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駭人的數字之下,雖然曹操心中着實是被杜畿的政績攪得有些喜不自勝,但身爲主帥終還是將自己心中的那份震撼給壓了下來。
“文若曾說他杜畿杜伯侯有蕭何之才,孤當初不過是念在他舉薦,這才願意重用……”
“當初任他爲河東太守,此處本就豪強衆多,人煙稀少,這如今十六年竟然有這般成就,文若識人之明果然是世所罕見!”
曹操強壓心緒之時,難免心中有所感慨,而如今困擾他們最爲嚴重的糧草一事已經解決,只要能讓百姓安穩過冬,那麼這關中之地便再也不會生亂。
畢竟生逢亂世,若是人人都能夠口有所享、身有所業、老有所依,又有哪個不開眼的願意讓這世道亂成這般境地!
“丞相,有河東郡支援的這五十萬斛糧食,我等便再無後顧之憂!”
“恭喜丞相!”
……
有了這般消息,無疑是讓在場之人的心中一震,剛剛還一臉愁容的軍中參軍、主簿一干人等,臉上的笑容簡直如同菊花一般。
而曹操聽得這話心中自然是頗爲喜悅,手掌一揮便下起令來:
“爾等待河東郡糧草一到,即刻在城中布棚施粥,無論如何,必要將長安百姓安撫下來!”
“待下去之後,此事你等務須親力親爲,有足夠的糧食作爲後援,這安民一事要是再做得這般遲緩,休怪孤不念軍前功勞!”
正所謂有錢好辦事,既然後勤供需已然足夠,此刻下方衆人自然是連連答應下來,雖說此事麻煩,但總比要憑空變出糧食要來的簡單不少。
而秦川此刻也是清了清嗓子,站在有些破敗的大殿之中對着坐於上方的曹操沉聲說道:
“丞相帳下謀士如雲,有如此龐大的糧草供給,此事必定不在話下……”
“不過糧草充裕之後,這消息必定會爲百姓之口而傳頌……”
秦川還未曾說完,自己口中之言便被周遭那羣軍中所謂的謀士而打斷。
雖說軍師祭酒於此戰功勞可謂是居功至偉,但剛剛秦川口中所說之言讓旁人聽到耳中難免會覺得是在吹捧。
而這些會錯意的傢伙見秦川都開始阿諛曹操,一時間這宮殿之中可謂是好不熱鬧,皆是吹噓曹操功業之言……
不過此情此景落到秦川耳中,聽得卻是讓一向頗爲沉得住氣的秦川額間青筋驟起!
“爾等都是些酒囊飯袋不成!?”
“在下剛剛所言還未談及根本,你等就忙不迭的阿諛丞相,若是壞了大事,到時候汝等乾脆當着丞相的面自裁當場算了!”
隨着秦川的一聲肆意發泄的怒火,讓剛剛還頗爲熱鬧的大殿之中登時就鴉雀無聲,誰也不清楚自己剛剛究竟是何等言語得罪了這位曹操身旁的年輕新貴……
至於那曹操本人,剛剛還笑的已經泛起了褶子的臉龐之上的笑容也是緩緩凝固,就如同吃了一隻蒼蠅一般難看!
既然有不曾理解秦川話外之意的,自然也便有和秦川心智相當之人。
賈詡對這種吹噓之事歷來不勝其煩,而曹操本就是個有些好大喜功之人,爲求容身偶爾也會有這般舉動。
但今日秦川都已經將話說到明面上了,賈詡自然無法坐視讓秦川淪爲衆矢之的,垂着頭顱滿懷深意的看了秦川一眼,這才主動站出身來對着曹操行了一禮,語氣悠悠的開口道:
“在下以爲,軍師祭酒想要所言的,乃是糧食到了長安之後,消息傳出的匪患一事吧……”
賈詡的一聲感慨,可謂是如同驚雷一般在這大殿之中炸響,就連曹操本人,都對賈詡與秦川二人突然談及的匪患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託名爲丞相,如今漢中之地局勢不穩,籌措糧草以安民心一事在曹操心中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更何況自己手中尚且有六萬兵馬,如今雖說在各地追殺關中各方勢力,但少說幾日之間便能返回長安……
有這般實力,還有哪個不開眼的想要虎口奪食?
“賈詡先生慧眼如炬,在下心中擔憂之事正是如此……”
“如今關中各方勢力尚且未曾平定,此番渭南一戰,關中農事已經被聯軍毀傷殆盡,換句話說,待河東郡糧草一到,那麼這整個關中,也唯有丞相手下才有足夠過冬的糧草!”
如今天下,多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曹操經逢一戰,已然和關中各方勢力撕破了臉,現如今他們無糧過冬,自然要想方設法籌措過冬的糧草。
要將這關中之地當做一處村莊,那麼曹操便是這這村中生活最爲優渥之人,而其他勢力便是過得節衣縮食,亂世之中,爲求活命的人尚且易子而食,更何況這些只求割據一方的兵閥?
“軍師祭酒此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吧?”
“你此話之意無非是以爲這些關中勢力會藉此機會帶兵搶糧,可豈不知他們遭逢大敗,早已是往各處逃離,心崩膽裂之下如何敢與丞相爲敵?”
秦川話音剛落,便有不同的聲音傳來,待秦川定睛一看,卻是一位在議事之時有過幾次一面之緣的鄭姓參將噙着些許冷笑與秦川唱起了反調。
不過此人也算伶牙俐齒,口中所說之言皆是在場大多數人心中所想。
不過對於這等身份之人,秦川卻是連瞧都懶得瞧上一眼,反倒是當着曹操的面質問起來:
“丞相不妨設身處地一番,若是丞相身處這般境地,聽聞有糧草運來,丞相該當如何?”
隨着秦川說完,坐在高位之上的曹操雙目一眯,順着秦川所佈置場景略作思考,隨即不變價思索的低聲開口道:
“搶!”
臉皮既然已經撕破,那麼也就沒有留手的前提,與其擔憂對方的報復,倒不如將希望放到對方因天寒地凍,難以動兵的可能性上!
見到曹操都是這般想法,那剛剛還下意識打算附和鄭姓參將之人均似被人捏住了喉嚨一般,半晌不知該作何表態……
而秦川此刻嘴角也是浮現起的些許細微的弧度,緩緩地行至那剛剛與自己叫板的馬參軍身旁,笑吟吟的盯着此人沉默不語起來。
“你……軍師祭酒這是作甚?”
答覆他的,卻是秦川乾淨利落的一記響徹大殿的耳光!
“我生平最恨別人打斷老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