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聽着北方綿延的號角聲,狹縣守將楊培心中一驚,緊緊的握住了腰間的佩劍。
“快馬去通知馬將軍,這次一定要徹底滅掉了劉正。”隨即,楊培轉身對着身邊的一個副將道。
“諾。”副將應聲道,手中滿是汗水,任誰要面對一個當世名將都會緊張不已。而且他們做的還是誘餌。
應聲後,副將滿心沉重的快速走下了城牆。
“誘餌啊。”別說是副將,就算是楊培也緊張不已,這計劃早在十數日前就已經制定好了。
因爲劉正分兵五路攻打漢中,帶來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張魯不得不分兵數萬,鎮守各地。這樣一來,就帶來了一個問題。這守軍少了會被劉正吃掉,這多了,劉正自然也不會傻到攻打。
而馬超的羌族騎兵也不多,就三四千騎而已。這三四千騎只能吃下這五路軍隊的一路,於是張魯的目標就放在了劉正身上。
一邊放下誘餌,一邊又命馬超在六十里外待命,在劉正攻城的時候,迅速出擊。讓劉正逃入山中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其他四路,張魯也用了這個方法,不過只能用步卒。不過步卒的機動能力太差,張魯對其他四路的軍隊,根本沒信心。
只把希望寄託在了馬超身上,賭馬超摧枯拉朽的殺掉劉正。
漢中平原,任由騎兵馳騁之地。
“殺。”十餘里地方,轉眼就到,一聲怒喝。惡來一馬當先,身後隨着數十個雲梯的士卒。
“殺。”士氣一而再,再而三。一口氣奔走了十餘里,士卒們的血正沸騰,渾身火熱。惡來一個殺字,帶起了無數的狂吼。
刀斧手在前,長矛手在後。劉正策馬坐鎮最後。數千大軍,朝着不高的城池狂卷而去。
太驚人了,實在是太驚人了。這就是鎮南將軍帳下的強兵嗎?楊培的手心全是汗水,心神被這一片喊殺聲震的顫了數顫。下意識的擡起了手。
漢中兵訓練有素,但在心中卻有着面對名將,面對強兵的膽怯,當初霞萌關前,楊白死,張衛斷一臂的往事而歷歷在目。弓箭手的心神之緊繃比楊培尤甚。
楊培的下意識太守,讓站在他身邊的弓箭手的心爲之一顫,下意識的放開了拉着弓弦的手。
如同信號一般,無數的弓箭手隨之狂射。
“嗖嗖嗖…….。”漫天的箭雨傾瀉而下,卻止步在惡來前邊的一丈之地。“哈哈哈哈哈,敵軍膽寒了,殺。”哈哈狂笑,惡來揮舞着一杆長刀,怒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充滿了不屑的哈哈狂笑聲隨着惡來的笑聲而覆蓋了整片天空。城頭上的弓箭手們頓了頓,一個個面如土色。互相看了眼,尷尬不已。
這在他們的行伍生涯中還是頭一次。在敵軍沒到射程範圍之內,就射了。
懊惱的握緊了拳頭,楊培的肺都快氣炸了。眼神怒睜,對着身邊的弓箭手狂吼道:“發什麼呆,繼續啊。”
弓箭手們的紛紛回過神來,抽箭,拉弦。放箭。動作還是一般的流暢,但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剛纔那一陣實在是太傷士氣了。
到第二輪箭雨的時候,惡來早已經翻身下馬,提着長刀,邁着大步,朝着城牆狂走而去。
這陣有氣無力的箭雨,惡來橫刀撥開,回聲怒吼道:“架雲梯,上啊。”
“砰砰砰。”一架架雲梯在士卒們的架設下,紛紛靠上了城牆。刀斧手們把咬在嘴中,手腳並用,如壁虎般的飛快爬上。
“快快。”惡來駐刀而立,不斷的催促道。
“潑滾油,拋石。”眼看兩輪箭雨沒收到太大的效果,楊培心中懊惱,一邊繼續讓弓箭手們發揮,一邊下令道。
早已經準備多時的守卒們紛紛擡起滾石,檑木,滾油等物不要錢的朝着城下砸去。
一時間無數人腦漿並處,無數人哀嚎着倒地打滾。但卻不能阻止士卒們的腳步,看着躺在地上的袍澤,良好的素質,讓更多的士卒眼睛眨都不眨,一一填補空缺,瘋狂的撲上雲梯。
“敵將失誤一次。讓我等佔了先機啊,一次性攻下,也不無可能,哈哈哈。楚矛所向,殺。”劉正神色不動,笑着喊了一個殺字。
“殺。”惡來的一個副將低低的喝了一聲,待在劉正身邊不動,這場戰爭中,暫時充做劉正親兵大軍的楚矛營,劉正的真正王牌,隨着這個殺字,撲向了前邊似乎待宰羔羊的狹城。
前仆後繼,悍而更勇的士卒,讓城頭上的守卒應接不暇。即使他們拋下滾石,推開雲梯,但這些前仆後繼的士卒不斷的填補空缺,不斷的推進。離城頭,更近,更近。
半刻鐘,半刻鐘後,無數的歡呼聲響起。城頭上的一角,響起了一陣怒吼:“主公看見否,看見否,看見否……….。”
陣陣迴音中,始終淡定的劉正豁然下馬,神色鄭重的看着遠方,一個驍勇的士卒,正被無數守軍衝殺。但卻喊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主公,看見否。”眼中泛着紅芒,但心中卻有那麼一絲絲的哀傷。歷來,先上城牆者,無一是好下場的。
就連劉正自己也沒想到,他手底下的士卒居然驕傲至此,驍勇至此。始終,劉正認爲,他帳下最驍勇的莫過於跟隨了他兩年餘的楚矛營。
“安心去吧,孤看見了。”仰天一聲怒吼,如炮彈出膛,在這一片喊殺聲中炸響。無數人,聽在耳中。
帶着一絲滿足的笑容,這名頭個衝上城頭的勇士,被無數長矛刺中。血,狂灑。但更多的士卒,因爲有他的掩護,從他身後的雲梯中爬了上來。一陣廝殺,繼而帶動了更多的士卒站在了城頭上。
何止是一個時辰啊,算上奔走十餘里,也就半個時辰多一些而已。他的大軍,他的八千餘大軍,就爬上了擁有四千守卒鎮守的城池。
驍勇至此,無敵至此。
“吹號。”努力的平息了胸膛中涌出的熱血,劉正轉頭道。
這次的號角聲不再綿長,短促而充滿了殺氣。激烈而充滿殺氣的號角聲,更加的刺激了攻城的士卒。他們的腳步更快,揮舞長刀的臂膀更加的有力。神色中那點點的殺氣更加驚人。
“爲孤殺吧。”站立在迎風而舞的鎮南大旗下,劉正低聲喃喃道。
駐足在劉正身後,相隔一步。蔣琬莫莫的注視着劉正的背影,頭一回發現這會兒的劉正,才真像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威震天下的名將。
而不是那個帶着放。蕩不羈,智商比勇武更加突出的謀反者。
沙場上,男兒勇吧。蔣琬心中莫莫的想着,看着士卒們的驕狂,驍勇,就連文人的他也覺得熱血沸騰。
恨不得拔劍而上。
“擋住,擋住啊,馬將軍的騎兵已經趕來,只要擋住片刻,擋住片刻啊。”經歷了短暫的不可置信,楊培迅速的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嘶吼着。做着最後的努力。
其實他心頭猶自不信,擁有四千守卒的城池,簡簡單單就被八千到一萬的大軍給公破了。他還沒有等到馬超,他還沒有集合其他三門的守卒,他甚至還沒有調動在城中的數百預備士卒。
不可能,不可能。心頭怒吼着,血紅着雙眼,楊培拔劍而殺,一個士卒被他砍去了頭顱,一個士卒被他砍去了一條手。
“不要拿士卒發泄,將對將。”一個低沉的聲音,一記有力的橫掃,一片雪白的刀芒,楊培的五感,最後只記下了這三樣東西。
隨後,楊培整個人攔腰而斷,血灑出三尺。
“楊培已死,抵抗者殺無赦。”隨着惡來低沉的聲音,城頭上響起了一片嚎叫聲。“楊培已死,抵抗者殺無赦。”“楊培已死,抵抗者殺無赦。”
但令惡來沒想到,與士卒們沒想到的是。守城的張軍士卒,在經過短暫的失神之後,居然再次爆發了抵抗。在城頭上節節抵抗者不斷的涌入城頭的劉正部士卒。
“張魯。這傢伙還真得人心。”聽見城頭上的歡呼聲,翻身上馬,正打算入城的劉正,心下一驚,在這方面對張魯佩服之極。不愧是張道陵的世孫。五斗米教的掌教啊。
但沒了將軍,沒了城池之利的抵抗只能算是負隅頑抗。在惡來的帶領下,士卒們如摧枯拉朽般的砍殺了無數的張軍守卒,迅速的佔領了四門。
不過,當劉正入城之後,連帶着受傷的,俘虜只有兩千人不到。其他全部喪命。
“傷兵與完好無損的俘虜全部分開。”原來的太守府中,劉正大馬金刀的坐在大廳內,思量了一會兒,道。
“主公是打算利用嗎?”蔣琬心下了然,道。
“嗯,這城池咱是不會傻到去守的,這俘虜中的傷兵留下來給馬超,健全的俘虜,到還有用處。”劉正輕笑一聲道。
“臣這就去辦。”蔣琬也笑了,舉拳道。
“先照顧下傷員。再派遣一部分士卒看守城門。就在這裡等馬超來。”俘虜的事情交給了蔣琬,守城的事情自然就交給惡來了。劉正擡頭道。
“諾。”惡來還是惡來,面無表情的時候居多,應聲後抱了下拳就走。
劉正笑了笑,這傢伙自從跟了他之後,還是這副樣子。不過這副樣子也好啊,一個成功的諸侯,身邊絕對少不了死臣。
兩手撐顎,雙眼平視前方。眼中泛着點點的笑意,陷阱有時候可以變成己方的機會。這四千士卒,老子一個不落的吞下了。張魯,你這傢伙是不是氣瘋了?
而馬超。你又是個什麼心氣兒呢?劉正陷入了沉思。張魯與馬超,在劉正的字典裡邊,他們兩個是永遠也合不到一起去的。也是劉正敢悍然出兵漢中的重要原因。
一個半時辰之後,馬超領着數千騎兵趕到。
“馬”字將旗下,錦馬超橫槍而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城頭上變換了的將軍旗。鎮南,鎮南。
他一人二馬,數千人馬不停蹄的趕來。他興致勃勃想要會一會劉正這個當世名將。卻撲了個空。
四千守卒,四千守卒啊。就算是數萬大軍攻打,也可以堅持個一兩個時辰,拖延上片刻啊。
“劉正手底下只有數千士卒?”馬超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問道。
“撐死了一萬。”馬岱無意識的接過了馬超的話。他也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強攻之下,一萬對四千,居然勝利了,而且勝的如此漂亮,乾脆。
當世,除了他劉正,誰能做得到。至少,他大哥馬超就不行。下意識的看了看馬超,馬岱心中氣餒。
“主公,接下來該如何是好?”龐德也是默然,看着城頭上變換的“鎮南劉”字樣的大旗感到一陣陣的辣手。
“還能怎麼辦?讓數千騎兵下馬,去攻打擁有數千強兵守備的城池?這次張魯敗了,敗的一點都沒水分。嘿嘿,陷阱,陷阱,反而成全了劉正。”說話間,馬超對張魯的十萬大軍圍剿劉正數萬大軍的信心跌落到了低谷。
或許張魯,撐不住都不一定呢。我是不是該推一把?馬超的心思,也更加的詭異難辨了起來。
“來人,大軍紮營。派人快馬去漢中報給張魯。讓他做決定。”心中詭異難辨,面上馬超則快速的做出了決斷。
“諾。”龐德領命道。
這裡到漢中的距離也不算遠,來回一天吧。等明天天亮,張魯的命令也就到了。馬超渾身輕鬆的指揮着騎兵們紮營。
“嘿嘿,這傢伙還真是輕鬆啊,紮營都紮成了這副摸樣,擺明了是看不起孤。”馬超到的瞬間,劉正就接到了消息,領着蔣琬惡來二人走上了城牆。遙遙的看着馬超在不遠處的地方紮營。而且那營地還那麼的爛。劉正不由的笑道。
“晚上夜襲,花一些代價,就算爲主公吞下來也無礙。”惡來冷着一張臉,表情臭屁,酷酷的道。
劉正搖着頭,看了眼四周巡邏着,彪悍四射的士卒。道:“這些士卒,就算是損失了十個孤也心疼,損失在馬超身上,那就更不划算了。這些羌族的騎兵沒準還是孤以後的坐鎮漢中的屏障呢。”
蔣琬聽着不由點頭不已,漢中平原易守難攻,但那是指對北方的外地,對益州來說,漢中平原是塊富饒的肥肉。易攻難守。再加上是平原。騎兵的重要就越發的突出了。
只是南方,少馬,騎兵難養,從張魯擁有十萬大軍,卻無騎兵就可以看出來。這支羌族騎兵,屬於天賜啊。
馬超,錦馬超。劉正望着城下的“馬”字將旗,表情詭異。
深夜,漢中城太守府內。
由於劉正的五路大軍如同流匪一般的在漢中郡內馳騁,肆無忌憚的搶劫,不僅使得張魯焦頭爛額。也使得他張魯的威望爲之大跌。
撤退,撤退。當初爲什麼就不撤退五十里。依舊與劉正對面紮營。而是一路撤退到了漢中呢。
那樣的話,至少也不會像今天這般狼狽。想集合大軍與劉正決戰的機會都沒有了。該死的。我有陽平關,有定軍山,爲何就沒這霞萌關。只要霞萌關在手,漢中可以說是固若金湯啊。
一個多月的騷擾,讓張魯的頭髮平白的白了三成。神色憔悴的厲害。今晚上,張魯的心還在不斷的狂跳。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了一般。
不知道自己佈置的陷阱是否讓劉正上鉤了?不對,這魚餌也太明顯了,以劉正的智商,上鉤的機率只有三成。
那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劉正的那五路軍隊的其中一路,讓楊昂他們給消滅了一路?那也不太可能,只要對方拼命的流竄,步卒追上的機率可能還不到一成。
那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曹操南下了?有可能,不久前他曹操打是雍涼十路諸侯兵敗如山倒,韓遂投降,馬超全家被殺。只帶着個馬岱,龐德,流竄到自己的漢中。
現在北方几乎屬於曹操的了。東南方向,劉備與孫權雖然小有摩擦,但卻脣齒相依,可以說是鐵板一塊。曹操能動的就是益州這塊天府之國了。欲下益州,就得先攻漢中。
對了,對了。就是曹操了。想到曹操,張魯就不免膽寒,一個劉正,他的兵不過是南方之兵,就這般厲害。那曹操的中原雄師,該如何的威風。
邊想着,張魯駭的魂都快飛了。
這時,下人來報,馬超的人傳來了消息。張魯一個激靈,道:“傳。”
稍微的收斂了下心中的涼氣,張魯緩緩的坐在了主位上,心中沉思,馬超突然派人來報,莫不是劉正上當了?畢竟這陷阱,劉正也還有三成的機率上當的嘛。
這麼一想,張魯的心情就好了一些。曹操畢竟較遠,目前最讓他痛心與糾結的是劉正啊。這個該死的,身爲南人卻打敗了北人的傢伙。
不斷的催眠自己,卻改變不了心中的不安,張魯不禁罵娘。
不對勁啊,不對勁。要是廝殺了一場,這人不該如此平和啊。
當下人引進了馬超派來的士卒時,那士卒一身的風塵,但卻沒有經歷殺伐的摸樣,讓張魯心中越加的不安起來。
“大人,狹縣已經被劉正佔領了,我們家將軍趕到時,四千守卒無一倖免。”
如一陣晴天霹靂,一口鮮血從張魯的口中噴出。魚餌,魚餌怎麼可能被魚給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