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教會大軍前軍變作後隊有序退卻,反賊兵馬意欲緊隨追殺,陣形卻被聖殿騎士沖垮,亂成了一團。只能眼睜睜看着教會大軍從容退走。
反賊主帥彭脫大怒,便令大軍圍剿聖殿騎士營,可雙足終歸跑不過四足,加之陣形大亂,步兵哪裡攔得下高速奔襲的騎兵,只得目送聖殿騎士在陣中呼嘯而過,從南到北鑿了個對穿,向教會軍退走方向追去。
“王八蛋!”彭脫牙根直癢,“速速整頓旗鼓,隨我追敵!”
等到反賊點齊人馬,隨軍主簿給彭脫帶來了一則讓他震驚的軍報。
“剛纔一役,我軍陣亡4731人,200人重傷。官軍戰死1242人。”
“什麼?”彭脫拍案而起,“我軍陣亡者竟四倍於敵?”
“正是如此!”主簿亦是頗爲析疑,像這樣悍勇的官兵他真是聞所未聞,以少戰多,在局勢極度不利、幾近被圍的情況下竟然能從容退走,且退走前斬殺人數佔於絕對優勢。“啓稟將軍,不知剛纔戰報您聽清沒有?”
“嗯?”彭脫冷哼一聲,“主簿何意?莫不是質疑本將無意軍情?”
主簿連忙賠不是,“老夫並無此意,只是想提醒一下將軍,老夫剛纔報的是‘官軍戰死1242人。’”
“那又如何?”
“戰報上說的是‘戰死1242人!’卻絲毫沒有提及負傷者的人數。這代表什麼?”主簿索性將戰報遞到彭脫的手上。
彭脫隨手拿來,看了又看,眼睛忽然瞪圓開來,“怎麼會?怎麼會沒有傷者?”官軍是戰敗退走的,即是撤退自然沒有時間帶走傷員。那傷員哪裡去了?答案很明顯……戰死了,沒有傷者……所有人都死了。瘋子……全是些瘋子。“這是哪裡來的兵馬!”
“回稟將軍。尚不知曉,他們的旗幟十分奇怪,既不標明主帥姓氏,也不寫清領地位置。不過老夫在冀州時聽人說,濟南國聖母教以十字條紋爲標誌。而來的這羣官兵的旗幟亦是以十字條紋爲主體。想必,這批人馬便是來自濟南國了。”
“濟南國?欒奕?”彭脫圓眼微眯。上個月,天公將軍傳來急報,言明攻打濟南的朱英渠帥戰敗被欒奕所擒,伏誅。前些時日又來戰報言青兗二州起義大軍被援軍所滅,趕赴支援的官軍將領還是濟南丞欒奕。這欒奕有兩下子……不愧是大漢神才啊!如今,他又跑到豫州地界上來了。決不能讓他在這掀起風浪。“必須趁其立足未穩,將其剿滅。傳本將軍令,大家集結完畢立刻啓程,追擊欒奕狗賊。”
“喏……”
不過,當黃巾大軍陣列重結之時,教會兵馬早已沒了蹤影。
彭脫領大軍,沿着行軍痕跡一路追趕,一連追出200餘里,行軍三個晝夜未見敵蹤。只是從偶爾可見的埋鍋造飯痕跡看出,教會兵馬仍在向這個方向潰逃,且逃得越遠,竈坑越少,從最初的1000個竈坑,減少到800,600,直至方纔只剩了300。想來定是士氣衰落,出了大批逃兵。
彭脫見狀大喜,號令士卒加快行軍,死命追趕。又追一個晝夜,方覺不對。他猛然記起三日之前,戰報上說欒奕所帥兵馬在一戰過後只有陣亡者,無有負傷人,由此可見,欒奕手下這支隊伍紀律之分明,士氣之旺盛完全可以用可怕來形容。像這樣一支精銳之師裡怎麼可能出現逃兵?
他又依稀記起,自己好像從書上看到過相似的戰例。哪本書來着?他命侍從取來自己的所有書籍來回翻看,不是《論語》,不是《大學》……是它——《春秋》。
春秋兩個大字躍然由神才紙印製封裝的封面之上,在封面下方,赫然還有四個小字——欒家印製。
“欒家?欒奕……又是欒奕。”彭脫大怒,狠狠撕去封皮,才翻看內容。“對,沒錯。增兵減竈……欒奕用的是增兵減竈之計。”《春秋》裡,齊國的孫子在與魏國龐涓作戰時,用的正是增兵減竈之策。他先用欲擒故縱之策,假借戰敗退卻引誘龐涓上鉤,在戰敗撤退途中,每日將埋鍋造飯的竈坑削減一半,致使龐涓誤以爲孫子手下兵馬出現大量逃兵,便瘋狂追擊。誰知,追至馬陵之時,才發現孫子早在此處設好了埋伏,齊國大軍萬箭齊發,魏軍陣容大亂,自相踐踏,死傷無數。龐涓自知無力迴天,在此自刎。
彭脫恍然大悟。心中暗暗慶幸提早發現,否則還真就着了欒奕的道兒。“這等小兒伎倆,如今被本將軍探知,又能奈我何?”彭脫得意洋洋,決定以將計就計之計應對。遂取出地圖來反覆瞧看,終在東方五十里外發現一處適合伏兵的所在——佔頂峰,一片連綿不絕的山脈。
彭脫當即派出大量探馬前往探查,得到的回覆卻讓他萬分疑惑。山裡根本沒有伏兵的影子,非但沒有伏兵,連埋鍋造飯的痕跡都消失了。山林裡靜悄悄的,除了草木就是鳥獸,杳無人煙。
彭脫不放心,又派心腹親自探查,得到結果也是一樣,沒有伏兵,什麼也沒有,甚至於林子裡的泥土上都沒有留下行軍的腳印。
彭脫大爲奇怪,“什麼都沒有?那欒奕哪去了?插上翅膀飛了不成?”
彭脫百思不得其解,恰逢波纔此時又傳信催他回軍長社,不得已之下,只得暫且西歸,折返而歸。
回軍的路上,他仍惦記着欒奕的動向,總覺右眼跳個不停,有種不祥的預感。可具體哪裡不祥,他又說不出來!思索許久,不由燦笑,暗歎自己大軍在手,數量遠甚於欒奕,又有什麼可擔憂的?別自己嚇唬自己。
只不過,這樣的安慰言語只在他心裡轉悠了一遭,憂慮之情再次躍然臉上。“欒奕到底去哪了?那可是將近一萬人呢!怎麼可能忽然消失不見了?”
入夜時分,彭脫在行軍大帳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恰在此時,他靈敏的耳朵中似是傳來一聲慘叫,驚得他一咕嚕從榻上坐起身來,豎着耳朵仔細傾聽。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又恢復了剛纔的寧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聽到。他大聲詢問守在帳外的親衛,“彭九,剛纔聽到什麼了嗎?”
“啊?”彭九晃了晃睡的發懵的腦袋,“沒有啊?什麼都沒聽到!”
“哦!”彭脫自嘲一笑,暗歎怕是這兩天心事太多,出現了錯覺。亦或者是哪頭不開眼的貓頭鷹叫了一嗓子吧!“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喏!”
彭脫復又躺下,還未躺穩,又聽“啊……”的一聲,這一次不單他聽到了,連帳外的彭九都聽了清清楚楚,高聲驚呼,“將軍,有人襲營。”
然而,這個時候才發現大營遭襲已經爲時已晚,早在近半個時辰前欒奕便讓200名蒙面死士翻過圍牆,潛入了賊軍營中,又在二更時分驟然暴起,將營門強奪了下來。大隊人馬隨後殺來,直入大營,見人便殺,四處放火,慘叫聲此起彼伏。
反賊連日追蹤,被僞裝成教會主力大軍的趙雲耍的團團轉,早已疲憊不堪,如今終於得令折返,繃着的弦鬆弛下來,說不出的睏乏,睡的正香。他們哪裡想到官兵會在這個時候殺入營寨,各個手足無措,亂成一團,連值夜衛兵都被自己人衝散。
“爲死去的兄弟報仇。願聖母保佑他們……”
讚美聖母的言語充斥在大營的每個角落,熊熊燃燒的火焰點燃了大半軍帳,喊殺聲不絕於耳。此時此刻,月夜下黃巾軍的大營成了教會衛士們的殺戮所、屠宰場,鮮血濺的到處都是,將土壤染成了生命的紅色,到處都能看到衛士追趕反賊的景象。
中軍大帳之外,歪歪斜斜披甲上馬的彭脫見到此情此景,臉色先綠後紫,“哇呀呀呀……欒奕,我與你不共戴天。來人,隨本將軍迎敵。”
“將軍,不可……”隨軍主簿上前一把拉住彭脫的繮繩,嗟嘆道:“軍心已亂,陣腳盡失。若是再戰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尋死路。將軍乃我軍棟樑不可輕易赴死,不如暫且退回長社再做計較。”
彭脫怒斥,“放屁。本將軍逃了,這五萬兄弟可怎麼辦?”
“我的將軍。這時候就別再琢磨五萬兄弟了。哪裡還有五萬兄弟,這麼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打光了!”主簿急得老淚縱橫,“快走吧!再不走連你我二人都無路可逃了!”
彭脫見確是大勢已去,無力挽回,便未再固執己見,“如此,暫且聽主簿一回,隨本將軍殺出寨去。”隨即調轉馬頭向西方突圍。
僅剩的三十餘名親衛緊隨其後,主簿夾雜在親隨之中,奪路狂奔。
欒奕在一瞬間在視線中捕捉到了這個格外兇狠的馬隊,透過爲首之人鮮亮的衣甲,立刻判斷出馬隊爲首者身份不凡,定是軍中主將彭脫本人。提錘便來追趕,“逆賊彭脫,哪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