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並不明亮的燈光下,小夥子在仔細拭擦手中的92式自動步槍。他神色平靜、手也很穩,遠處傳來的爆炸聲、槍聲和吶喊聲,似乎對他的動作完全沒有影響。
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門被輕輕推開又再合攏,少女輕盈的身影安靜的走小夥子身後,她神色複雜的看着他,十指穿過他的頭髮輕輕在他頭皮上摩挲。
“快到你了吧?”
小夥子沒有擡頭,他平靜的回答:
“恩,大概還有一小時,就輪到我們這一批上去了。”
他停下了繼續擦槍的動作,因爲少女將他的頭抱過去,依偎在自己飽滿柔軟的胸前。聲音細如蟬翼的輕唱:
“要了我吧。”
小夥子轉過頭,仰臉與少女對視,滿是錯愕:
“你說什麼?!”
少女的臉上浮起紅暈,但神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堅決。
“要了我吧!”
平日總顯得內向羞怯的少女主動低下頭,將自己玫瑰花瓣一般嬌嫩的雙脣靠向小夥,綿軟的聲音在他耳邊呢喃:
“我不想自己死的時候還是處女。”
他推開少女,盯着她的眼睛:
“不,你不會死,我們都不會死!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少女眼中滿是愛意,她細滑冰涼的手指撫摸着他臉頰:
“我知道,你會保護我。但是,請要了我吧,就是現在,就當我爲你大戰之前的壯行。求你......”
少女將小夥骨節粗大的手放在自己急促跳動的胸口,她蘭花般的氣息噴吐在小夥耳廓:
“我想要,就是現在......”
小夥子將散發清冷光華的步槍擱在一旁桌上,一彎腰便將她輕輕抱起,兩人一起跌在綿軟的牀上,跌入那粉色的綺麗海洋。
這一刻,且忘了喪屍,且忘了末世。
這一刻,且共赴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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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真的要逃?!”
“恩,再不走,等天亮了就怕走不了了!”
“但我們還沒輸,營地還能守住,大家都在戰鬥啊!我們不能當逃兵!”
“啪”一巴掌打在臉上的聲音。
“你他媽.的傻了?你沒注意槍炮聲比一小時前又跟近了?你沒看到那些從前線擡下來的血肉模糊的傷員?你沒看到他們臉上驚恐絕望的表情?預備隊,所有的預備隊只有不到1500人了!馬上婦女兒童也要上了,但喪屍還是黑壓壓的數也數不清楚。這一仗,我們沒有希望!我只剩下你這一個弟弟,我答應過老爸老媽要好好照顧你!所以,快點收拾一下,跟我從後面走,我知道有條小路能穿出去......但願那後面沒有被喪屍堵住。”
“......我不走!我們進入營地的時候發過誓,任何情況下都要與大夥兒共同進退!我要去戰鬥,去殺喪屍!”
聲音青澀,但很倔強。
“你!......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喪屍?有十多萬!你知道重慶城裡有多少喪屍?有一千萬!!你知道我們營地現在還有多少人?五千?六千?戰鬥?殺喪屍?你這個小屁孩兒能殺幾個?別他媽廢話,跟我走!”
......
“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
“裡面有人嗎?”
門打開了,敲門者揹着步槍,向門內掃一眼,道:
“走,上前線了,還在墨跡什麼呢?”
“呵呵,我們正準備出發,來,兄弟喝口水,我們一起去。”
“恩......啊!”
青澀的聲音滿帶驚恐:
“大哥,你在幹嘛?你殺了他?!”
大哥一把將這十三四歲的男孩抓起來,狠狠的道:
“只是把他打暈了。快,跟我走!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男孩從大哥眼中,看到從未有過的猙獰,那眼神讓他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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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高爾夫營地內亂成一團。
少量房屋透出的燈光、以及不遠處阻擊陣地傳來的火光、照明彈的光芒,影影綽綽映出這裡雜亂的景象。
陸續有手持武器的男人從房屋、帳篷內走出,向前線方向行去,只是這一波男人中有許多鬢髮斑白或者還是些十五六歲的小孩、又或者是戴着眼鏡,看上去就比較文弱的書生,青壯年所佔比例已經不足一半。
前線不斷有擔架擡着重傷員下來,他們或者四肢殘缺,在幾乎被鮮血浸透的擔架上嘶聲哀嚎;或者神情木訥,眼神空洞的看着沒有星光的天際;更或者是乾脆已經陷入深度昏迷,軟軟的身體隨着不斷有鮮血滴落的擔架起伏。
營地空地上、草坪上,滿是各種垃圾,塑料袋、破布條、泡沫塊,在黎明前的冷風中翻滾。而諸多懷抱各種物資的女人們則行色匆匆的在垃圾中穿行,對眼前的凌亂視而不見,只是常常望向火光沖天、槍炮隆隆的陣地方向,滿面憂色。
兩個蓬頭垢面的醉鬼手拿酒瓶,從帳篷裡衝出來,一邊向嘴裡倒着烈酒,一邊狂笑:
“哈哈哈,它們來了,活死人來了!來吧,來吃了我吧,嘿嘿嘿,我的肉好吃!”
咕嘟咕嘟,他仰頭狂飲,喉結頻繁的上下移動,任憑酒液順着嘴角溢出來,流進污穢的領口。
另一個醉鬼舉着酒瓶伸向周圍的人們,他臉上掛着詭異的笑:
“來,喝一口,喝一口就沒有煩惱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啊!嘿嘿嘿...哈哈哈...”
他被一個揹着步槍的漢子一腳踹翻在地,“呸!”一口濃痰落在他臉上。
“媽的,醉鬼!死垃圾!”
男人不屑的昂首向火焰閃爍處走去。
“好漢,好漢啊!”
被踹翻的醉鬼在地上爬行,臉上的濃痰順着鼻尖吊在空中,隨着他的動作一搖一晃。
“英雄啊!把它們全都殺光吧!......你殺的光嗎?你殺的光嗎?......不,你殺不光!它們太多了!......我們都要死了,全都要死了!!”
醉鬼翻身掉落在一處污水橫流的陰溝中,就這麼捲縮在那裡,嚎啕大哭起來。
另一個醉鬼拖着沙啞的嗓子,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踉蹌着高歌起來——
“滄海笑
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
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
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清風笑
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
一襟晚照
啦......
滄海笑
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
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
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蒼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在周圍雜亂紛走的人羣中,這沙啞厚重的嗓音,竟然將這首原本灑脫豪邁的“滄海一聲笑”唱出些悲涼殺伐之意。醉漢一邊高歌一邊搖搖晃晃漫無目的的走着,然後一頭栽進一個水池中,歌聲戛然而止。
醉漢再沒站起來。
不過沒人發覺、也沒人在乎。
這只是一個被恐懼壓垮了的邋遢醉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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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呯、呯!”
短促的槍聲從營地後方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響起,槍聲未歇,男人的喝罵已傳了過來:
“靠,想逃跑?!前面弟兄們在拼死拼活,你們他媽的居然想逃跑?!打死你個狗日的軟蛋!怕死是吧?老子讓你死得更快!”
“呯、呯!”
......
前線戰火將那一片天空映成明黃,似乎朝陽即將在那個方向升起,又似夕陽正在那個方向落下。
槍炮聲似乎又近了些,但願那只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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