卻並不認爲在他的心裡,他是真的把她當成了一個伴侶,而非附屬了,想到這些天自己因爲他而休息不好的情形,便覺得她自己實在是有些傻的過分。
所以她只是安靜的恍若未聞的,等着他們自行結束短暫的針鋒相對,而此時,甫進門的樓書北正定定的看着她,雪白的長衫下襬還有風塵痕跡,精神面貌雖然不錯,不過風塵僕僕之像還是清晰的印在他的臉上眉間,而此刻看着李冰冰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滿是擔憂和思念,到看到她後的暗鬆一口氣,她似乎沒受什麼苦,這樣他就可以放心了!
“曉,呃,冰冰,你還好嗎?”想要叫她冰冰,叫了一個字後,才記起如今的冰冰已經記不起過去的一切了,也自己改名叫冰冰了,是以立即中途改了口。
“我很好,樓書北,你來了啊,坐吧!”李冰冰沒有站起來,只是伸手指了指右邊方向的圓凳道。
顧卿闌此時也徑自關好門,想要走回桌邊,卻冷不防李冰冰突然擡頭道,“卿闌,我不放心咘咘,能麻煩你親自去陪陪他嗎?我
有些話想和樓書北談談!”
顧卿闌倒是沒有露出什麼不悅之態,彷彿理解似的點了點頭,他自然也知道所謂的放心不下咘咘是假,想要他出去,和樓書北有話說是真,雖然有些不放心,不過終究是冰冰自己的事,干預的太過,這般烈性子的女子怕是要翻臉的,是以,只是體貼的重新打開門,輕緩地道,“既然如此,我便帶咘咘去外面逛一圈吧,午飯前我們會回來的!”
“有勞了!”李冰冰點了點頭,這點時間應該足夠她與樓書北說完要說的話了!
目送着雅緻的顧卿闌走出了門,李冰冰這才把視線重新移到樓書北身上,“你大哥他現在也知道我在這裡了吧!”
樓書北點了點頭,神情複雜的看着李冰冰,“來的路上接到了大哥的飛鴿傳書,他必須把家裡的事情安排好了,才能出門,估計這會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冰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爲什麼要不告而別呢?因爲那天沈蓮棠的話嗎?”
“沈蓮棠?是誰?”李冰冰一楞,有些弄不明白樓書北說的這個人是誰,她要走是她的事,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大哥的正室,冰冰,你忘的還真夠徹底的,連這個也不記得了!”
樓書北不知是該難過,還是改慶幸,現在的冰冰她果真半點從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她恨的人不記得,那她曾經愛過的人呢?她還記得嗎?他不敢抱有僥倖了!
“哦,原來那女人叫這個名字啊,不過配上她說話的德行,這麼動聽高貴的名字還真是被糟蹋了!”李冰冰先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隨後就輕笑了起來,果真沒有做人小老婆的自覺,連人家的大老婆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你以爲我是聽了那個大夫人的話,纔會覺得受委屈的跑出樓家的?”
樓書北還用以前思忖李冰冰的思維來思量李冰冰,自然是完全不對的,只是他此時還壓根不知道這是兩個人,而不是一個人,是以聽到李冰冰如此問他,他雖有遲疑,卻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難道冰冰你不是因爲這個,那你又是?”
“我當然不是因爲那個大夫人的話而離開樓家的,我離開是因爲我想要離開,我想要自由,纔會離開,與那個大夫人的話一點關係也沒有!”
李冰冰好笑的笑了一下,隨後又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樓亦風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情況,不過我想我有必要讓你知道一下,我不是李冰冰,並非是因爲我真的撞壞了頭,所以失去了從前的記憶,而是我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我不屬於樓家,不是你大哥樓亦風的小妾,自然也與你沒有什麼關係,說真話,我對你和真正的李冰冰是什麼關係,我並不想知道,如果你是來把咘咘帶回去的話,我沒有權力反對,但是若是想要勸我回樓家的話,你最好趁早打消這個主意,我是不會回去的!”
“冰冰,我知你氣我,惱我,怨我,恨我,這些我都知道,我也無顏爲自己辯解,可是我是真的想要與你重新開始,你就真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嗎?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來談補償,六年的時光和你受的委屈,也不是我區區一句補償就能償還得了的,但是我依舊愛着你,我也相信你沒有真正忘記過我,這一次,我發誓我不會再退縮了,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好嗎?給我再一次站在你身前,爲你擋風遮雨的機會!”
樓書北聽着李冰冰那完全撇清關係的冷淡話語,以及臉上那似笑非笑的陌生表情,這些都讓他心慌不已,覺得他的愛的人離他越發遠了起來,六年的鴻溝真的要成爲無法跨越的存在了嗎?焦急間,他的手已經忍不住握住了李冰冰放在桌面上的手。
李冰冰用力的抽了抽,沒有**,“樓書北,我再說一次,我不是在惱你,也不是在恨你,怨你,故意裝作不記得你,我是真的不認識你,那次在天賦城的街上,我是第一次見到你,之後加上樓家,和今天,我總共就見了你三次,你口口聲聲說你愛着李冰冰,但是如今明明是一個與李冰冰沒有半分相同的女人,坐在你面前,你卻分辨不出我不是她,樓書北,我真的懷疑,你真的愛過李冰冰嗎?如果你愛過,那麼你如何會分辨不出我們的不同呢?如果你根本沒有真正深愛過,如今隔了六年,又何必回來,何必握着一個與她相像的女人的手,說着愛呢?”
“冰冰,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你撞壞了頭,失去了記憶,不記得一切了,所以你的性情纔會和過去絕然不同了,這些我都已經知道了!我知道從前我對不起你,不過以後再不會有那麼一天了,我樓書北在此發誓,今生今世若再有負於李冰冰,必定--”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冰冰大聲的喝止住了,“夠了!樓書北,你們兄弟倆都是這種固執到,從來不肯聽進別人說話的人嗎?你不用發誓,我不是你愛的那個人,對我發誓也是白髮,在我的家鄉有很多句關於男人的誓言的至理名言,你想不想知道?有一句叫做‘寧可相信這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破嘴”,還有比如叫做什麼‘男人的話若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了!’之類的等等,許許多多,你覺得這世界上有鬼嗎?你認爲母豬有一天會學會爬樹嗎?所以發誓這種嘴巴動動的事情,就不要做了,我是不會心軟,更不會覺得感動!”
“冰冰,那你要怎樣纔會相信我對你的真心?”
樓書北似乎有些呆愣的看着李冰冰,她的家鄉在哪,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然而眼前的冰冰卻接連說出兩句,他從來沒有聽過的話來堵他的嘴,還說那是她家鄉的至理名言,說的和真的一樣,難道一個人撞壞了頭,不記得過去的一切,還會同時產生幻想症,幻想她自己是另外一個人,住在另外一個別人沒有到過的地方嗎?
“樓書北,跟你說話真的很累,我說的還不夠清楚明白嗎?我不是李冰冰,不是你愛了六年的女人,不是你孩子的娘,所以你無須取得我的信任,我也不要你的真心,我只要我的自由,離開樓家,過我自己的生活,你明白了嗎?”
若非手被他用力的握在掌心,她真想一個嘴巴呼過去,然後再把他的腦子掰開,看看裡到底塞了些什麼東西,怎麼理解能力這麼的差勁,連最基本的話語都聽不懂了嗎?
比之他來,樓亦風的錯認是假裝,至少她不認爲樓亦風會真的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小妾,那麼也就是說,樓亦風倒是真真切切愛着自己的,而眼前這個樓書北,卻是糊里糊塗的把她認成了別的人,還死不悔改的認定着要補償她,這恰好是李冰冰極討厭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