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那食客又在細細描繪段大虎的相貌,他越聽越心驚。他初來這三皇城,不曾做下一件惡事,怎地會成了那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真是百思不解其解,想來一定是這位城主搞錯了。段大虎心道,既然自己來了,可要想辦法解釋清楚。
但人多口雜,段大虎也不能被他們發現了。便悄悄從背上拿下了大刀,拿破布包住了,在地上抓了一把灰土抹在了臉上。
正說之間,那食客偏偏已經瞅到了他。食客眼神狐疑不定,顯然是已經生了疑。兩人又低聲說得幾句,那食客過來用夾生的中原語言問道:“這位先生可是從中原來?”
段大虎想這事沒法隱瞞,便直爽道:“正是,在下過來做些小本買賣。”
食客又問道:“先生這件包袱體型修長,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段大虎慌忙中聯想到了盲女的琴,忙道:“這裡面裝了把琴,家傳的。”
食客猶自像打量賊人一般打量着段大虎。段大虎忍無可忍,大怒道:“你問這麼多幹什麼,我吃個飯也犯了王法?”
那食客一愣,趕忙給我賠禮道:“得罪得罪,在下看到先生樣貌想起了一人,所以過來問問。”
聽他說話倒是文氣鄒鄒,但做事卻也太不禮貌。段大虎冷哼一聲,便自顧自吃了起來,不再理他。食客見段大虎不願意搭理他,也覺得無趣,和同伴結了賬便離開了。
段大虎酒足飯飽,打了個結實的“飽嗝”,才覺得心滿意足起來。天色已晚,看這座城池頗爲繁華,找個客棧打尖纔是正事。
可剛纔出飯店的大門,只見一隊城池的公人手持刀棒鎖鏈,嘴上大喊着:“兄弟們上啊,莫走了那江湖大盜!”
段大虎左右一看並無旁人,看來說的就是自己了。連忙揮手道:“這位官爺,你們想來是認錯人了,在下出來貴寶地,怎麼可能是江洋大盜?”
那公差卻不聽他說那麼多,一陣聲色俱厲的吆喝,其它兵卒便躍躍欲撲,段大虎一看這形勢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還是先走爲上,等調查明白再講道理不遲。當下一腳踹上了一名持棍士卒的胸口,又一掌抓住了一名士卒的手腕,將他朝人羣一推,扭頭邊走。
背後鑼聲四起,只聽那公差頭目大喊道:“快追,不要走了那強盜!”
段大虎心中發慌一路奔跑,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小巷子,直跑得氣喘吁吁,見到無人追來,這才蹲下喘口氣。
面前,有一位白衣公子經過,卻留下了一陣香風。就這一瞬間,段大虎還是發現他腰間挎着一柄好劍,劍鞘碧綠。劍未出鞘便已經寒氣逼人。傳言中,這把劍劍紋若九條青蛇,方於水中,遊走如活物。
這柄古劍名叫“青蛇劍”。
白衣公子走出幾步,忽然回過頭來問我道:“你是那位江洋大盜?”
段大虎愕然,難道他的額頭上寫了“江洋大盜”四字,怎地誰見我都能認出自己來?莫名其妙他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怒從心中起:“公子,我雖然是段大虎,可平生不做虧心事,可不是什麼江洋大盜!”
公子冷笑。
伸出一根纖細手指,輕輕點在段大虎眉心。
很輕很輕。
可是,對於段大虎卻是重於千斤。他體內氣機幾乎寸寸砰然炸裂,就像一條鮮活的魚忽然被扔到了油鍋裡,還在不停地瘋狂掙扎。這種疼痛就像千刀萬剮的酷刑,將他身體刀刀割下。段大虎自從學了大夢春秋之後,從沒人能這樣簡單傷的了他。而白衣公子這一指,不僅傷了他,還使他氣機逆行,苦不堪言。
段大虎欲拔刀,竟然也只能拔起兩寸。
此前他曾受了重傷,現如今又莫名其妙被人偷襲,自然是無法抵擋。體內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慄之氣,足以讓一般人暈厥過去。段大虎仍在拼命抵擋,但劇烈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彎下腰來。
段大虎有些好奇:他爲何沒有一指殺了我?
道旁,有座石獅子。而段大虎,需要發泄出體內真氣,方能抑制住亂串的氣機。他雙腳離地,連人帶刀撞向石獅子,重達上千斤的石獅子瞬時被他砸城無數碎塊。段大虎終於勉強調順了氣機,右手一抽,屠龍刀已經出鞘。
這位公子眼神不屑地看着他,扭了扭脖子,嘴角扯了扯,充滿了嘲笑的意味。
“你還不跑?”他指向小巷的另一頭。
段大虎打不過的人多了,可從來沒跑過。於是,他很令白衣公子失望地連人帶刀撞向這年輕公子,如撞那頭石獅子。白衣公子定料得段大虎出刀,卻一定料不到段大虎的人去撞他。一瞬間,公子的退路已經被段大虎封死。
待段大虎撞上他時,就是他喪命時。
那公子卻非但沒有躲避,反而正對着段大虎一掌拍出,段大虎的身形忽地一滯。公子又伸出另外一隻手掌,變掌爲爪往後一縮,段大虎如同龍汲水給吸納過去,公子驟然加速快步前行,橫出手臂,轟然揮在段大虎胸膛。公子的身體卻如同一張被拉弦滿月的弓胎,再度向後倒飛出去。
段大虎被一臂砸的窒息在當地,白衣公子明明已經後退了,卻好似改變了主意,又似閒庭信步般向他“走來”,動作很輕但速度卻快到了極致,只一眨眼便又是一個肘擊打在了段大虎的腰間,段大虎的身體背後,都被他的氣機砸出了一個大坑。他單膝跪地,吐出了一大口淤血,青磚地面上一灘紅色,觸目驚心。
公子面無表情勾了勾手指。
段大虎以刀尖拄地,借力撐起身體,直起腰,渾然忘我,沒了疼痛,沒了雜念,腦海中只有一柄所向披靡的刀,氣海沸騰。
屠龍刀在他身前靜止。
段大虎雙腳猛踩地面,驚起一層塵土。就要劈出全力施爲的一刀!
“餓了,”公子說,“打架真無聊,還是去吃點東西吧。”
段大虎愕然:不知道這一刀還該不該劈出,和他決個生死?
公子笑了笑,道:“你這點本事還是省點力氣吧,雖然你能經住我的一指劍,但我用五成力就可以殺了你。”
段大虎氣機頓時卸了,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你到底想要怎樣?”
“今日我心情不錯,不想殺人。可是,也不意味着你跑的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所欲何爲?”段大虎問道。
“奧,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如果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冤枉。”公子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我就是這三皇城的城主,江湖人稱四大魔頭之一的慕容碧。”
段大虎多此一舉地握緊了屠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