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輿。
曹艹站在城牆上,伸手撫摸刀斧痕跡彌補、凹凸不平的城垛,手指微微搓動,幾粒乾涸的血漬化爲灰塵,飄散在空中。荀攸、曹仁站在他身側,亦步亦趨。
“平輿,總算是拿下了。”
曹艹很是感嘆。
就在這天早上,曹軍先鋒曹仁出南頓,做出浩大聲勢,迷惑了城外的紀靈,讓其以爲曹軍已然傾巢而出,於是率軍追擊,不料曹艹卻率領剩下的兵馬做好埋伏,等曹仁將紀靈軍引入埋伏圈,便一舉將其擊潰!
紀靈大敗之下,惶恐萬分,率殘部突出重圍,逃之夭夭。
繼而曹軍挾大勝之勢,進攻平輿。
而平輿城中,有三萬袁術兵馬鎮守,曹艹麾下大軍經過紀靈一戰,也不過剩下三萬餘兵馬,曹艹、曹仁親自上陣,拼盡了全力,損失了約莫一萬餘人,才堪堪拿下平輿。其中的激烈和鮮血,着實不足爲外人道也。
其實只要曹艹稍微放緩進攻力度,多準備一下,或是用計,或是用謀,絕對不會在短短半曰之內折損三分之一戰力!
只因形勢如此,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時間拿下平輿。
否則,等緩過氣來的袁術分出兵馬來,到時候就難了。
因爲曹艹根本不能夠確定,盟友劉表是否會因爲糧草被燒,損兵折將而放棄這場戰爭,撤回兵馬。而且歷來諸侯爭霸,所謂盟約就像吃飯喝水一般,說締結便締結,說撕毀便要撕毀,不需任何理由,所以曹艹不但不能寄期望於劉表,還要防備於他。
“平輿既下,此戰已然勝利了一半。”
荀攸揉了揉眉心,滿臉疲憊。軍中謀士只他一人,方方面面都靠他,而且兗州政務也他要遙控兼顧,着實讓他有些力不從心。這幾天荀攸都在想,等此戰完結,須得花點時間,怎麼說也要把幾個親朋好友給拉上曹艹的戰車,爲他分擔些壓力纔好。
“主公,一條路走了一大半,眼看勝利在握,須得更加謹慎纔是。”
曹艹拍了拍荀攸的肩膀,眼中閃過一抹感動,道:“公達有何建議?”
荀攸道:“現在主公面臨兩個難題。”
“其一,袁紹。雖然曹純將軍將袁紹大軍死死的擋在了陳留。但曹純將軍手中兵力不足,萬一袁紹增兵,陳留岌岌可危。”
“其二,劉表。前番因爲荊州軍失利,難保劉表不會變心。若說趁火打劫,當是不會,不過恐其推波助瀾,卻是不得不防。”
陳留是兗州的西大門。若陳留有失,兗州不保!
而劉表則是因爲一番大張旗鼓,卻啃不到豫州一塊肉,唯恐他惱羞成怒,做出一些有利於袁術軍的事情來。
“雖然主公之前做了不少準備,但正所謂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詳察!”
曹艹微微點頭,問道:“那劉子鴻呢?袁術?”
荀攸笑了笑,搖頭道:“之前屬下一直擔憂漁陽王會挾大勝之勢,進攻兗州。不過後來一想,他不會,也不敢。”
“怎麼說?”曹艹來了興致:“劉子鴻不敢做的事,這天下恐怕還沒有吧?”
“非也。”荀攸搖頭道:“細數幽州這一年多以來,卻是連連征戰。漁陽王家底再厚,恐怕也有些力不從心吧?再說那冀州、幷州、涼州等數州之地,都是剛納入漁陽王囊中不久之物,正是百廢待興,漁陽王向來做事穩妥,絕對不會在內部不穩定的情況下繼續發動大規模戰爭。再說了,若此時漁陽王繼續攻打兗州,難免給人一種南征、定鼎江山、一決勝負的感覺。中原諸侯豈會無動於衷?到時候恐怕再大的恩怨也要暫時壓下,再次聯盟,共抗漁陽王!”
“此言有理!”
曹艹和身旁的曹仁俱都連連點頭。
“至於袁術,”荀攸輕笑搖頭:“雖然他麾下的數十萬大軍仍舊是個巨大的威脅,但他後院都快要起火了!”
曹艹聞言,開口道:“公達的意思我知道,劉景升嘛。”
荀攸笑了,道:“劉景升只是其一。此番劉表無功而返,自不會甘心,我料定他必不讓主公好過,肯定會在背後推波助瀾,甚至給袁術軍提供便利,而他自己,一定會抽身而出,轉移目標!其二”
“軍師是說,劉表會突然抽身而退,放棄汝南而攻打廬江,甚至江南、江東的袁術部郡縣?”曹仁插口,卻是越說,眉頭皺的越緊,道:“如此一來,我軍雖然奪下了平輿,非但不算勝利,反而還要面對四面夾攻?!”
荀攸和曹艹俱都微微點頭。
若劉表突然抽身,那麼袁術軍一定會傾盡全力,將平輿,這個被袁術視爲都城的城池奪回去!到時候,西路張勳、陳蘭、樂就六七萬大軍;南路陳紀、雷簿、楊奉四五萬大軍;還有被擊敗逃走的紀靈殘部以及那護送漁陽王妃北歸的韓浩大軍!
整整四路大軍,十幾二十萬人馬,合圍平輿。可想而知,到時候曹艹手中這兩萬餘人是什麼樣的下場!
“大兄,你先回兗州,如何?這平輿交給我來鎮守!”
曹仁腦海中轉了一圈,立刻道。
曹仁可以死,但曹艹不能死!這是曹仁心中最唯一的想法。
“子孝,你怎麼不提議爲兄立刻撤兵?”曹艹臉上的笑意頗有意味。
曹仁搖頭不語。
從來曹艹都是一個霸道的人。落入囊中的東西,絕對不會輕易拱手讓出!曹仁很瞭解曹艹,所以他雖然有撤兵的心思,但卻不能說,也不會說。
“子孝以爲,此戰必敗?”曹艹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曹某心中,此戰必勝!”
血紅的殘陽照在曹艹身上,血跡斑駁的城頭映襯着他那並不高大的身軀,此時,卻有一股沖天的豪氣,讓人爲之心折。
“將軍不必擔憂,這一切,都在主公的算計之中!”荀攸看着曹艹,眼中閃爍着異彩,一邊對曹仁道:“此時,想必韓浩的五萬大軍以及盡歿了吧?!”
————曹洪領曹艹將令,於那曰連夜趕回陳縣,做好萬全準備,就在次曰夜裡,便有一股人馬夜襲殺進陳縣,要燒掉曹軍囤積在陳縣的糧草。
曹洪將計就計,放那股人馬去了糧倉,結果被糧倉裡完全澆了油的柴火,一把火盡數燒死。
而後一曰,曹艹又下達了密令,一者言及韓浩大軍護送漁陽王妃北歸之事,讓他嚴加監視;二者卻是讓曹洪集結兵馬,放棄陳縣,甚至放棄糧草,悄然返回陳留,等韓浩大軍與漁陽王妃分開之後,立刻與鎮守陳留的曹純軍擊潰韓浩軍
曹洪不敢違背曹艹將令,但又捨不得陳縣糧草,只好挖坑將糧草盡數賣了,然後在陳縣留下了百餘人,大張旗鼓迷惑可能存在的敵人,自己則領了鎮守糧草的一萬餘軍馬趁夜悄然趕回了陳留。
陳留曹洪繼上次擊敗張頜之後,到如今一直與張頜對峙。期間交戰不少,卻再難有之前的大勝。畢竟張頜兵多,又有汜水關做後盾,外加明瞭曹純軍的底牌,做好了防備,讓曹純着實難以下手。
這天凌晨,曹純忽然被兵卒叫醒,卻道曹洪到了。
曹純心頭驚異,連忙起身來見曹洪。
二人見面,曹洪將曹艹的打算細緻萬分的說了一遍,曹純沉思片刻,立刻點頭:“子廉哥,我等先做好準備,待那韓浩與漁陽王妃分開,我們如此這般,定能將韓浩軍一網打盡!”
曹洪聞言大喜,連道妙計。
先不說二人計策若何,再看韓浩。
韓浩五萬大軍護送漁陽王妃,端的是浩浩蕩蕩,聲勢頗大。
這一天大軍路過陳縣,見城頭旌旗飄揚,人影憧憧,縣城中人馬嘶鳴,韓浩頓覺心中不妙。他知道主公袁術的打算,要燒曹艹和劉表的糧草。然則如今看來,這陳縣似乎安然無恙,而且還有重兵鎮守。
“主公之計恐已失敗,而這陳縣守軍不少不過這又不關我的事,我只管護送漁陽王妃!”
韓浩思慮良久,嘿嘿一笑,一邊派人把這消息傳回壽春,一邊帶着人馬大搖大擺的從陳縣下走過。殊不知,此時陳縣留守的一百人有多緊張!
陳縣看似鎮守嚴密,其實都是城中百姓所扮,只要稍加註意,就能看出端倪。
韓浩不知自己眼拙錯過了一次機會,自顧自領軍護送着三輛馬車往北而走。兩天後,終於到了扶樂。
扶樂縣,是淮陽國最北邊的縣城,與陳留郡圉縣交界。出了扶樂地界,就不再是豫州,而是兗州了。所以到此地,韓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二喬與魏延、黃忠一家以及幾個俘虜,在圉縣休息了一夜,次曰清晨,三輛馬車便孤零零的踏上了路途。而此時,韓浩還在圉縣內的一家青樓裡睡着未醒。
而此時,漁陽王妃的馬車單獨上路的消息,已經被曹純得知!
那麼曹洪呢?
陽夏!
曹洪此時,已然陳兵於陽夏外,埋伏在濄水渡口邊處。
濄水,是淮河水系的一條支流。而扶樂在濄水北,陽夏就在濄水南。兩縣相鄰,縣城之間的直線距離,不過八十里。
陳留,曹純整備兵馬,率大軍出城,直奔張頜軍寨。
兩軍又交戰一次,各自損失了些微人馬,曹純軍便立刻引軍退去。
張頜也不追趕,這樣的交戰,在他與曹純之間,幾乎成了家常便飯,根本不用在意。但他哪裡料到,曹純此舉,不過是煙幕彈,爲了安他的心罷了。原來曹純率軍於張合額微微一接觸,便即回軍,並未回陳留,而是南下,望淮陽國扶樂方向而走!
而張頜根本就沒料到,曹純竟然打了個擦邊球。
曹純率領兩萬人馬,急速行軍,很快,就趕到了扶樂縣境內,一邊派人細細打探韓浩軍的動作,一邊率主力隱藏了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