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縣方面,曹、袁雙方的兵馬激戰了兩月有餘了。
自從仲氏大將軍張勳領兵抵達前線後,合兵一處不下十二萬人,一時間確實形成了膠着的對峙狀態。
論將領作戰能力,曹營裡堪稱猛將如雲,說碾壓淮南軍也不過分,可是這種十數萬人的戰鬥裡,個人的勇猛有些微不足道。
當然,整體的優勢依舊是在兵力不如淮南軍的曹操方面。
直到月前發生了天譴事件後,淮南軍立時就像被泄了氣,從將領到軍士,一個個鬥志不加,甚至終日惶恐,多有逃兵。
曹操用兵抓時機的水平堪稱一流,當即展開多次衝擊,一鼓作氣連敗淮南軍十七陣,死傷不下五萬人。
躊躇滿志的曹操,眯着眼打量眼前的沙盤,計劃着要開啓最後一擊,將淮南軍逼入死地。
“報!”
一名斥候快步衝入中軍帳處,單膝跪地作揖道:“司空,快馬急報,呂布率軍突然出現在壽春城下,已於三日前入夜後攻入城中,袁術帶着兩千多殘兵逃往了安豐!”
整個中軍帳處如同沸油裡被淋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
曹操先是一怔,隨後大笑了起來,目光如隼剜着斥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壽春城防堅實堪比洛陽,還有兩萬多精銳把守,怎麼可能一夜之間被攻破!”
“稟司空”
斥候被盯的害怕,低下頭老實道:“我們的人抓獲了壽春敗兵,盤問下得知是數月前投奔袁術的魯肅與呂布裡應外合,趁夜打開了城門接應。”
曹操如遭雷擊,連退了幾步,還是在程昱的攙扶下才站穩了腳跟。
聰明如他,一時間也覺得腦子混亂的很。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呂布會突然放棄廣陵直撲壽春,就算魯肅真的棄暗投明,也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與呂布取的聯繫吧。
“司空,這件事,從頭到尾,很可能是一個局。”荀攸捻着發白的山羊鬍說道。
“何意?”曹操眉心擰成一團看向了他。
荀攸深吸了口氣,解析道:“如果在下猜測沒錯,魯肅投奔袁術本來就是呂布的授意,他入壽春做兩件事,第一安排那方所謂的天譴石碑,第二就是策應呂布攻城。”
荀攸的話讓曹營內衆人撥雲見日。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只有這種可能纔可以說明爲什麼呂布的動作如此迅速,並且順利的拿下壽春城。
這步棋無論是荀攸還是郭嘉都贊爲妙手,遑論是曹操了。
荒唐就荒唐在,這件事是由呂布主導的,這也是他們難以相信的地方。
可即便再荒唐,這也是唯一的解釋,曹操只能接受。
“呂布沒這個腦子,陳宮、陳登也辦不到。”
曹操撥弄着短鬚,緩聲道:“看來沛城外那一戰奉孝猜測的沒錯,呂布的背後,還真是隱匿了一個當世奇才啊。”
說罷,曹操的臉上浮現出濃郁的戾氣,嘶聲道:“我軍在苦縣與十數萬淮南軍血戰,損兵折將、耗糧費錢,卻是在爲呂布做嫁衣!”
他喘着粗氣,臉上的殷紅都蔓延到了脖頸處,如一頭咆哮的猛虎低沉道:“解決了張勳後,必須連帶着在淮南收拾了呂布,否則假以時日,他豈非要取代袁術成爲我的心腹大患!”
這
衆人面面相覷,皆是一陣驚駭。
程昱開口勸道:“呂布可是奉詔助戰,擊敗袁術有功,若是司空此時下手”
“按照斥候的消息來看,袁術逃往安豐應該是非常匆忙的,很可能什麼也沒準備。”
程昱話沒說完,郭嘉直接打斷,他知道曹操明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動呂布,說出那番話明顯是要他們拿出個像樣的主意來,“也就是說玉璽很可能還在壽春城內,司空可以此爲由,稱是呂布有不臣之心,收拾完張勳後,兵圍九江!”
曹操嘴角微微上揚,總算是露出了輕鬆的笑,“立刻遣快馬趕赴東郡,令夏侯惇率本部三萬人急行軍趕赴壽春!”
前線大軍與張勳血戰這麼久,已成強弩之末,就算大勝也是亟需休整,要下壽春,必須調遣生力軍。
還沒等傳令兵喊出‘喏’接令,一名軍士便跑了進來,作揖道:“司空,寨外有一隊騎兵聲稱是呂布使者,有禮物進獻給司空。”
呂布的使者?
曹操蹙着眉頭,沉吟片刻後揮手,“帶進來。”
不多久,一名披甲都尉手捧錦盒入帳,行過參拜禮後朗聲道:“稟司空,溫侯奉朝廷詔令平定篡逆,下壽春後找到了這方傳國玉璽,因溫侯尚在九江各縣清繳淮南叛軍,不得親身北上,特令末將奉還玉璽!
溫侯還讓末將傳話,如今已在九江各縣、徐州各郡張貼榜文,天下人皆知玉璽歸朝的好消息,想來皆會贊司空護國柱樑的功勞。”
這名騎都尉的話,讓整個軍帳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曹操杵在原地,面無表情,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甚至因爲激動,身子都在發顫。
呂布騎都尉的話在他看來是挑釁,是炫耀,是張牙舞爪。
他閉上眼,努力的平復着內心殺人的衝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笑了一聲,只是聲音中戾氣充斥着整個軍帳。
他上前接過玉璽後放在了臺案上,背對着騎都尉極其輕蔑的說道:“傳話回去,呂布下的一手好棋啊,告訴他,很快會有人再陪他對弈一局,希望到時候他別讓我失望。”
“遵司空大人令。”說罷,騎都尉便轉身離去了。
中軍帳內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內心都五味雜陳。
就連鬼才郭嘉和謀主荀攸都忍不住暗暗讚歎。
厲害啊,從袁術造勢稱帝開始,此人就在爲呂布謀劃大局。
先以魯肅爲引入壽春,再借天道之力鎮壓,最後還不忘把我們的屠刀擋下。
此人心術、謀略、城府,真堪是舉世無雙。
在袁術造勢的時候,他們也在謀劃着如何對付即將到來的稱帝局面,倒是有不少手段,可誰也做不到這般滴水不漏。
兵微將寡的呂布,在他的謀劃裡,竟然成爲了整個稱帝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人心入局,我等皆爲棋子
這是恣意灑脫的郭嘉第一次內心有了推崇的人。
可惜的是,這樣的人竟然站在了對立面,司空說的沒錯,遲早是要與他對弈的。
想到這,郭嘉心裡多了幾分期待。
但見曹操一直未發一言,郭嘉將內心的憧憬收拾好,道:
“司空,如今萬不可再對呂布下手,袁術敗逃後淮南軍已不足爲慮,我軍當全面反擊,之後迅速收復戈陽、安豐、南陽等郡避免呂布進一步擴充地盤。
待此事了結,大軍休整過後,再對徐州下手,徐州乃呂布根基之地,若失必亡。”
這個道理曹操也明白。
畢竟袁術在淮南經營多年,呂布剛剛握在手裡,想得心應手,還是需要時間的。
他只是氣不過這些天鏖戰了這麼久,付出了這麼多,到最後竟是淪爲他人棋盤上的棋子。
對於曹操而言,這件事本身就比失去一座壽春城更讓人羞辱。
“呂布固然可恨,但他背後之人用計確實令人歎服,此人天縱之才,恨不爲我所有!”
曹操想不明白,此人經天緯地之才,怎麼就跑去輔佐呂布呢?難道我不比呂布強?
越想越難受的他頗爲無奈的說道:“諸君該想想後面如何與他對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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