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均的二徒弟姓柴名玉也是蒲元的徒孫。他則提醒蒲元,“教主送來的圖紙上很多齒輪都有着獨特的尺寸需要個別製作,製作時無論是模子需要,還是製成品都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所以個人建議,與其這般浪費時間,不如改用庫房裡現成的齒輪。這樣做雖然與圖紙上的內部結構略有出入,但是達到的效果是一樣能。同樣能實現弩矢連發,威力也是一樣。師祖,你覺得呢?“
蒲元聞言大喜,“很好!就按你們說的做。”
柴玉卻是不知,數月之後,當蒲元將製造五千臺連弩車的過程上報教會,向教會請功的時候,柴玉爲連弩車更換專用齒輪一事對欒奕啓發很大,讓他猛然間悟到了“標準”二字的重要性。
以齒輪爲例,如果全大漢的齒輪生產商只製造一寸、二寸、五寸、七寸的小齒輪,以及一尺、二尺、五尺、七尺的大齒輪……只有這幾種。而全大漢需要配備齒輪的設備——鐘錶、水紡車乃至霹靂車、連弩車只能用這幾類尺寸的齒輪,那又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如果一臺霹靂車五尺大小的齒輪壞了可以隨時拆掉一個連弩車,從上面取下一個五尺的齒輪給霹靂車換上,而不至於因爲沒有備料兩臺設備集體崩壞。
還意味着在未來的生產生活中,不必因爲新生事物的誕生總是在不停的開模具,不停製造五花八門的齒輪——因爲全大漢的齒輪都是一樣的制式。
而這制式,這尺寸,便是標準。
試問,如果諸葛亮在一開始設計連弩車時,所有都採用標準尺寸的齒輪,那製造它還用得着那麼複雜嗎?不用……需要齒輪的時候只要去齒輪生產廠的庫房裡現取現用便可。
無獨有偶,齒輪如此,發條也應該如此,包括將來車轅、螺絲、螺母……都應如此。
“標準……是一個國家生產力前進的助推劑。”在當天的日記裡,欒奕率先寫下了這句話,並與次日下詔責令柴玉自現在開始,爲大漢所有生產器具和工具的尺寸、質地以及制式制定官方標準。
當然,這是後話此間暫且不做多說。
且說四萬羌族先鋒氣勢洶洶,直勾勾向漢人大軍殺去,殺至百步之內時,便見漢人軍陣前方盾兵閃到一旁,露出身後密集的弓兵大陣,以及一排排樣式奇特的怪車。
一衆羌兵正納悶此車的用途,卻聽漢人令兵發出一串音節“fang”。羌人雖聽不懂這身號令的意思,但用屁股想也能猜出他的大體含義。
“小心流矢!”羌軍領兵主將昂生高喝。身後羌兵隨即依令行事,身體前傾,緊緊貼在馬背上以減小個體目標。
就在這個時候破絃聲“嗡嗡”大作,半息過後天空驟然暗了下來。部分沒上過戰場的士卒還道是天空忽然來了烏雲,擡眼一瞧,哪裡是烏雲,分明是蝗蟲過境。隨即不可置信,寒冬臘月的草原哪裡來的蝗蟲,定睛仔細一瞧,乖乖……當即驚得面色慘白,用破了調的嗓音高叫:“啊……那是漢人的箭。”
莫說這些首次登上戰場的新兵蛋子,就是那些自詡跟漢人打過幾次硬仗的老羌兵也沒見過這麼密集的陣仗。
長箭蜂擁而至,自天而降落入羌陣之中,沒給羌人留下任何震驚的時間,慘叫聲隨之升騰而起,連天上的浮雲都爲之震動起來。“啊……”
教會大軍前方霎時間化作一片修羅地獄。
只見,六個方陣的漢兵射出的箭矢,形成六個約十丈多寬近丈長的密集打擊面。箭雨所至,便是一地的屍首,每個屍首身上至少插着兩到三支箭矢。一輪拋射過後,令官號令下弓弩手們仍在賣力的拋灑着箭雨,接連不斷在羌人的衝鋒陣形之中開鑿着方形的無人空洞。
相比由人射出的箭陣,連弩車更讓人震撼。一枚枚弩矢在連弩車機括帶動下連續不斷的噴吐出來,一波騰空尚未落地一波又起,一串十二枚箭矢同時飛入天際,又墜落下來,遠遠望去竟組成了一座有無數弩箭共同組合而成的巨大箭橋。
“箭橋”末端接入羌軍陣中,立刻發出一陣剁肉餡似得脆響,“啪啪啪……”箭與箭間隔之密莫說是偌大個人,就是一堆屎殼郎在窩在這樣的箭陣中,存活率都超不過五分之一。
第一波箭雨足足收割了二千四百餘條人命,第二波射倒了一千二百餘人,第三波一千三百餘……簡直就是個活人屠宰現場。
原本“凸”字型的羌人軍陣,在承受了黃忠弓弩箭陣之後,損失慘重變成了“回”字型。又吃下了諸葛亮連弩陣一輪十二發,霎時間又變成口“凹”字型。當然,眼下這個凹跟剛纔那個凸看起來差的不多,但如果在戰場高空俯視細看不難發現,這個凹和剛纔那個凸壓根不是一個字號。
如果說最初的羌人軍陣在五百米高空看下去像個word裡的二號字的話,那麼現在這凸已經縮水到了“小三”的程度。
兵馬數量兌減嚴重,四萬羌兵死傷近半,大陣中的先刀部分“凹”了進去,把中軍露了出來。
一衆羌兵一看到滿地全是袍澤被紮成馬蜂窩的屍體,心膽肝霎時間揪到一起。他們害怕了,他們不怕與敵人以命相搏,死在漢人長槍之下,卻害怕這麼不明不白還沒看清楚漢人長得什麼模樣就這樣讓人隔着老遠射的渾身是洞。
淒厲的喊叫聲如同深夜裡待孕野狼的慘嚎,直往他們心眼裡戳,嚇得他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於是,有羌騎猛勒繮繩,開始減速,隨即調轉馬頭驚慌失措的向後逃竄。一人後退萬人效仿,膽戰心寒的羌人先鋒們在這個時候再次做出了最錯誤的決定,竟在教會大軍弓箭射程之內將速度降了下來,擰身回逃,給教會的弓弩手白白送上了二次施射機會,從而在回退的路上又有數千人在密集的箭陣下丟了性命。
羌人先鋒鑄下的錯誤還遠不止如此。他們在回退的時候,竟與趕來支援的四萬後軍以及勒姐、當煎、當闐、彡姐、卑浦五部頭領率領的五萬援軍撞了個滿懷。
兩支兵馬一進一退在中央糾纏在了一起,進不得,退不得,亂作一團。
欒奕見狀大喜,如此戰機他怎會放過,當即責令工兵軍陣調整霹靂車投射方向,趁敵軍混亂之際全力開火。
這一次,羌人不但人數更多,足有近十萬之數,而且還進退失據擠成了一團。成了教會工兵們上佳的活靶子。
工兵們似是也看出良機不可失,拼了命的給霹靂車裝彈,槓桿擺個不停,令人眼花繚亂,鋪天蓋地的手瓜騰空而起,直勾勾落在羌騎人羣最密集的所在。
“轟轟轟……”大地因爆破而震動起來,連綿不絕的手瓜直接將羌騎腳下的大地炸去一層皮,冬日凍得梆硬的地面因炙熱的火焰烘烤變得鬆軟起來,同時又因鮮血的植入變得赤紅而又泥濘。
一名在爆破中被手瓜生生炸去整條右腿的羌兵滿臉血污,仰倒在人體器官堆裡捂着流血不止的傷口嗷嗷嚎叫。在感受到生命飛速流逝的同時,理智告訴他呆在原地便是找死,於是他開始嘗試想身邊的人求救。
他喊了幾個名字,那曾經都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可是他剛將能想到名字全部喊出口,卻駭然發現他的摯友們就在不遠處——臉色鐵青仰倒在地上。其中艾虎最爲悽慘,整個人被攔腰炸斷,半截蠕蟲般的腸子拖在地上,還有半截不知所蹤。
他隨之嗚咽起來,淚水在他臉上流淌與血和泥混在一起,讓他本就麻木的面頰變得愈發沒有知覺。他猛然警醒,知道現在不是哀傷哭泣的時候,他要逃跑,要撤到後方去,他向回家,回到那頂簡陋的帳篷裡去。他想吃母親做的麪湯……
他開始求救,用羌語大聲呼喊救命,他拼勁全力喊出來的話語剛剛出口便被隆隆的爆炸聲掩蓋下來。莫說別人聽不見,就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視線中,他的同胞們跟沒了頭的蒼蠅似的四處亂竄,躲避着從天而降的死神的花果。可是他們又怎麼躲得過來,實在是太多了,太密了。
死亡陰霾正在向他的族人迫近,越來越近,死的人越來越多。他親眼目的一枚死神花果就這樣落在一名同胞戰馬腳下,然後炸開,然後……那名同胞連人帶馬彷彿被一隻手抓住,擎上了天,當他墜落下來時,戰馬已經斷成了兩節,而那名同胞在地上蠕動了兩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死亡原來是這麼簡單……天鷹神吶,難道您拋棄我們了嗎?”那名羌兵沒有想到,這句帶着幾分憤慨,幾分幽怨的話,乃是他不長的人生裡的最後一句遺言。
一枚手瓜就在這個時候,落在他的身邊,將他的熱血永遠留在了這片戰場上。
近十萬羌人,在連續三輪手瓜爆破下,足足死了四萬多人。勒姐、當煎、當闐、彡姐、卑浦五部頭領有三人當場陣亡。
戰況無比慘烈。
羌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正如人不害怕兇猛敵人,卻畏懼未知事物。接連不斷的爆破讓愚昧的羌人聯想到了神靈懲罰,沒錯是天鷹神,只有它才能駕馭人間的雷電,只有他纔能有瞬間讓數萬人喪生的神力。
“漢人得到天鷹神的眷顧了。”也不知誰率先喊出了這麼一句,羌人徹底害怕了。他們甚至提不起哪怕一絲勇氣去看一眼漢人的軍陣,扭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