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說不行的時候,曹操的眉宇間明顯充斥了一股子戾氣。
儘管進來的時候是和顏悅色的,儘管嘴上說的是友善可敬的,儘管先前的軍棍有很大一部分是爲了安撫自家將士和後方的,可曹操的內心裡對諸葛亮的厭惡也是真真切切的。
畢竟,法正和張郃因他而死這是不爭的事實,現在荀攸想出了一個破敵妙計,而且只有他的處境最合適,即便諸葛亮嘴上不說,可曹操先入爲主的也會覺得他就是怕死不敢去。
“不行?”
曹操冷笑了一聲,右手已經無意識的摸到了腰間倚天劍上,“這怕是由不得你說不行了。”
聞言劉備上前一步,站到了曹操身旁,從容不迫道:“孔明,你心裡作何想法,不妨直言。”
這聯軍裡就算你實力最強橫,劉備也不至於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家軍師被逼迫。
當初僅是三人附屬於公孫瓚尚且不怵袁家兄弟,更何況現在還有幾萬兵馬,有些事,半分退讓不得。
“曹將軍莫要誤會,非是在下不願涉險,而是覺得此計怕是瞞騙不過林墨。”
趴在榻上的諸葛亮是真的辛苦,想翻個身都不行,只能咬牙繼續道:“林墨是何許人曹將軍應該比我們都清楚吧,公達此計確實精妙無比,可是痕跡過於明顯,以林墨的城府心術根本瞞不過他,此人.此人過慧近妖啊。”
舉凡大才都有屬於自己的驕傲,龐統是這樣,郭嘉其實也是,諸葛亮亦然,所以他纔會在沒有開戰之前滿懷信心要在這萬里長江之上激起一場名留青史的逆轉之戰。
誰曾想,僅僅是交鋒一回就把他給打的懷疑人生了。
毫不客氣的說,如果沒有發生草船借箭這件事,諸葛亮是肯定贊同這個計策的,畢竟這一計不僅計出連環,而且明面上看是讓呂軍佔據了絕對的主動權,對方怕是很難抵擋這個誘惑。
只是經過了這一次的草船借箭事件後,不管願意不願意承認諸葛亮的心裡其實都一定程度的落了陰影,本能的會覺得這種級別的難度根本困不住這個妖孽。
曹操臉色雖然不好,但並沒有反駁,只是陰沉着臉,他當然知道以林墨的智計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破局,之所以這麼亢奮和支持,說到底用的不是自己人吶。
而且,兩個都不是,那就屬於值得一賭的局,贏了皆大歡喜,輸了自己也沒損失。
一旁的荀攸掬着手不說話,這計有沒有破綻,當然是有的,可至少明面上看一切都順理成章,成功率能有個五成,很高了呀,除非伱能想到更好的辦法。
“眼下局面堪危,那你可有更高明的手段?”曹操顯然跟荀攸想一塊去了。
諸葛亮欲言又止,終究什麼也沒說,臉上已經寫了沒有兩個字。
軍帳內沉靜了片刻後,曹操冷笑了一聲直接看向劉備,“玄德,我們既然聯盟那就有共同的目標,如今我方出了奇謀,而且整個計劃你也聽了,這人選是非他不可吧?
莫不是玄德終日宣之於口的匡扶漢室、剿滅國賊只是喊着好聽?”
面對曹操的質問,劉備默不作聲,這不是道德綁架,這是就事論事,若是自己沒有任何緣由的拒絕,這事不僅情理上說不通,也會直接影響三方聯盟的結果。
“孔明.”劉備無奈的輕喚了一聲。
即便是曹操沒有發難,諸葛亮也知道這樣的答案是無法交代的,事實上他剛纔就已經在苦思這個問題了,此時嘴裡喃喃道:“痕跡太重了,如何能消除了這些痕跡又讓林墨按着公達的想法走”
即便林墨沒有出手,他都會自動帶入林墨在第三層俯瞰着整個戰局,所以要用計,必須要有三四道迷霧才能瞞過這個男人。
“不着痕跡不着痕跡”
得想啊,不想出來破不了呂林就算了,自己也會被搭進去的呀。
想到激動處,他甚至忘了屁股的疼痛強行撐起身子要起來,一陣傷口撕裂的疼痛後,他表情猙獰,但眸子卻閃過精芒,“有了,有了有了,我知道怎麼做了!”
也不知道這算是急中生智,還是本能的求生欲激發他的潛能,他雖然趴着,卻露出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公達妙計,再輔以此策,必成!”
曹操和荀攸對視了一眼後紛紛看向諸葛亮,“說來聽聽。”
“請曹將軍耐心等候,此番在下定能讓呂林的大軍如公達所謀那般。”
呵,又玩謎語人是吧,要是之前曹操也就隨他去了,可是現在,曹操冷哼一聲,“現在就說!”
天知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想好怎麼應對,拿這玩意做託詞罷了。
一旁的劉備當然是相信諸葛亮的,也知道這不過是他的習慣罷了,逼格這玩意可以有,但要看情況,此一時彼一時啊,現在咱就別當謎語人了,語重心長道:“孔明,說吧。”
諸葛亮聞言一怔,才反應過來現在的他在三軍心目中可不是從前那位滴水不漏的臥龍大才了,嘆了一口氣後便將計劃娓娓道來。
聽完他整個計劃曹操直勾勾的盯着他,劉備則是連連頷首,面露喜悅,一旁的荀攸捻着鬍鬚仰望穹頂做沉思狀。
俄頃,曹操瞥了一眼身後的荀攸,見他並沒有反對便站起身來頷首道:“便依你計行事吧,到時候不能都用我的人,要動用玄德所部一萬軍,軍械我會負責。”
“聽憑曹將軍吩咐。”當初可是說好了的,借不來箭就要聽從曹操指派,現在劉備也無話可說,但終歸不用讓諸葛亮去冒險了。
除了軍帳走遠了許多,曹操才長嘆了一口氣,“此計聽來,確實精妙。”
“是啊,雖然方纔我們都沒點破,但諸葛亮此計當真要比在下的高明許多,這般不留痕跡的行計,林墨會不會中計在下不敢斷言,可若是異位而處,在下確實無法識破,臥龍真大才啊。”
荀攸還是個老實人,有什麼說什麼。
曹操緩緩點頭,顯然是贊同荀攸的看法,但內心裡對諸葛亮的厭惡並沒有因此減少,嗤笑了一聲,“看來把他架在火上烤一烤,他腦子也活分多了。”
許昌城內,一輛囚車緩緩逼近,囚車內張郃披頭散髮,膝蓋彎曲的坐着,目光呆板。
落了呂林的手裡他早就清楚自己沒有了活路,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連盤問、招降這些程序都能省了。
罷了,無所謂了。
唯一覺得不放心的反倒是法正,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曹操對張郃不錯的,比袁紹好的多,他也念這份情,哪怕是自身難保了依舊希望法正的結果會好一些。
伴隨着馬車停下,一金一銀兩名魁梧悍將走了過來,銀甲男子伸手進囚車內拽起張郃頭髮一壓露出那張狼狽的臉龐,男子得意一笑,“張郃,我說了一定要取你腦袋的,你以爲你跑到曹操那就保的住命嗎?”
顏良看清楚了張郃的臉後發出桀桀怪笑。
文丑只是冷着眸子沉聲道:“開門,放他出來。” “喏。”
戴着枷鎖的張郃被軍士拖拽下了囚車,自始至終他都沒有一點反應,甚至看着顏良那張小人得志的臉也沒有一點波瀾。
“看看你這樣子,昔日竟與你齊名,真是對我的羞辱,又沒骨氣、眼睛也瞎了,你活着這麼痛苦,我送你上路也是對你一種解脫啊。”這一天大概是等的太久了,顏良的話很多啊。
跪在地上的張郃扭頭剜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們兄弟有什麼可狂的,大家都是做的降將,怎麼你們就能挺直胸膛的指責我與進勇,要論厚顏無恥,當真是無人可比。”
“屁話!我們跟你們能一樣嗎,你們這兩個賊子是臨陣投敵,我跟兄長一個是被曹賊所俘受太尉司空救命之恩,一個是陣前被俘後提出了三大條件無一不悖逆於主公,也是在主公走後才歸順的太尉司空!”
顏良激動的塗抹橫飛,“更何況,即便歸降我們還救了黎陽六萬老弟兄,你們呢?還敢跟我們比?”
“你們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張郃也面紅耳赤的咆哮了起來,渾身都激動的發抖,“郭圖小人幾欲害殺我與進勇,自己獻的糊塗策敗了卻將罪責推到我們的頭上,更可笑的是庸主還就相信了他,我們不降,不降已經死了六年了!”
顏良有些語塞,這事他後來也聽說了,確實是拜郭圖所賜,其實他真正不忿的也不是投降曹操這件事,就是覺得他和高覽身受袁紹大恩,卻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背後捅刀,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無法釋懷。
文丑長嘆了一口氣,“那些爛賬誰也算不清楚,但你們陣前投敵是事實,爲將者便是受些屈辱也不能爲一己之私賣主求榮,到了九泉之下,自己跟主公解釋吧。”
說完朝着顏良揚了揚額,後者冷哼一聲,抽出寶劍高懸,“還有什麼遺言嗎?”
張郃笑了起來,慢慢的笑的越發張揚,最後歇斯底里的怒吼:“庸主!庸主!我死也不後悔!”
撕拉~
寶劍揮砍,人頭落地。
兩人齊齊望向北方,眸光有些晶瑩,主公,這是我們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你瞑目吧。
許久,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釋懷的笑。
“兄長,太尉和司空對我們真的不薄啊,這張郃好歹也算一代名將了,聽下面人說司空甚至都沒有招降一句直接就給送到許昌來了。”
“我們兄弟命好,跟對了人,做好司空交代的任務吧,千萬不能讓他失望了。”文丑感慨道。
“這我明白,不過城裡現在一直很太平,沒見有什麼風浪啊,是不是司空多疑了?”顏良狐疑道。
“這話以後可不能再瞎說了,司空什麼時候多疑過了,定是陛下想造反,我們只管好好看着他就是了。”
“兄長說的對。”
許昌城內,司空府。
呂玲綺身着寬鬆的紅色繡服,火紅繡服下是白色的裹束凸顯着她高聳的峰巒,端坐於主位的她臉龐上褪去了早年的英姿颯爽,端莊中又透露着幾分威嚴。
她的面前是桃花眸子嫵媚勾人的甄宓,一身湛藍貼身衣裙,小翹臀讓人看了有想狠狠拍上去的衝動,不過在呂玲綺的面前,她乖巧的像個小媳婦一樣在稟報着這個季節商會的各種支應。
自從甄家的商道和笮氏商會的商道歸於一併後,紅袖招的一應開支也全部納進去了,這個時候的甄家其實已經跟林墨有撇不清的關係了。
再加上她與林墨的關係,見着呂玲綺那是需要恭敬行禮叫聲大姐的。
自然而然的,林墨不在那這些情況就要跟呂玲綺好好的彙報。
“不錯,你果然是個從商之才,這麼大的生意治理的井井有條,夫君到底沒看錯人。”呂玲綺面無表情的說道。
“多謝大姐。”
甄宓說完,呂玲綺看向了一旁的大小喬姐妹花。
她們一如既往的披着白色紗裙,隨着慢慢長大更顯嬌豔欲滴了。
現在,腹黑女王郭照馬上就要生了,沒有再參與這些事,可呂玲綺又不能時刻都盯着紅袖招,所以她們姐妹就接替了郭照要做的事。
一開始顯得有些笨拙,能進紅袖招的人本身就不簡單,更別說它的管理者。
好賴郭照也算細心,這兩人才算慢慢的上道了一些。
此時,被呂玲綺一掃,大喬趕忙站出來做福,“大姐,根據先前照姐姐安插在御林軍的人回報,已置換了三名都尉,五名司馬,十二名百夫長,現已全部安插了我們的人。”
“人手方面夠用嗎?”呂玲綺點頭問道。
這時候小喬挪了挪步子,“稟大姐,從他們這些人嘴裡套出來的消息,涉及其中的已經有八百多人了,若是隻到百夫長這一級那就夠,若是要滲透到隊率那便”
呂玲綺的美眸轉了轉,“百夫長就可以了,隊率沒必要。可是,這件事關乎存亡生死,他肯定不止八百多人,不然沒這個膽量的,你們姐妹要深挖下這條線,一定要把隱匿之人都給挖出來,萬不可誤了夫君的大事!”
“遵命!”二女點頭接令。
林墨在出徵前曾經與她詳細的聊過這件事,以劉協的性子,再加上吸納的錢財來估算,這次行動肯定不會少於一千五人。
就算他把這一千五百人全部換成一班,也需要刨去四百人看護皇宮的城門,到時候進去的一個個都是當世的高手,沒個一千人他根本沒膽量動手。
而且,這還只是皇宮內院御林軍的,外城九門方面肯定也有勢力,否則如何接管城防擋住救援的拱衛營呢。
二喬畢竟是新手,效率上遠不如郭照的,呂玲綺沉吟片刻後還是開口說道:“把名單全部羅列出來,我要一個個覈查。”
要是照着這個速度,呂玲綺擔心萬一自己夫君破敵太快,這頭還沒挖出真正的大頭來,到時候會讓他有所忌憚不敢行動的。
所以,這件事怕還是得她親自去跟蹤才行了。
大小喬對視一眼,有些委屈的點頭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