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豐郡,安豐縣。
在袁術到來之前,縣內的將軍府是駐軍的喬蕤在住着的。
後來苦縣大戰開啓,喬蕤去了前線,壽春被偷家,袁術就被城裡的兩千多御林軍保護着逃到了安豐。
來到安豐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喬蕤住的將軍府好好改造一下。
就算是臨時落腳點,好歹是天子呀,不得奢華一些?
亭臺樓閣、水榭假山要安排上。
爲此,將軍府被擴建了整整兩倍,周邊民房該拆給拆了,這個時代沒有拆遷戶,窮兇極惡的袁術把他們都給趕跑連安置費都不想給。
至於你是死是活就與我無關了,總不至於沒有瓦片遮頭還能活不下啊,能吃苦的人就該以天爲被地爲席。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吃點苦頭怎麼了,朕還指着這句話支撐着呢。
然後就是安排上各地搜刮來的美女,培訓一段時間後,少女們穿着薄如蟬翼的輕紗在廳內聞歌起舞。
自古江南水鄉出美女。
除了這個時代的代表大小喬外,後世的瘦馬是貶義詞,卻冠以了揚州之名,由此可見一斑。
鼓瑟旋音下,曼妙的舞姿、婀娜的身段和我見猶憐的模樣,可以讓人忘記很多的煩惱。
如果再配合蜜水,那感覺,什麼曹操呂布,你們在外面打吧,我自巍然不動。
閻象、袁煥這批忠於袁術的人,苦苦相勸,一開始還能聽上幾句,就算敷衍也會做做樣子,後面乾脆就懶得搭理了。
再後來,苦縣一敗塗地,大將軍張勳帶着五萬多殘軍退回到安豐後,袁術並不是反思如何利用這些兵馬東山再起,反而覺得這下更穩了。
要兵有兵,要將有將,不指着你們稱霸中原,守住這一畝三分地總該不算爲難你們吧。
安豐郡是揚州的前沿,在兵敗之前這裡一度是袁術作爲戰略倉庫的地方,所以屯糧還有五十萬石,錢財也足夠用度。
所以,袁術是打算好好享受享受生活就算了。
直到呂布發兵攻打廬江,這絕對算的上是千載難逢的反撲機會,可袁術竟然熟視無睹,終於袁煥忍不了了,當着文武大臣的面就指着袁術罵道:
“如此敗亡之日不遠矣!”
“左右,叉出去!”袁術對袁煥也失去了耐心,很粗暴的讓人給趕了出去。
“陛下,紀靈還在盱眙,這麼久了,他也沒想過開城投降,爲的就是等待陛下振作發兵救援啊!”閻象也站出來激動的嘶聲。
終於,袁術長嘆了一口氣,無奈道:“盱眙已成死局朕已無能爲力愛卿,你們別再逼朕了好嗎?都退了吧。”
袁術穿着龍袍,戴着九珠皇冠,可臉上的滄桑與疲倦,沮喪與失落,讓他沒有一絲帝王威儀,甚至不像一方諸侯。
他眼神中的哀求,讓人覺得這是個被命運壓彎了腰的頹然老人。
袁煥走了,閻象也走了。
這裡,已經沒有值得他們留下來的理由。
他們不是第一個離開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對此,袁術沒有心疼,沒有惋惜,沒來由的覺得是解脫。
他的內心甚至有些想笑。
非是朕耽於享樂,實在是人力終究抗衡不過天道。
他回想起從前,鼎盛時期的自己,疆域縱橫四州十三郡,兵馬不下二十五萬,糧草錢財、軍械輜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劉表、陶謙是附屬盟友,呂布不過是想投奔自己的喪家之犬,曹操?袁紹的小弟而已。
放眼天下,他說自己的實力是第二,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可如今呢?
淪落到被呂布、曹操夾擊的地步,連織蓆販履之徒都敢來捋虎鬚了,真是人心不古。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斑駁歷史上的所有王者一樣,以他們的所向披靡作爲登場,又以令人唏噓的頹然倒下作爲落幕。
一代霸王項羽是這樣,輝煌的王朝秦漢也是這樣。
自己是這樣,怎麼就不被允許了?
大起大落後的袁術選擇了擺爛躺平,這是他理解的大徹大悟,做皇帝不也就是爲了享受,本質上是一樣的。
接着奏樂接着舞吧。
袁術背靠着龍椅,一手杵着下巴,一手端着蜜水,欣賞着舞姬攝人心魄的魅惑,感嘆應該及時行樂。
等到所有文臣武將都退去了,甚至袁術自己都看膩了跳舞準備歇息的時候,才發現廳內竟然還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大將軍有話要說?”袁術看着張勳。
張勳不比於閻象和袁煥,他本就是仲氏王朝的大將軍,最高軍官。
同時也是自己現在唯一可以仰仗的猛將。
這些文人可以走,張勳可不能走。
自然,袁術對他的耐心會多幾分。
“陛下,長此以往如何在亂世圖存,難道陛下真的沒有任何的打算,要終日與歌姬爲伴嗎?”張勳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在閒聊。
這樣的問題,袁術覺得自己都說膩了。
他不相信張勳就沒聽到過自己的回答嗎?
只是因爲自己的回答不合你們心意所以每日都要來問上幾次,直到按伱們的想法回答才肯罷休?
袁術看了眼張勳,在他的眸子裡,也讀取到了剛纔閻象他們身上的決然。
無奈的搖了搖頭後,只能低沉着嗓音,悶聲道:“將士們自苦縣大敗後,銳氣墮盡,無論是面對曹操還是呂布,都已無力一戰”
張勳緩緩低下了頭,他知道袁術說的是事實,身爲朝廷大將軍的他沒能讓軍士恢復士氣是他的失職。
“爲今之計,只有北聯袁紹,借其勢以圖後起。”
袁術走到張勳面前,看着他,近乎哀求的說道:“相信朕,給朕些時日,朕一定能重整旗鼓,收拾舊山河。”
“陛下!是臣無能!”這一刻,張勳覺得袁術是在臥薪嚐膽的。
或許,這一切的表象都是做給曹操和呂布看的,爲的就是留的有用之軀。
“起來。”
袁術將張勳扶起後,拍了拍他的肩頭,“回去吧”
“臣告退!”
張勳走後,整個大廳都空蕩蕩的,如是此刻袁術的心。
他轉身緩步走向龍椅,渾身的力氣好像也隨着每一步腳印在消散,最後在玉階前,甚至都不想擡腳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
其實他也沒完全撒謊,他確實已經聯絡袁紹了。
不過是表示要將帝位讓給袁紹,自己願爲臣子輔佐,助他掃平亂世。
在袁家這一脈裡,袁術是嫡子,而袁紹只不過是小妾生的庶子,所以從小袁術就瞧不上他。
現在要他對庶子低頭,還是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鬥爭。
當然,最後都想明白了。
人啊,活着纔有希望。
或許幾天,幾個月,幾年之後,自己就能恢復昔日的雄心壯志。
但不是現在,現在,他只想求一線生機便可。
希望,袁紹的回信不會讓朕等太久。
也希望,他的回信,別讓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