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捋了捋嘴巴下的黑鬚,心頭最近也上火,張邈和孔融都是耳根子軟,不是知人善用的明主,城裡的謠言全是衝陳宮來的,陳宮拿不定主意,張邈對謠言的態度,到底信了幾分。
不過,于禁說話了,陳宮無法裝聾作啞,只好略作沉吟,徐徐說道:
“文則,劉雲派人圍堵四道城門,每道城門只有一千多兵馬,那是疑兵,無須理會。謠言嘛,止於智者,文則只要約束好城內守兵即可,不必過於操心。至於人心浮動,唉!我去找找張刺史吧,若張刺史願意出府一巡,哪怕到城牆、到軍營裡走走,自會大有改觀。”
泰山郡城,太守府內,張邈和孔融正在開宴作樂,城外的事情,兩人是一概不管的,有軍師陳宮和守將於禁兩人在,張邈和孔融安逸得很,歌照唱,舞照跳。
一個個歌姬舞姬,布料極少,衣着清涼,在張邈和孔融的目光注視下,接着舞,接着跳,堪稱日夜笙歌,也不爲過。
“稟張刺史,陳宮求見。”張邈的親兵輕聲輕腳,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地來到張邈的跟前,抱拳通報。
張邈被親兵攔了視線,頓時大怒,拿起酒杯往親兵一砸,罵道:
“不見,不見。沒看到本刺史忙着麼?耽誤了本刺史的大事,讓文舉看了笑話,本刺史饒不了你。”
張邈所謂的大事,就是等歌舞一完,和孔融一齊點評歌姬舞姬,順便寫點酸酸腐腐的臭文章,然後兩人各挑三個最年輕貌美、身材最好的,紛紛回房。
來日方長!
孔融的身邊少了太史慈,在兗州的日子卻增色不少,尤其是孔融跟張邈臭味相投,兩人的感情在歌姬舞姬的推進下,日益增長,如日中天。
“哎!孟卓,子曰:以禮待人,上位者之德也。對待屬下,要寬容,要懷恤,你看我孔文舉,太史子義不仁不義,揹我而去,我發過火麼?孟卓,你身爲八廚之一,兗州刺史,禮賢下士是你的仁義,不如就見見陳宮吧。”
孔融最喜歡喧賓奪主,張邈說不見陳宮,孔融立馬就說見,卻又拽書本,給張邈找個臺階下,彷彿張邈賞了陳宮多大的恩賜。
“罷了,陳宮一介窮酸書生,不識擡舉,本刺史見他,是給文舉面子。去!宣陳宮進來。”張邈被擾了雅興,揮手叫退了舞得正歡的歌姬,正襟端坐着,強壓着一腔火氣,等着傾泄在陳宮身上。
陳宮跟在張邈親兵後面,心中暗喜,想不到張邈也有開明的時候,大軍臨城,張邈有所重視,對泰山郡城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想到這,陳宮的步履都輕快了許多。
“陳宮,拜見張刺史、張太守,見過孔北海。”陳宮進去,發現張邈的面色很黑,孔融一臉的高傲,而張邈的弟弟張超,已經喝得爛醉如泥,陳宮不敢怠慢,一一見禮。
“公臺,你身爲軍師,不去城牆巡視,不到軍營督戰,也不到城內安撫百姓,任由謠言散佈,莫非謠言所說,是爲真事實情?說吧,來本刺史府中,所爲何事?”
張邈手持酒杯,看到陳宮,先扣上一頂大帽子,給陳宮一個下馬威,雙目擡頭望天,極爲蔑視陳宮,語氣十分冷漠,似乎陳宮應答不妥,下一秒就牢獄加身。
陳宮嘴裡發苦,真想給自己扇一個大巴掌,虧陳宮自己先前以爲張邈改性子了,原來狗改不了吃翔,就張邈這人品,陳宮輔助張邈多一天,都覺得噁心。
“稟張刺史,近幾日,劉雲軍雖沒攻城,但多有滋擾,城內軍兵、百姓皆士氣低落,人心浮動,屬下與於將軍商議,若有張刺史出面安撫,定能士氣穩定,軍心可用,故而斗膽前來,請張刺史出手一助。”
陳宮如實說了,內心已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做好心理準備,等着張邈的呵斥。
果然,張邈氣不打一處來,藉着酒勁,伸手一摸腰間,就要拔劍。正在這時,親兵又急急地跑進來,高聲稟報道:
“報!張刺史,城外來了一支兵馬,自稱是青州兵,打的將旗是‘焦’‘管’,人數有一千左右,其主將名喚管亥,說是來找孔北海的,要求孔北海發兵回青州,救青州刺史焦和。”
城外,來的正是假裝孔融友軍的管亥。
聽到刺史焦和,孔融坐不住了,立馬起身,來到張邈身前,呼着酒氣,說道:
“孟卓,公臺既有所求,你身爲兗州之主,就應了吧。本國相陪孟卓同去城牆一觀,真要是青州來人求援,那劉雲圍而不攻,不足爲慮,本國相自得領兵回去,馳援焦刺史。”
孔融的老巢在青州北海郡,焦和有難,孔融無法袖手旁觀,不然青州易主,孔融的北海相恐怕也得打水漂。
“大善!文舉真乃義士也。本刺史與文舉一見如故,青州有難,本刺史豈能坐視不理?走!文舉,先上城牆看看。”
張邈拉起孔融,徑直往城牆上走,張邈邊走,還不忘邊寬慰孔融,說得孔融大爲感動,老淚直豎,
“文舉,不必擔憂,焦刺史吉人自有天相。縱有小賊叨擾,文舉若要回青州,本刺史做主了,借予文舉五千泰山郡兵,五千不夠,那就借一萬。”
陳宮跟在後頭,聽得直翻白臉,張邈真夠假大方,整個泰山郡城抽掉一萬守兵,恐怕不出半天,就得張邈灰頭土臉去求援了。
城牆上,孔融雙手撐在城垛上,探出頭去,望了望城下的管亥軍,喊道:
“爾等何人?本國相正是孔子後人,孔融孔文舉,可是青州有變,焦刺史遇危?”
管亥心裡暗自慶幸,當初在青州,孔融這書呆子只懂守城,與管亥沒打過照面,彼此素不相識,事情就好辦了,管亥哭喪着臉,急道:
“孔北海,青州危矣,求孔北海出手相救。幽州劉雲派其手下田豐、大將陳到率五萬精兵,偷襲我青州,青州境內田氏一族反叛,與賊合謀,爲其帶路,已攻到青州臨淄城下了。焦刺史獨木難撐,派我等突圍前來找孔北海相救,望孔北海率兵返回青州,解我青州之困。”
管亥說的話,半真半假,除了隱瞞焦和已死,其他的並無破綻。
孔融大急,想不到劉雲圍困兗州是假,取我青州是真,趕緊吩咐于禁開門,迎接管亥入城之後,再細細詢問,
“於將軍,快!速速打開城門,此乃友軍。本國相心憂青州,等管亥入城後,本國相還有要事相詢。快,開門!”
孔融說得滿頭大汗,于禁卻站着跟木頭似的,一動不動,也不搭理孔融,搞得孔融極爲尷尬。
好友孔融吃蔫,張邈第一時間替孔融出頭,只見張邈憤怒寫在臉上,語氣冰冷地問道:
“嗯?文則?”
“文則,你要學太史慈,行不仁不義之事麼?本刺史在此,還不快打開城門?壞了文舉的大事,本刺史斬了你。”
張邈外鬥外行,內鬥內行,一番話說得於禁差點破防,于禁不得不向張邈行了一禮,開始出言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