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的請求過份嗎?
在呂布看來,完全稱不上過分。
若不是剛剛趙雲讓開道路,驕傲如呂布亦自認難以突破趙關張三人的圍攻。
而趙雲這小小的請求,亦是爲了給其主與盟軍的一個交代,這在呂布看來也非常的合理。
呂布微微頷首,也算是對趙雲的請求默認了下來。
旋即,趙雲胯下的夜照玉獅子一動,迅速地朝着呂布的方向追去,高聲道。
“溫侯休走,吃我一槍!”
呂布也算是給足了趙雲的面子,一邊騎着赤兔馬往着不遠處還在絞殺着王匡士卒的幷州狼騎匯合之餘,一邊高聲應道。
“本侯今日已乏,來日再戰。”
一時間,在赤兔馬與夜照玉獅子的你逃我追之下,呂布很快就要衝回到了幷州狼騎中。
就在這時,呂布驟然聽到了身後趙雲傳來的聲音。
“來而不往非禮也,溫侯看箭!”
呂布往着身後一掃,發現趙雲正在彎弓搭箭瞄準自己的方向。
下一刻,一根箭矢如流星般破空而至。
不過,都無須呂布擡戟格擋,那根箭矢便是從赤兔馬身旁一擦而過,將綁着赤兔馬的王匡頭顱頭髮射斷。
隨着頭髮一斷,王匡頭顱便是往着地面掉落而去。
呂布本能便想要伸手去撈住頭顱,但心中念頭一動之下,還是決定給趙雲一個面子,將這個頭顱歸還給盟軍。
隨即,赤兔馬馱着呂布完全沒入到幷州狼騎之中,趙雲跟了一段將王匡頭顱地撿了回來,也不再繼續追趕。
這一場將會載入史冊的對決緩緩拉下帷幕,但帷幕之後的暗潮卻纔剛剛開始。
當頗有幾分狼狽的呂布率領着幷州狼騎返回到虎牢關內,卻未見董卓或其餘西涼文士武將前來相迎,唯有張遼、高順、魏續等部將前來迎接。
這讓自覺率領在外廝殺了一場,斬方悅、王匡,又大破了一鎮諸侯,然後力戰盟軍三大猛將,自覺也算得上勞苦功高的呂布略有些不滿。
尤其是與趙關張三人一場交戰下來,呂布身上負傷之處不在少數,肩膀處還被捅了一個窟窿,一時有些難以使勁。
“溫侯小心。”
張遼連忙將呂布從赤兔馬上攙扶了下來,魏續則是接過呂布掌中沉重的方天畫戟。
隨着戰意消退,呂布方纔明顯感覺到各處傷口傳來的疼痛,尤其是左肩處的那個小窟窿,痛得呂布都爲之微微皺眉,道。
“張飛那蠻子,他日若是遇見,殺之方能一解辱我之恨!”
呂布自顧自地說着之餘,卻沒有發現張遼那微微皺眉擔憂的神色,繼續催促道。
“醫官爲何還未至?莫非嫌命太長乎?”
“快了快了。”魏續連忙回答道。
而張遼沉吟了一陣後,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溫侯,依吾之見,當先行前去拜見相國,否則或會生出什麼誤會。”
“誤會?能有什麼誤會?”呂布問道。
張遼猶豫了一陣,左右掃視了一圈,確認皆是心腹,方纔壓低着聲音道。
“不知溫侯與趙子龍達成了什麼交易?”
“交易?哼,約定來日再戰罷了。”呂布擺了擺手,道。
頓時,張遼忍不住與一衆健將相視一眼,眼中均是閃過懷疑之色。
適才在虎牢關外的對決,呂布眼看已陷入絕境之中,張遼等部將都忍不住要自行出戰去救呂布之時。
情況卻是驟然大變,那趙雲開口隱隱傳了些許聲音,提及什麼“遵守此諾”、“以家國爲重”的字眼,便是讓開了道路將呂布放出了包圍。
而後,呂布與趙雲又接着在無數人的眼皮底下竊竊私語了一陣,就彷彿是對暗號那樣,來回接了一下“君子一諾”“駟馬難追”。
之後,雙方又像是故意撇清關係那樣,來了一場你追我趕。
這一幕幕的,即便是作爲呂布部將的張遼等人,都不禁懷疑呂布是不是與趙雲達成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準備背主。
只是向來呂布都不喜他人過問他的決定,所以在看着呂布有意以着“約定來日再戰”作爲藉口推脫,張遼等人也不敢繼續追問下去。
不過,張遼還是不忘提醒一下,道。
“只是適才相國也在城牆上觀戰,或會有所懷疑,所以溫侯宜先去拜見相國,再治癒傷勢。” 然而,張遼這一聲提醒無疑引起了呂布的不快,沉聲道。
“吾與義父不說是骨肉至親,血濃於水,但亦算得上是父慈子孝。”
“如今本侯如此廝殺一場回來,勞苦功高,即便前去拜見義父,義父也必然是讓本侯先去治癒傷勢,還不如先讓醫官包紮好了傷勢再見義父也不遲。”
張遼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但看着呂布那滿是不快的臉色,只得是強忍了回去,快快催促醫官爲呂布包紮傷勢。
呂布身上大小傷口近十處,足足折騰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完成了初步的處理。
旋即,呂布又嫌自身甲冑衣冠破損,又換了一身袍子,這才往着城樓之上走去。
而在城樓之上,一衆西涼悍將齊聚,董卓的臉色更是充滿了陰鬱。
在呂布回城後,已過了近一個時辰,依然未見呂布前來拜見覆命。
這讓原本就對呂布心生懷疑的董卓,更是感覺到了那濃濃的傲慢輕蔑,似乎完全沒有將董卓放在眼內。
等換了一身袍子的呂布出現在城樓之上時,一衆西涼悍將看向呂布的眼神可謂滿是狐疑,隱隱間還透露着一絲敵意。
這讓呂布心中浮現一絲不解的同時,更多的是一種不滿,冷哼一聲,目光自那羣西涼悍將的身上一掃而過。
當即,感受到呂布那充滿了侵略性與壓迫力的目光,一個個西涼悍將幾乎是下意識地低着頭避開目光。
原本,這一幕在過去亦不算罕見。
憑藉着絕對的武勇,每一次西涼軍與幷州軍發生矛盾之時,呂布都是如此威壓一衆西涼部將的。
只是,這一次在某些先入爲主的觀念下,董卓看着這一幕卻是猛地心生忌憚,覺得異常的刺眼,語氣冰冷地問道。
“奉先,這些可都是咱的心腹部將,大多與咱征戰沙場且出生入死多年,也算是你的叔伯一流。如此對叔伯無禮,教外人看見,豈不是要背後笑話咱教子無方?”
這夾槍帶棒的一句話,讓原本抱着前來邀功之心的呂布也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對,朝着董卓行禮之餘,開口道。
“是兒一時急於向義父邀功,失了分寸,還請義父勿怪。”
“邀功?奉先何功之有啊?”董卓冷冷地問道。
“自然是斬殺王匡。”呂布下意識地答道。
董卓睜開那被肥肉擠得僅剩一條縫的綠豆眼,問道。
“咱當時說的可是拿王匡的頭顱來充當酒器,如今王匡的頭顱何在?”
呂布聞言,只覺得心中頓生涌出一股邪火,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又是無從解釋,整個人處於一種怒氣勃發又只能強忍着的狀態。
而眼看着呂布似乎反抗之心,董卓睜開的綠豆眼也是凝了起來,時刻注意着呂布的動作,手中握着酒盞隨時摔地,命令左右甲冑齊備的西涼悍將們,將沒有甲冑兵器的呂布當場拿下。
之前呂布在虎牢關外的作爲,如何能不讓董卓懷疑?
更何況呂布還有前車之鑑,爲了權勢富貴,良駒爵位,選擇斬殺前義父丁原率領大軍投靠董卓。
如今,呂布深陷絕地,爲求苟活,再選擇反叛義父,這在董卓看來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始終一言不發的李儒,細細觀察着呂布的反應,又見呂布未帶兵器甲冑,思索了一陣後,開口打破着隱隱僵持着的氛圍,道。
“相國,想來溫侯乃是被一衆猛將車輪戰而疲憊交加,方纔在相國面前失態了,又何必爲這等小事與溫侯計較?”
頓了頓,不等董卓表態,李儒便是笑眯眯地衝着呂布說道。
“溫侯此番出戰雖未能全勝,但亦有所斬獲,只是相國氣惱於關東鼠輩們的卑鄙,故以心中怒氣橫生。”
“溫侯既爲人子,便不該與相國鬥氣纔是,不如溫侯先行下去歇息,來日再議關東盟軍之事。”
在李儒的安撫下,呂布心中惱怒略平了幾分,朝着董卓拱了拱手,便是大踏步地朝着外面走去。
這讓董卓的臉皮明顯抽了抽,一副將欲噬人的模樣。
旋即,李儒又揮了揮手,示意其餘的西涼悍將也跟着退下,方纔朝着董卓開口道。
“相國,依吾之見,溫侯未有叛心,此前或是關東盟軍的離間之計也。”
“離間計?”
董卓猛然將手中酒盞往着地面狠狠一砸,道。
“呂布那態度焉爲人子乎?再者,適才在關外的情形,文優不也看見了嗎?若非呂布與那趙子龍有所交易,豈能如此輕易逃脫?”
“文優解釋那是盟軍奸計,意在離間咱與呂布,但呂布的反應又該如何解釋?不僅與趙子龍竊竊私語了一陣,還掩耳盜鈴般任由趙子龍一人追趕,最後連那王匡頭顱都交還給趙子龍。”
“最後返回關內,又是遲遲不來拜見。這種種舉動,豈能是沒有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