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再遷

支羅聽了關羽問話,不知何意,如實答道:“投鹿部,屬於屠各九部之一,與南單于不相統屬。部衆千餘帳。”

帳類似於戶,一戶人家一個帳篷。千餘帳,按一帳四五人,那就是四五千人。每帳若出一人作戰,可得戰士千人。

這僅是投鹿一個部落。

支羅也提到屠各九部強弱不一,屠各匈奴的部衆大概在四五萬口。

屠各匈奴來自於前漢休屠王一系。休屠王於公元前121年降漢,其後裔一支居於幷州,逐漸繁衍成屠各諸部。其餘匈奴各部繼續與漢爲敵。

公元48年,匈奴再次分裂。南匈奴投漢,被光武帝安置在河套,次年將王庭遷至西河郡美稷至今。本朝設置使匈奴中郎將,領兵保護南單于。南匈奴成爲本朝的附庸,多次協助朝廷攻擊北匈奴,但有時也會發動叛亂。

現任南匈奴單于爲羌渠。光和二年(公元179年),使匈奴中郎將與南匈奴單于呼徵不和,擅斬呼徵,立右賢王羌渠爲單于。朝廷治張修擅誅之罪,以檻車徵其至廷尉,抵罪,誅殺。但羌渠爲單于已是既成事實,朝廷也只能認了。羌渠爲漢將擅立,兩面不落好,威望受損,對南匈奴各部控制力大減。

屠各九部之間並無統屬,常因草場、水源等互相攻伐、吞併。南匈奴諸部則統一歸屬於南單于之下,羌渠無能,諸部開始自行其是,爭鬥漸起。

總之,屠各匈奴與南匈奴有一定淵源,但屬於遠親。

除此之外,河套之地還生存着許多小型部落,有胡人,有出塞的漢人,有徹底胡化的漢人,還有一些胡漢混雜搞不清楚自己出身來歷的部落。這些部落有的以遊牧爲生,有的半耕半牧,還有的甚至以耕種爲主。

關羽又問:“投鹿部與屠各他部關係如何?”

支羅道:“投鹿、狼牙、赤烏三部,有姻親,關係好些,但也常有爭執。投鹿遷至走馬水,與各部相鬥有些關係。”

關羽又在地上象徵性地畫了個地圖,讓支羅說一下屠各九部的大致方位。

這有點超出了支羅的能力之外,望着抽象的“地圖”,抱着腦袋思考半天,才說了個大概:

“狼牙和赤烏靠南一些,距離高奴、雕陰不太遠,狼牙在西,赤烏在東。投鹿北遷至走馬水。

走馬水再往北是奢延水,其餘六部大致在此。”

關羽陷入思索。

丘榮剛纔被劉密搶了先,一直在拼命開動腦筋,終於有了點主意:

“都伯,這走馬水附近只有投鹿部,屬於孤軍。若我等能趕走投鹿部,佔據走馬水,然後送重禮與南北屠各,未嘗不能作爲立身之地啊!”

支羅才反應過來關羽是想圖謀投鹿部,頓時大喜,一躍而起,叫道:“都伯若肯攻投鹿,我願意做先鋒!”

丁碩一聽有仗打,忙道:“咱們就一隊兵,自然傾巢出動,哪來什麼先鋒?都伯,我曾到過橋門,熟悉地形,願打頭陣!”

支羅怒視丁碩。

丁碩目不斜視,挺胸昂首,期待地望着關羽。

關羽道:“投鹿部可戰之士千餘,我等只有五十人,如何攻之?”

王方從放棄村寨的傷感中努力掙脫,道:“都伯,我等不到三十人即攻殺盤羊羌數百人,如今有勇士五十,破投鹿部又有何難?況且從那日投鹿部攻雕陰來看,其戰力也稀鬆平常得緊。”

於是衆人全部支持突襲投鹿部。

歸德部有兵三千,投鹿部只有一千,強弱分明,柿子要挑軟的捏,這個道理人人都懂。

關羽拍板道:“那就今日收拾行裝,明日一早出發!”

說走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走洛水繞路至高奴再行北上,路程太遠。關羽詢問一些來投的山民後,決定從埡口翻山,從白于山南面,沿着山丘溝壑,走直線直接向東北方向進發。

山民說路上多有小型部落,補給就靠他們了。關羽有馬有鹽,交換些糧食應該沒問題。不換?由不得他們。

光和五年(公元182年)初冬,關羽放棄李村,攜家帶口,沿着洛水向北行進。

冒着遭遇歸德部的風險,行進數裡後,到了此前剿滅盤羊羌曾走的埡口,爬上山脊。

關羽望着一行近兩百人的隊伍,心情有些複雜。經過數次搏殺,他對自己身手是有自信的,但對作爲領袖心裡沒底。尺有所長,寸有所短,他一心投劉,並非自輕自賤,一定要給自己找個主公,而是覺得劉備能和自己在能力、性格、興趣等各方面互補。

亂世生存,單打獨鬥肯定不成,獨木不成林。

劉關張的情誼在宛如先知天書的小人書中已經寫得明明白白,“桃園結義,情同手足”。後面雖然悲劇收場,但也是生死有命,天意弄人,三人間情義不曾變質。

小人書中,劉關張從一窮二白,白手起家,最終據有荊益,鼎足三分。現在關羽提前十年經營,厚積薄發,屆時能不能一飛沖天?

想想就充滿期待。

這次遷移,李孟沒有跟隨,他對關羽道:“我老邁體弱,行將就木,去日不遠,難以追隨將軍。辭世之前能見將軍,此生無憾矣。唯對村中少年放心不下,還請將軍受累照顧。”

關羽道:“老丈放心,我必視之如弟如妹,但有關某一口飯吃,絕不會餓着他們。”

李孟容留關羽等人,又帶路剿賊,有功,關羽心中是感激的。

李孟又叫過李山、李洛等十餘孩童,諄諄囑咐,命他們好好聽關羽的話,努力上進,不可有絲毫懈怠。

李山等人與李孟灑淚而別。

李山站在山脊,望着小小的村寨,眼淚再次涌出。

沿着山坡下了這道山嶺,在谷底走了一段路,又要再次翻山。

衆人大都是徒步,關羽也不例外。

非但如此,他還挑着四個幼童。

這次鳥槍換炮,這挑擔比之前那個結實得多。

這四個幼童前面兩個, 後面兩個,都是三四歲,有兩個是李村的,另外兩個是來投山民的子女。

有些幼童由父母揹着,也有些稍微大點,就綁在馬背上。

馬主要負責馱運糧食。

關羽派黃立負責維持隊伍行進。黃立最能趕路,一會兒趕到隊頭,一會兒又回到隊尾,力爭無人掉隊。

雖然掉隊很難避免。

到了傍晚休息,清點隊伍,少了兩個老人。

黃立向關羽請示是否回去找找。

關羽搖頭否決,夜行山路,既危險,又累人,黃立也不是鐵打的,沒必要冒這個險。大家都累得不輕,沒有辦法保證所有人都跟上。還是那句話,生死有命而已。

丘榮喘着粗氣躺在地上,一點都不想動彈。

關羽輕輕踢了他一腳。

丘榮只得勉強爬起來,張羅着做飯。

炊煙裊裊,不一時飯香入鼻。

關羽親自負責打飯,力保公平,最後自己才吃。剩下的還不到一碗,吃完感覺纔剛剛半飽。陳桃剩下了小半碗,悄悄撥給關羽。

關羽摸摸她腦袋,道:“你吃吧,我吃飽了。”

陳桃堅持,道:“我一直騎馬,不累。兄長卻負重行路,消耗更大。兄長不吃,我也不吃了,就讓它壞掉。”

關羽只得將飯吃掉,對陳桃道:“放心吧,以後咱們頓頓飽飯,魚肉不缺。”

陳桃猛點頭:“嗯,我信兄長!”黝黑的臉蛋上露出明朗的笑容。

本以爲一路都是這樣枯燥的行軍,戰鬥卻在不期然中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