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點頭道:“確實如此。欒子奇屯糧魚臺當真出人意料!”
董承補充,說:“欒奕屯糧魚臺不單單是爲了出奇。還有一點至關重要。”
荀彧稀奇道:“洗耳恭聽。”
董承娓娓道來,“自聖元元年至今,欒奕招募工匠在濟南、青州、兗州和後得的徐州境內大肆修建大運河。歷經三年有半,依託各地水勢開鑿出了一條北起大河,貫穿大清河、濼河、濟水等諸多水域的人工河流。使得舟船可從北方大河一路順河道而下,沿濟南,過青州、兗州,直達徐州下邳郡,下邳以南的運河仍在挖掘之中,預計後年可貫通潁水,運河南方終點遠至揚州壽春一帶。在整條運河上,有幾個港口十分重要,最北邊的不用說,就是位於濟南國曆城縣的濼口碼頭,那裡有欒家的大工廠,廠子裡的作坊每天都會源源不斷產出無數的琉璃、布匹、神才紙……爲欒奕換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董承順着地圖上的河流線一路往下指,“兗州境內的碼頭任城乃是重中之重。因爲教會設置的兵器製造所就在任城,教會中難以計數的軍械、鎧甲都從那裡產出,也都屯在那裡。任城以外,兗州境內排名第二的碼頭就是眼下這座魚臺碼頭了。這裡西連兗州前線,南接徐州復地。既能給兗州的欒奕大軍供應糧草,也能給徐州盧植方面補給運輸,可謂佔盡了地利。所以,欒奕把屯糧的地點選在了這裡。”
“原來如此!”曹操點頭不止,“文若,你怎麼看?”
“彧少年與欒子奇、郭奉孝相識,深知此二人領兵作戰不拘於常理。再加上董公所說,魚臺交通便利,易於糧草運輸。想來此地必是教會糧草囤積之所!”
“操亦是這般做想!得此天機,真乃天助我也。”曹操喜笑顏開,“我欲派一旅精兵突襲魚臺,將欒奕屯糧付之一炬,可乎?”
“理應如此!”荀彧、荀攸隨聲附和。
程昱則皺着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昱倒覺得,其中可能有詐!”
“仲德此說可有根據?”聽程昱質疑自己送來的情報,董承面露不喜之色。
程昱尷尬迴應,“無甚根據。只是覺得子奇、奉孝、元直雖喜歡出奇制勝,但也均是謹慎之人。他們應該知道魚臺對於自己而言乃是命脈所在。萬不會在糧草這樣的大事上留下如此大的漏洞。諸位以爲如何?”
一聽這話,荀彧、荀攸也跟着猶豫起來,“仲德說得也不無道理。還是從長計議爲好。”
董承見曹操也有動搖的意思,說:“曹公,這正是欒奕高明的地方啊!他正是料定我等不信教會會把糧草屯在防禦薄弱處,這纔將魚臺設爲屯糧所在。曹公,諸位,切莫被他騙了啊!”
曹操左右爲難。此刻,地圖上小小的魚臺彷彿變成了炙熱的太陽,萬分灼眼。可是轉念一想袁紹現在已經結束了河北的戰事,平定幽州、幷州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一旦他佔據河北冀、幽、並三大州揮師南下。欒奕兩面受敵難以久戰,隨後強大的袁紹會又佔去青、徐、兗絕大部分疆域。他曹操雖說也能分一小杯羹,可是脣亡齒寒,欒奕覆滅後,弱小的曹操必會承受袁紹迎面而來的痛擊……到了那個時候,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諸位,聽我一言。沒錯,欒子奇、郭奉孝、徐元直皆當世奇才。正因爲他們各個才華橫溢,我們怕了他們,才如此舉起不定。現在,我請諸位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他們再有才華,也是人啊。是人都會遇到力所難及的困難,行事都會有所紕漏。就像眼前的魚臺,會不會是他們過於自信犯下的錯誤呢!操以爲很有可能。”
他環視衆人一眼,又道:“反過來講。我軍只需派出一旅精銳,最多不超過3000人馬前去燒糧,就算魚臺是欒奕設下甕中捉鱉的圈套,對於我們而言損失也不大。相反的,如果欒奕在魚臺的糧倉被我們燒了,他們可就功虧一簣了。”
“主公所言甚是!”曹仁對曹操這番言論甚是支持,夏侯惇、夏侯淵等武將紛紛附和。“諸位軍師,莫把欒子奇看得太高。”
“是啊,是啊!”
荀彧猶豫一陣,也表示贊同,只不過爲了保險起見,他提議先派一隊精銳斥候潛入兗州,到魚臺偵查一番。若是探清魚臺港內真屯有大批糧草,在派兵征伐。
曹操亦覺荀彧所言更加保險,遂從其言,安排一組十二名斥候,分四路翻山越嶺穿越兗州邊境,直奔魚臺。
半個月後,斥候相繼返回,給出了一致的答案——魚臺城內確有屯糧,糧食還不是一星半點。每日,運糧的兵馬走馬觀花似的進進出出,依車馬數量,以及車轍深淺度判斷,每天運出的糧食足有數萬石之多。
“你確定那都是糧食,不是沙土充數?”程昱仍不放心。
斥候答道:“小的親眼看到糧袋的破口裡往外撒糧。小得還趁教會運糧車隊走後,從地上撿了些米糧品嚐了一番,全是上好的粟米。”他從懷裡取出一支小袋遞到程昱手中,“軍師請看,這是我收集回來的!”
程昱將袋中米粒倒在右手心,用左手食指撥了撥,觀察一陣光澤,又放在鼻尖嗅了嗅,“主公,確是上等的好米。”
“哈哈……”曹操喜笑顏開,對帳下諸將大喊:“破敵良機近在眼前,何人願走一遭魚臺,立此首功?”
“末將願往!”夏侯淵出列請纓。
“好,此事非妙才難以成行!,妙才,責你領三千精兵,今夜酉時用飯,亥時兵發魚臺,焚燬魚臺教會大倉,不得有誤!”
“得令!”
……
位於兗州南端,與徐州小沛搭界的微山縣魚臺鎮是個風景秀麗所在。這裡有山也有水,新修的大運河貼縣城而過,波光粼粼的微山湖大溼地近在咫尺。豐沛的水系使得這片土地成爲兗州境內的魚米之鄉,量產豐富,漁業也十分發達。
正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華夏文明的古人早早看中這片置身於山水之間的美好所在,於是便在這裡墾荒、建城,美好的文明在這裡誕生。
在魚臺上千年的文明進程中,誕生過不少的名人。且不提遠得,就拿當前而言,荊州刺史劉表便是地地道道的兗州山陽郡微山縣魚臺鎮人士。
歷史上魚臺鎮有多次機會發展成縣城,秦朝末年時,這項決義已經擺在了秦三世秦王子嬰的案頭,可怎奈因秦末農民起義而泡了湯。後來秦朝滅亡,劉邦借張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擊垮項羽,奪得天下,成了漢高祖。
衆所周知,劉邦做過小沛的亭長,如今他烏鴉變鳳凰成了皇帝,他的發跡之所如果還只是個小小的亭,未免有失體面。於是乎,小沛一躍升格成了縣,也就是沛縣。而秦律延續下來的漢律有載“百里一縣!”也就是說,以縣城爲源點,每百里之內只能設一座縣城。魚臺恰恰就在沛縣方圓百里之內,因而魚臺至今仍然是個鎮級別的城池。
又因了漢律的束縛,身爲鎮,魚臺城牆並不高,剛剛超過三丈,城牆也不厚實,僅容兩人並行。
所以當深夜夏侯淵領着3000多曹軍對城池發起猛烈攻勢時,守城的教會衛士儘管各個英勇,但終歸兵力太少只有不足千人,再加上防備不足,沒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抗。
戰事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遠道而來的曹兵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態蜂擁而來,頂着箭雨礌石,瘋狂攻城。戰事僅持續了半個多時辰,隨着一聲轟響,城門被木柱撞碎。數千曹兵魚貫衝進城中,見人便殺,四處放火。
教會衛士抵擋不住,有序從其他城門退走。魚臺陷落。
佔領魚臺之後,夏侯淵領兵徑直尋到百餘座高聳的糧倉。爲了驗明正身,他還特地令士卒挨個開倉驗糧,在確定全都是實打實鮮亮的粟米,並非乾草充數後,樂得合不攏嘴。“給我燒……”
火焰沖天而起,赤紅的火光太陽一般,照亮了魚臺的整片天空,映在微山湖的湖水裡如同猩紅的血。
焦煙四起,夏侯淵不敢久留,打個呼嘯又領着彪下人馬抄小道重新返回了兗州邊境。
得到夏侯淵回報,確定魚臺糧倉焚燬,曹操從睡夢中一咕嚕爬了起來,襪子都沒穿就召集衆文武入帳議事。
議事過程中,以曹仁、夏侯惇、夏侯淵、曹洪爲首的一衆武將,加上新近歸降的董承建議曹操以此爲契機向兗州發起決戰。而以荀彧、荀攸、程昱、張繡爲主的一派人則勸說曹操先看看欒奕接下來有什麼動作,在以不變應萬變,以防欒奕留有後手。
理智告訴曹操,帳下謀士籌劃的最爲穩妥。便按他們所說,嚴陣以待,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