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萬一。
李蒙暴喝道:“狗賊!你往哪裡走?”向左右叫道:“射死他!”
咄咄咄!
數箭射來,被關羽用木桶擋住。
關羽向右一撲,用道旁一塊早就看好的石頭擋住身形。
但也只是這個角度擋得住,隨着追騎走近,關羽高大的身形又會暴露出來。
關羽彎弓搭箭,一箭射去。
勁道極猛,箭矢嗡地一聲銳嘯,從李蒙身側飛過。
準頭極差。
李蒙嚇了一跳,戰馬人立而起。
其餘騎士紛紛放箭,箭矢射在石頭上叮叮作響。
一邊放箭,一邊前進。
關羽快速露出身形,又射出一箭。
不出意外,這一箭再次射空。
他悶哼一聲,肩膀還中了一箭。
幸虧那騎士爲求角度,勁道不足,這箭入肉不深。
關羽將箭拔出,迅速裹了傷口,繞着石頭狼狽躲閃。
李蒙等來到二十步外,一邊放箭逼得關羽不敢露頭,一邊蓄足馬力,準備衝刺。
對箭術沒有練好,關羽有些後悔。但這也怪不得他。他不過是個黔首黎民,家境普通,葬了父親後,家裡連馬都賣了。刀法也是在官府農閒組織講武中所學。
一身勇武,皆由天授。
憋屈在石頭後面,只能坐以待斃。必須奮起一搏,纔有生機。
二十步,能不能衝過去?
衝過去途中要挨幾箭?
如果甲冑在身,埋頭猛衝即可,然而自己一身布衣,真能扛得住利箭麼?
關羽一咬牙就要閃身撲出,突然聽得上方一陣畢剝嘩啦之聲,擡頭一看,正對李蒙等人的山壁上,劉密、張洛等正滾落兩塊斗大的石頭,轟隆隆向李蒙等砸落。
李蒙等人吃了一驚,大罵着撥馬躲閃。
關羽已舉着一個木桶猛衝過來。
咄咄咄連聲,木桶上中了兩箭,關羽舉桶的左臂也中一箭。
這一箭極深,關羽幾乎抓不住木桶。
他兇性發作,怒吼一聲,宛如晴天霹靂,忍痛頂着箭矢撲到李蒙馬前。
李蒙左臂摔斷,還沒痊癒,右手舉刀向關羽砍下。
關羽將木桶兜頭砸了過去。
李蒙視線被擋,剛揮刀把木桶砍成兩半,就覺得腰腹劇痛,兩腿夾不住戰馬,大叫一聲摔落下馬。
肚破腸出,血流遍地,發出淒厲的慘叫聲,一時不得便死。
短兵相接,其餘騎士都棄弓拔刀,向關羽猛劈。
居高臨下,腰背用力,兇惡異常。
關羽面帶輕蔑,沒了弓箭威脅,還有什麼能擋住自己?
人如猛虎,刀如雷霆,腳步縱橫,左劈右砍,眨眼間又斬殺三騎。
來騎一共只有八人,一騎大叫道:“壯士饒命!我乃本縣之兵,非董卓部曲,與公無仇!”撥馬向後就逃。
關羽飛身跨上李蒙戰馬,探手將馬側掛着的長槊握在手中,指着剩餘三騎喝道:“爾等又是何人?欲爲董卓報仇麼?”
一騎眼神閃爍,撥馬就走。
剛撥轉馬頭,還沒提起速來,就被關羽縱馬趕上,手起一槊,刺於馬下。
關羽堵住最後兩騎,喝道:“爾等又待如何?”
兩騎望着關羽手中滴血的槊尖,知道一個應對不當,就是命喪魂斷的下場,忙翻身下馬,跪倒在地,口稱:“壯士饒命!小人乃是西州良善百姓,不得不委身董氏而已,豈敢提什麼報仇?報仇也輪不到小人。”
關羽問兩人姓名。
一名鄧生,涼州武威人。
一名陳津,涼州漢陽人。
收繳了兩人兵器,命其將李蒙等四人屍體草草埋了。當然,埋之前身上的值錢東西都是要搜索一空的。
關羽換上李蒙的鐵甲。
該甲冑屬於札甲。所謂札甲,即由甲片構成,因形似書札而得名。
關羽斬殺李蒙那一刀乃是覷準破綻,從札甲對襟處豎直刺了進去。
斷了幾根紮帶,不影響使用。
李蒙身材也算得上高大,關羽穿上札甲,感覺略有些緊,鬆一鬆紮帶,適應一番,舉手投足,無不如意。
這副甲屬於上身半袖甲,再戴上兜鍪,防護箭矢效果不錯。算是補上了關羽的一個短板。
李蒙此來八騎,逃脫一人,還有一匹馬跑散,共收攏得六匹戰馬,收穫頗豐。
關羽命鄧生和陳津各騎自己的戰馬,馬上分別帶着張洛和範季,行在前面。
關羽騎一匹馬,馬上帶了陳桃,跟隨在鄧、陳身後監視。
劉密會騎馬,自騎一匹跟在最後。
剩下兩匹馬,牽了繮繩帶着。
關羽已從鄧陳二人口中問知這次追兵近百騎,以樊稠爲主。
兩天前,李傕等回到安邑向郡丞郭恂請令越郡追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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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恂聽了董卓爲賊所殺,大驚,立即派飛騎向朝廷報告,對李傕等人請求則大搖其頭,認爲朝廷有令,不得無故越郡,若是追賊,可移書馮翊,請求協助。
磨蹭許久,李傕等送了重禮,郭恂才勉爲其難地幫他們承擔了這個責任,手書一封,讓他們出示沿途各縣,以行方便。郭恂本身名號沒啥特殊,但他乃中常侍郭勝族弟,除了迂腐不懂事的縣令,誰敢不賣郭勝的面子?
李傕等得了許可,在派誰領兵追擊上又陷入爭執。
李傕、郭汜、牛輔各懷心思,不肯離開安邑。
最後還是樊稠憤然起身,率兵前來。
樊稠率百餘騎自蒲阪渡河,走大路,不惜馬力,晝夜兼程,一路疾馳,趕到衙縣時已人困馬乏,遂決定先休整片刻。
李蒙被安排去市集採買物資。
李蒙隨口打聽是否看到一個身高九尺的紅臉男子,結果居然真有人看到,頓時又驚又喜,一邊派人去報告樊稠,一邊直接出城,徑來追擊。
在李蒙看來,暴雨遭襲,天時地利皆不在己方,因此才爲關羽所乘。如今天高雲淡,道路平整,無險可伏,關羽孤身一人,還能有什麼作爲?
關羽不否認李蒙的說法,自己的確對付不了挾弓帶箭的精騎。區區八騎就讓自己疲於應付,何況數十騎、百餘騎?
那日暴雨遭遇戰,確實是僥倖。
僥倖不可能常有。
逃命的騎兵回去肯定帶樊稠前來追擊。
除了拼命打馬奔逃外,沒有別的辦法。
衙縣至雕陰四百多裡山路。開頭還算好走,到後面便變得蜿蜒曲折,時而上山,時而下山,馬速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有的路段,還不如步行來得快。
空山寂寂,遠遠似乎聽到馬蹄的聲響。
必然是樊稠追來了。
關羽等翻上一座山,回頭看去,山腳下正有黑壓壓的一隊騎士。
劉密道:“恩公,敵騎看似很近,其實想追上我們,並不容易。”衆幼童家都在上郡高地,對這種望山跑死馬的情形很是熟悉。
鄧生、陳津眼神閃爍不定。
關羽淡淡道:“你們還是祈求樊稠不要追上來。若他追上來,我第一個先將你們殺了。”
兩人忙道:“小人絕無二心!”
一邊趕路,一邊吃胡餅墊肚子。
夕陽西墜,暮色漸起。
今夜有云,遮住了月亮,關羽等高舉火把,繼續小心翼翼地趕路。
回望來路,也有蜿蜒的火光,宛如一條長蛇,張牙舞爪,蘊藏着濃烈的殺機。
晝夜趕路,不曾稍歇。
樊稠跟關羽差了半個時辰的路程,始終追不上。或許在平原上靠着不停換馬,早就追上了。但在這山路上,想快也快不起來。
關羽、鄧生、陳津三人牽馬步行,四個幼童坐在馬背上。
多了鄧生、陳津二人,胡餅消耗很快。
雖然關羽給他們的份量,只能讓他們吃個半飽。
關羽想過處理掉兩人,但他們已經投降,殺之不義;放了又給敵人增添助力。所以還是得帶着。
翻過幾座連綿的山巒後,已出了馮翊,進入上郡。
又是平緩的洛水谷地,可以縱馬奔馳了。
關羽等打馬奔出老遠,才遠遠看到後方樊稠從山地下來。
沿途村落多有殘破,濃煙升起,隱隱有淒厲的慘叫聲、哭喊聲。
偶爾有三五成羣的胡騎出沒。
關羽攥緊手中長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