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這封信送到韓遂的手上不算太難,現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斥候的數量還是比較多的,前提就是要準備一名死士,換上西涼軍的服飾。
在趙雲的安排下,這封信如願的來到了韓遂的臺案前。
不過他並沒有多大的波瀾,事實上即便沒有這封信,在韓遂的心裡也是篤定了馬騰通呂的。
可閻行卻嚷嚷着要拿着這封信去質問馬騰,以此坐實他的罪名,但韓遂直接拒絕了這個提議,本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有什麼好坐實的,反倒是看向了一直以來兩不相幫的馬玩。
“馬賢弟,這事你也看着了,是他馬騰不義,兩番大戰損我兩三萬人啊,你怎麼說?”
“願聽文約兄安排。”馬玩有氣無力的說道。
可以的話,他是真的想獨善其身的,可是過去兩方勢力差不多,也沒人會管他。
這會馬騰賣友證據確鑿,他但凡說一聲哥啊要不我先回去,估計閻行會立刻動手。
現在韓遂的兵力已經不能支撐他跟馬騰正面硬剛了,他一定會吃下自己手頭上這些人。
“好,有楊將軍,李將軍和侯將軍和馬賢弟在,加上我部兵馬,今晚我們夜襲馬騰軍寨,趁着他現在還不知道我安然無恙,定是無防!”
韓遂一聲吆喝,衆人立刻附和。
成公英趕忙站了出來,“主公,兩番血戰下來,我部折損嚴重,而馬騰所部兵馬折損並不太多,即便偷襲得手,免不了一場血戰,最後怕是落個兩敗俱傷的慘境。”
韓遂眸子一沉,這話不好聽,卻是實話,聯軍本來是有十幾萬人的,均衡下來其實是五五開的兵力。
可現在,十部人馬看似平分了,各自佔了五股勢力,但自己的兵馬折損的太厲害了,尤其是騎兵。
最要命的是,即便馬超敗給了呂布,在胡人心中還是擁有着極大的威懾力,他們的隊伍中一多半都是羌、氐和匈奴,硬剛風險確實不小。
“此戰固然是兇險,可時不我待,拖下去難保馬騰會給呂布第二封、第三封信,到時候我們豈非更被動?”韓遂不悅的反問道。
成公英淡淡一笑,“主公放心,在下自有妙計誘使馬騰前來。”
“當真?”韓遂一聽就來勁了。
“在下有十足把握,他一定會來!”
見成公英成竹在胸,韓遂當即站起身來走了過去,拱手道:“存亡之戰,便請先生用兵吧!”
別看馬騰五部人馬氣勢洶洶,可只要宰了馬騰,其他四部一樣是會以他韓遂馬首是瞻的。
相反的,這一次不能跟馬騰打個五五開,而是要將他驅入死地,畢竟,後面還有個呂布要收拾。
事實上韓遂也沒有想那麼深遠,甚至不介意把馬騰幹趴下後帶着弟兄們先退回西涼去,他呂布總不至於千里追殺吧。
回到涼地,沒了馬騰掣肘,自己就成爲了名副其實的涼州之王,捲土重來的機會大大增加。
至於關東三郡,甚至是三輔之地,都給呂布吧,咱也不要了,唯獨有一點,大仗可以輸,馬騰必須死!
呂布沒有回信,但馬騰並不着急,畢竟突然就說投誠,人家心裡有所懷疑是正常的,他要是立刻就接納,馬騰反而覺得不可靠呢,耐心等等便是。
等了一天後,沒有等到呂布的回信,倒是等來了韓遂的死訊。
這倒是讓大夥都驚訝不已,才恍然想起韓遂身中一刀兩箭呢,此時盧望山大營那頭是掛滿了孝燭白幡。
“哈哈哈,他死了好,父親,他這一死楊秋、李堪他們幾個就跳不起來了,父親可以親率大軍前往接收,不僅糧草有了,敗兵也歸於父親麾下,我們便有了與呂布一戰的本錢吶!”馬超大喜。
馬騰喘着大氣,已經不想搭理馬超了,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蠢東西出來。
一旁的樑興苦澀的解釋道:“韓遂一死,他麾下的兵馬就會認定是壽成兄通呂致使他們兵敗,這筆血海深仇.都要記在壽成兄的頭上了。”
記便記唄,馬超不以爲然,也不太理解老父親爲何這般惱怒,不過看他臉都黑了,也不想再多說什麼,退到一旁沉默不語。
“依着彥明的性子,只怕會放着呂布不管不顧也要與我不死不休,到最後,只會讓呂布坐守漁翁之利的啊。”馬騰長嘆了一口氣。
完了,韓遂這一死那是真的完了。
詐降計沒意義了,而且,不等呂布動手,想來十部人馬就會掀起血戰,天亡我等啊。
“其實,孟起所言未必沒有道理,他們幾人中,馬玩是個牆頭草,侯選是個勢利眼,楊秋和李堪也不見得會願意爲了韓遂把底子都搭上,要不然,試着派人與他們通個氣?”成宜不帶任何情緒的說道。
張橫、程銀幾個也看向馬騰,顯然很支持這種做法。
在三輔之地十幾年來,他們還是更願意相信團結就是力量的,如果真的要死鬥下去,不會有贏家,從這個角度看,韓遂的死,其實真的是一件好事。
馬騰沒有說話,只是在思忖,他當然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覺得落實起來比較困難。
本來他們幾個呢跟自己關係都挺不錯的,尤其是侯選,一開始跟自己是過命的交情啊,只是後來這蠢兒子光芒太盛的時候就有點一朝得志語無倫次,得罪了不少人。
他們就是那個時間裡跟自己走的越來越遠的。
這種先近後遠的感情,光憑一封信,怕是挺難拉回來的。
可以考慮讓他們幾個私下感情交好的先試探,就不知道閻行和呂布會不會給自己那麼多的時間。
尤其是閻行,韓遂這一死,他自然就會接掌兵馬的,死腦筋一個,有了兵權不向自己用兵馬騰都不相信。
正當馬騰愁眉不展的時候,龐德帶着一名身上有血、鎧甲破裂的軍士走了進來。
看他的服飾,是馬玩的人。
“將軍,將軍救命啊!”
沒等馬騰問是什麼回事,那軍士已經跪在地上哭泣道:“閻行瘋了,他聲稱韓遂的死全因將軍,要帶領三軍殺過來找伱算賬,我家主公不答應,他便朝着我們的人下手了!”
“什麼?”衆人聞言大驚,這也太荒唐了吧,但這還真是閻行做得出來的。
“那,楊秋、李堪和侯選他們呢?”馬騰蹙眉問道。
“原本,原本侯將軍和李將軍是拉架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拉着拉着也打起來了,現在盧望山一團糟,弟兄們都在血戰之中,我家主公懇請將軍速速發兵救援啊!”那軍士說的激動時,唾沫飛濺。
“父親,此時正是剷除閻行的好時機,孩兒願親領騎兵殺過去,陣斬閻行匹夫!”馬超適時跳出來請命。
可馬騰卻有點猶豫,那可是四五萬人啊,怎麼拉得動,這一下過去除非能立刻鎮住場子,否則十部人馬都會戰到一起,甚至到最後敵我不分。
“壽成兄,不可再遷延了,否則戰火把糧草燒燬,我們可就真的全完了!”
樑興的這句話算是說到了點上,盧望山大營可不只是駐紮了韓遂他們的人馬,還有十部聯軍的糧草呢,這要是毀了,想不投降都難。
馬騰眸子一凌,“好,孟起、令明,你二人速速去點齊寨中騎兵,北門集結待命!”
“喏!”
二人退走後,馬騰又看向張橫等人,沉聲道:“樑興、成宜隨我同往,張橫、程銀駐守大營!”
“喏!”
衆人立刻就忙碌了起來。
時間很緊迫,這事一旦讓呂布知道,一定會橫插一竿子的。
他必須要趕在呂布整軍殺到大營前將內亂平下去。
涼兵的披甲率很低的,像騎兵就沒有披甲的,清一色的輕騎兵,所以召集起來也很快,抄起弓弩和長槍,拉出戰馬來,前後也就半個時辰的時間。
別看這些傢伙平常沒什麼紀律可言,甚至列個隊都磨嘰半天,打起仗來還是很驍勇的。 所以,馬騰帶着樑興成宜來到北門的時候,這裡只是烏泱泱的擠滿了人,有些地方甚至連通道都堵了,可馬騰並不在意。
事實上這些騎兵又不都是他馬家的,是五部人馬集結在一起的,足足一萬兩千騎啊,這騎兵的數量不可謂不多。
涼地出駿馬,他們又長期盤踞三輔之地,加上沒有戰甲,他們武裝一員騎兵的費用比起中原的諸侯要少很多。
“出發!”馬騰當先而行,朝着盧望山疾馳而去,身後煙塵滾滾,萬馬奔騰。
此去盧望山不算遠,幾十裡地而已,這一帶又是一馬平川,他們的速度很快,不消半個時辰就趕到了盧望山的糧草大營。
遠遠看去,裡頭一片凌亂,軍士間在相互大砍大殺。
馬騰觀望了一會,便指着中軍處說道:“孟起,你與令明帶人先進去,切記,此行目的不是爲了殺人,而是平亂,若是能找到閻行,你二人便合力將他斬殺,我自帶大軍前往三門平亂。”
“喏!”馬超應諾一聲,帶着兩千親騎就衝了過去。
馬騰這麼安排還是有深意的,自己的傻兒子太莽了不假,可論及在軍中的威望和威懾力,那便是自己打滾了幾十年也比他不過的。
他先衝入中軍帳,可以更好的喝止住內鬥。
“我乃馬超是也,速速住手,誰人再戰,休怪我槍下無情!”騎着裡飛沙的馬超披風獵獵,手中舞動長槍一馬當先。
而且,他還不只是用漢語,也會幾句蹩腳的羌語,特意學來的,大概意思就是我乃神威天將軍。
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凡馬超所過,很多人都畏懼的退避三舍,當然沒有立刻放下武器,畢竟這裡可是戰場,但也不敢主動的廝殺了。
“閻行何在!閻行何在!”
跑到中軍處後的馬超嘶聲吶喊,“給小爺滾出來,今兒要讓小爺的虎頭湛金槍教你做人!”
與此同時,樑興去了東寨,成宜去了西寨,而馬騰則是跟在馬超身後自南寨而入。
他感覺有點不對勁,可具體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來,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人,有了馬超開路,騎兵再壓上來後,他們就更不敢亂動了,都乖乖的分隔開來。
馬騰張望了一番,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具體是哪裡不對勁,他一時半會又說不出來,只是心裡覺得很不踏實。
“叔父,孟起在前面。”見馬騰好像陷入了茫然之中,馬岱忍不住開口提醒。
前方的馬超還在怒吼,面前的亂局好像是穩住了,可更遠的地方廝殺聲卻沒有停下來,馬超大怒下策馬衝了過去,將幾個不聽話的軍士揮槍挑落,鮮血濺到身上,感受着久違的熱血。
等他殺了一圈倒回中軍帳的時候,馬騰怔怔的看着他。
“父親,怎麼了?”馬超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身上。
“糟糕.我們我們中計了。”正是馬超身上那一抹鮮紅讓馬騰意識到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剛纔進來的時候,地上躺了這麼多人,也有鮮血,可卻完全不合理,真要是死了這麼多人,這裡早就該血流成河纔對啊。
“中計?”
馬超剛想問中什麼計的時候,韓遂忽得從遠處策馬而來,大喝道:“弟兄們,報仇雪恨的時候來了,給我殺!”
嗖嗖嗖~
營盤的兩側,密如驟雨的箭矢傾瀉而下,僅一輪就射翻三四百騎兵。
沒等馬騰帶來的騎兵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先前還在相互廝殺的軍士竟然都朝着他們揮起了屠刀,殺戮,正式開始。
完了,這下真完了,馬騰甚至不需要想都知道,這個時候樑興和成宜的狀況怕是也不會好吧。
“不要亂,不要亂,朝南寨突圍!孟起令明,速速開路!”馬騰揮舞着手中的寶劍,將靠近的韓兵放倒,這個時候萬不能讓他們包圍了,否則小命可就交代在這裡了。
馬超是真的想不管不顧的衝上去把韓遂給斬了,可是眼下騎兵沒有衝鋒之勢,被步兵貼身後根本發揮不出來優勢,一旦上頭,他父親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所幸馬超與龐德這對組合的戰力在整個西涼是睥睨三軍的存在,二人合力之下,生生的在亂軍中撕開了一個口子。
“不要放跑了馬騰,主公賞格,斬殺馬騰者,賞一千金!”一直沒有出現在戰場上的閻行策馬跳出,揮舞着鐵矛左突右支將幾名騎兵放倒後厲聲大喝。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窮怕了的西涼兵聽到這賞格殺的更起勁了。
那可是一千金,拿到手一家老小這輩子都花不完啊。
“閻行,吃我一槍!”早就恨不得活劈了閻行的馬超見得他出現,也不管其他人,朝着閻行就衝了過去。
鏗!
一聲金鳴碰撞,槍矛摩擦出一陣火花後,虎頭湛金槍唰唰唰的朝着閻行面門此去,速度之快,如是槍花朵朵。
閻行鐵矛如臂使指,盡數化解,長矛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進行反攻。
馬超與閻行其實是對老冤家了,但兩人真正動手卻是第一次,尤其是這種以命相搏的方式,也是現在,馬超才終於知道閻行這傢伙哪裡來的底氣敢公開跟自己叫板,還真不是完全依賴他那不要臉的岳丈。
事實上,閻行的武藝極高,二人上來便走馬燈般纏鬥在一起,虎頭湛金槍兇猛如蒼龍,可閻行的鐵矛速度之快讓馬超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像是與趙雲那一戰。
他的鐵矛反攻的時候看起來極爲勉強,甚至都不追求角度,可是到最後總是能以極其刁鑽的角度轉到自己的面前,令人防不勝防。
“令明!速去助孟起!”後面的人越殺越多,前面又被閻行擋住,馬騰不得已下只能讓龐德也一起上了。
非要說閻行的武藝比馬超高,那自然是天方夜譚的,但實實在在的留下過險殺馬超的戰績,這終歸是不爭的事實。
眼下二人纏鬥之中,尋常軍士靠近都要吃上池魚之災,一時半會當真分不出勝負的。
可龐德這一加入,局勢立刻就逆轉了。
龐德的截頭大刀劈波斬浪攻來,每一擊都是勢大力沉,震的閻行手臂發麻,加上馬超從旁猛刺,閻行被打的節節後退。
從來就喜歡單打獨鬥顯威的馬超,論默契度來說,跟龐德是很難形成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可問題是,他們中任何一人都不杵你閻行,如今兩人聯手,左右夾擊之下,閻行別說還手了,招架就吃盡了苦頭。
身旁的步騎上前幫忙的,無不是被龐德和馬超順手就給放倒了。
最要命的是,二人的攻擊滴水不漏,他連撤走都沒機會。
儘管四面八方都在涌來自己人,可這當世高手的對決,尋常人真的是幫不上忙的,閻行開始後悔自己有些託大了,倒是沒料到這龐德這般驍勇。
咔嚓~
一聲清脆,龐德一刀斬下後死死壓住了閻行的長矛,早已痠痛的臂膀根本無力盪開,而虎頭湛金槍卻如鬼魅一般刺了過來。
噗嗤~
槍頭不偏不倚的刺進了他的心房,閻行只覺得全身的氣力都在流逝,甚至連長矛都要拿不穩了。
看着閻行不甘的瞪着自己,馬超順勢往上一挑,他的身子都被拋飛了起來。
隨後長槍杵地,馬超甚至都沒有擡頭看一眼,如斷線風箏般的軀體精準的落在了他的槍尖上,這下死的不能再死了。
閻行的死讓原本殺意昂然的韓遂軍當即膽寒了起來,尤其是馬超的槍頭上還掛着他的屍體,這份霸氣帶給人的威壓,令原本就對他有所忌憚的羌兵不由吞嚥口水。
“快!突圍!”馬騰見得韓軍一鬆的時候,劍指南寨。
閻行雖死,可敵我兵力懸殊太大,騎兵沒有速度又發揮不了優勢,他可不覺得自己能借此反殺,能衝出去就不錯了。
盧望山大營裡血戰之時,一隊八千人的騎兵正朝着這個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