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沒有人能夠體會到虞國的感受。
生於斯,長於斯的日南郡人體會不到。
惟有前來日南郡上任的虞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日南郡就彷彿是徹底被大漢遺忘了一般。
且正值日南郡內憂外患,不知該如何面對林邑國的逐步蠶食,乃至於虞國已心生玉石俱焚以護治下百姓土地之際。
這一艘艘聞所未聞的巨型海船出現,讓虞國甚至生出瞭如墜夢中的感覺。
直至再三辨認後,虞國這才連忙整理着身上已有多處補丁的官袍,又正了正衣冠,這才大踏步地朝着岸邊的方向走去。
而徐盛之所以停留在此地,爲的自然也是與日南郡的官府接觸。
身着官袍的虞國孤身靠近後,徐盛便鄭重地讓孫策與周瑜前去相迎。
日南郡儘管貧瘠之極,人口稀少,但同爲大漢官員,該有的尊重,徐盛自然不會失禮。
很快,虞國就被請到了作爲旗艦的“吳郡號”之上,且即便虞國儘可能地保持鎮靜,但一路沿途所見一個個可稱爲虎賁的士卒,依然心驚不已。
至此,虞國對於這一支艦隊的漢家身份,再無一絲懷疑,但頗爲不解與擔憂的,卻是如此精銳水軍出現在此處是何用意,又是否會願意助日南郡一臂之力?
而當徐盛見到明顯心事重重的虞國,神色卻是頗爲詫異。
在各地州牧、郡守徹底掌握了軍政大權的混亂時局中,徐盛還是第一次見到穿着如此儉樸的郡守。
且虞國還是孤身赴會,這就讓徐盛忍不住更高看了虞國一眼。
因此,徐盛主動起身相迎虞國落座後,表明身份道。“吾乃安南將軍兼揚州牧大漢皇叔劉玄德麾下之將,琅琊徐盛是也。”
“會稽虞國,見過將軍。”
儘管以官位而言虞國遠在徐盛之上,但虞國自知有求於人,且徐盛麾下兵甲之銳,足以輕易橫掃日南郡。
所以,虞國的態度擺得相當之低,甚至主動向着徐盛行禮。
徐盛見狀,連忙朝着虞國回禮。
這讓虞國頓時大爲安心,明白徐盛此番前來以禮相待,想來起碼對於日南郡並無惡意可言。
旋即,徐盛又向虞國分別介紹了陪坐一側的甘寧、孫策、周瑜,其中自然不可避免地順帶提及到劉備與李基的名字。
只是,周瑜細細觀察了一番虞國的反應,發現虞國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明顯是對於劉備與李基都一無所知。
這讓周瑜對於日南郡的消息閉塞程度,有了更爲清晰的認知。
而之所以艦隊會選擇在日南郡停靠,沒有直接前往林邑國,卻是周瑜所提的建議。
劉繼所帶回的除了“林邑稻”外,便是一份珍貴的海圖,可劉繼對於林邑國的瞭解並不多。
身處異地,爲了避免意外,劉繼在外幾乎都是選擇儘可能少與他人接觸,所以劉繼所知曉的林邑國其餘情報同樣也是寥寥。
因此,艦隊對於林邑國如今的國土多大,國都何在,政權如何,可用之卒有多少,各地糧倉又在什麼地方等等,均是一無所知。
所以,周瑜方纔建議前來日南郡,嘗試與日南郡的官府接觸瞭解一些必要情報,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而徐盛與虞國初次見面儘管雙方都各懷想法,但表面卻是沒有表露分毫,所聊的內容主要便是揚州、交州的風土民情。
對於交州具體的情況,虞國無疑是一清二楚,同時也是徐盛需要的情報;
至於家鄉揚州的變化,虞國同樣也是好奇不已。
尤其在得知了吳郡的繁華,會稽郡的變化後,虞國第一反應便是遇到騙子了。
旋即,虞國想到眼前這規模龐大得嚇人的艦隊,又覺得若是吳郡未有如此底蘊,又如何能支持這等艦隊?
只是,吳郡與會稽郡的變化,讓虞國感到陌生,甚至一時有種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的感覺。
自己前往日南郡治理多年,不敢有一絲懈怠,原本還對治下變化頗感滿意。
可記憶中的吳郡與徐盛口中的吳郡兩相比較,吳郡的變化之大,根本就不是日南郡所能相提並論的。
這讓虞國,頓生一種懷疑自己是否適宜主政一方的感覺。
不過,雙方的初次會面,無疑還是賓主皆歡。
且徐盛也嘗試着開口以着在海上航行良久,打算在日南郡休整數日爲理由,得了虞國的允許。
而在派人將虞國離開吳郡號送回岸邊後,原本喝得微微有些醺的徐盛努力提了提神,朝着全程同樣作陪的甘寧等人問道。
“諸位覺得虞府君是否值得信任?”
“嘖!”
甘寧咂了咂嘴,也不客套,直言道。
“人心隔肚皮,尤其是這種窮山惡水的,最是容易出現那等稱霸一方的惡吏貪官,那虞國看上去確有幾分儉樸正氣。”
“但日南郡與林邑國相鄰,虞國又到任日南郡七八年之久,若是說虞國與林邑國毫無接觸的話,老子是絕對不信的。”
“所以,與其冒險與虞國合作,還不如就按老子所說的,一路自北到南打過去,將林邑國給徹底地打穿了,打服了,還怕拿不到林邑稻嗎?”
徐盛聞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甘寧這壓根就是強盜思維,粗暴簡單且直接。
可國士侯的意思是讓林邑重回到大漢的懷抱之中,而不是想要一塊被打爛了,打廢了的地盤。
依照着甘寧這般做法,必然會大量波及到林邑國底層百姓,讓歷經了五十四年消磨後林邑國百姓對大漢僅存不多的認同感徹底消失殆盡。
如此一來,後續治理林邑國的官吏想要挽回民心,那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因此,徐盛微微頷首過後,目光則是越過甘寧朝着周瑜投了過去,問道。
“公瑾可有什麼見解?”
手握着一把羽扇的周瑜聞言,略微沉吟後,開口道。
“依我之見,那虞府君可信,與林邑國存在勾結的可能微乎其微。”
“何以見得?”徐盛追問道。
“衣着打扮,這些或許可以假裝,但適才吾藉着敬酒的機會,近距離觀察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