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的話雖然有點危言聳聽,但劉備如果真的重回小沛,再勸他離開可就難了,那樣一來,劉備或許只能再走歷史老路。
這不是周興想看到的,之所以急着趕來海西見劉備,就是要趕在對方重回小沛之前將他說服。
劉備明顯愣住了,腦子裡在想着,自己重返小沛,爲什麼會亡?
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或許難以發展,但絕對不會因此而亡。
“文盛爲何如此說?”
劉備一臉疑惑看着周興,還把稱呼從“足下”改成對方的表字“文盛”,表示親近。
關羽本來微眯着的眼睛睜大了,有些不滿的盯着周興,覺得對方根本就是在危言聳聽,故弄玄虛。
張飛卻是瞪大了眼,等着周興繼續說下去。
“將軍回到小沛之後,將要如何?”周興反問。
“你認爲我回到小沛之後,該當如何?”劉備沒有直接回答,同樣反問道。
周興笑了笑,說道:“將軍回到小沛,必定會招兵買馬,屯糧聚草,對嗎?”
不等劉備答話,周興緊接道:“可是,呂布會坐視將軍招兵買馬屯聚糧草而無動於衷嗎?他奪了將軍的徐州,難道就不怕將軍再奪回去?雖然呂布有勇無謀,但是他憑着殘兵敗將而能奪下徐州,說明身邊有智謀之士相助。兗州陳宮,將軍應該聽說過吧,此人頗有智計,又豈能不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
“將軍只要兵馬一多,糧草一豐,則呂布大軍必至。即便呂布一時疏忽,可是,除了徐州的呂布之外,兗州的曹操,還有淮南的袁術,難道就不怕將軍奪了他們的地盤嗎?”
“豫州之地,四面可攻,但也可攻四面,相鄰之州豈能安心!將軍處於如此夾縫之中,就算能生存,但卻發展不了。只要稍一發展,別人就來打你,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將軍,如此處境,與滅亡何異!”
事實上確實如此。
劉備回到小沛後,呂布先後兩次來攻。
第一次是劉備招聚兵馬,有一萬餘人,呂布擔心對方兵強之後會來奪回徐州,就先率兵攻打小沛。
劉備兵敗投往曹操,曹操給兵給糧,讓他重回小沛,又被呂布派遣張遼和高順領兵來攻,又敗。
還有一次是袁術派遣大將紀靈率領三萬兵馬來攻小沛,不過這次因爲呂布出面相助,轅門射戟,逼迫紀靈退兵。
因此,對於三國迷周興來說,這段歷史熟記於心,自然知道劉備再回小沛沒有益處。
而周興所說,其實劉備也想過,現在諸州各有其主,他唯一的希望只有徐州。
可是現在要想奪回徐州,就必須先佔豫州,他這是無可奈何之舉。
“退一步說,”周興又說道,“就算將軍能夠誅滅呂布,奪回徐州。然而袁術佔着廣陵,必來與將軍爭奪徐州,曹操兩次攻徐,志在必得,肯定不會就此罷休,也會率兵來爭。而泰山臧霸佔據琅琊,與將軍不能同心合力,如此將軍是以半州之力對敵二州,敢問將軍,徐州守得住嗎?”
劉備聽得有些懵了。
聽周興這意思,是豫州不能要,徐州又不能守,那我還能去哪裡?
仔細一想,又覺得對方說的也有道理。
豫州那個地方,確實是很難發展,別人根本不會給機會讓你發展。
徐州這裡,北面是青州可以不用擔心,可是曹操和袁術肯定會來爭奪,臧霸又不願相幫,確實很難守住。
劉備頓時有些絕望之感,除了豫州徐州,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
“如此說來,我還有何處可去?”
劉備想到,周興既然說是來解救自己,又把形勢看得這麼透徹,肯定會有良策。
“天下之大,自有將軍可去之處,只是……”
周興沒有說下去,而是看着劉備,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劉備急問。
關羽覺得周興所說的話有些道理,此時不由伸長耳朵,想聽對方繼續說下去。
張飛聽不懂這些,但是他看到劉備那急切追問的樣子,知道周興說對了,此時眼睛愣愣的看着對方,臉上怒意全無。
“只是我怕將軍不願意去。”
周興終於說了出來,但只有這一句,讓對面的劉備三兄弟更加疑惑和焦急。
“爲何?”劉備連忙追問。
“因爲將軍心太急了!將軍有平亂安民匡扶漢室之志,急欲成事,只怕不願聽我之言。”
“文盛快說,我聽着呢!”劉備急道。
周興看着劉備,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不但取得了劉備的信任,又讓劉備覺得豫州和徐州這兩個地方現在還不能要,就算得到了也守不住。
接下來,就是要講出自己這次來的目的。
“將軍可願苟住?”周興嚴肅問道。
“苟住?”劉備滿臉疑惑,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
“不錯,苟且偷生的苟……”
張飛一聽頓時怒了,指着周興大聲喝罵:“嘿,你敢讓俺大哥苟且偷生,俺……”
“益德,莫要多言,再多話我就趕你出去。”劉備回頭叱道。
張飛趕緊閉嘴不再說話,站着一動不動,只是用狠狠的眼神瞪着周興。
“文盛,你說。”
劉備雖然心裡也有些不自在,但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周興的意思。
周興知道自己用詞不當,赫然一笑,說道:“我並非是要將軍苟且偷生,我的意思是,將軍應該收斂鋒芒,不要讓別人看出將軍的雄心壯志,如此將軍便不會成爲別人攻伐的目標。然後找一處沒人在意的地方,種田練兵,招聚人才,收取民心,慢慢發展。等到兵強糧足之後,再一舉出擊,橫掃天下!”
其實周興早就想明白,劉備自從捨棄平原而留在徐州,又捨棄豫州而接手徐州,徐州被呂布奪去後,又忍辱與呂布議和重返小沛,重返小沛後又迅速招聚兵馬。正是這能屈能伸,不貪戀眼前小利的種種行爲,讓曹操和程昱郭嘉等人看出了他的雄志,纔會有曹操說出“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的話。
成大事者,不貪小利,平原能捨,豫州也能捨,包括重返小沛,劉備爲的都是得到徐州。
劉備這麼做,並不是說徐州有多好,只是他當時能得到的,只有徐州最好。
聽了周興的話,劉備陷入沉思。
他想到自己當前的處境。
兵馬只有一千多人,手中的錢糧又不多,沒有錢糧又招不來兵馬,說到底,要想發展,就必須要有一個立足的地盤。
正如周興所說,在豫州是很難發展起來了,發展不起來就沒辦法奪回徐州。照此下去,自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足下之意,是讓我們不爭天下?”
關羽聽了周興的話也一直在想,只是他想不明白,所以忍不住發問。
“不是不爭,而是此時不爭。”周興擡頭看向關羽,“關司馬,我們現在拿什麼去爭?要爭就先得有實力。有兵、有糧、得人心,如果有這三樣東西,何愁天下不平!”
關羽輕捋長鬚,若有所悟,微微點頭。
劉備同樣頷首,非常認同周興的觀點,覺得對方是真正的智士,於是向周興拱手問道:“文盛,依你之言,我現在該往何處?”
“青州,東萊郡。”
聽到周興說出青州東萊郡這幾個字,劉備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得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