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城南,“袁”字大旗在城頭飛舞如風。
審配還站在城頭,翹首南望,等着袁尚得勝的消息。
儘管他給袁尚獻計時,表現的很是自信,但內心之中,卻仍免不了一絲擔憂。
顏良說的對,他們要面對的,畢竟是九奇之首,戰無不勝的臥龍蘇哲。
當初袁尚何其強盛,不也被蘇哲殺的大敗,何況是他們。
只是,審配思來想去都想不出,這一戰能有什麼破綻,畢竟,地利兵馬的優勢,都在他這一邊。
“就算是九奇之首,也不可能無所不能吧,我就不信,這一次他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審配腦海中不斷的寬慰自己,臉上的自信之色也越來越強烈。
就在他神思之際,南面渡頭方向,殺聲陡然而起。
交鋒了!
審配立時興奮起來,手搭涼棚舉目遠望,目之所及,果然看到渡頭一線是血霧騰飛,箭光四射,分明是一場激烈的廝殺正在進行。
很快,斥候就來報告,聲稱袁尚對渡河的蘇軍,發動了兩翼夾擊,目下正佔據上風,很快就能把登岸的蘇軍趕下黃河。
審配笑了,緊繃的神經鬆馳開來,冷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看來九奇也不例外,蘇哲啊蘇哲,你這一次就輸在了你的狂妄之下。”
不光審配得意,城頭的袁軍守軍們,聽到這消息,也無不振奮,個個如釋重負。
審配手捋着鬍鬚,心中已在琢磨着,如何書寫捷報,怎樣儘可能的誇大這場功勞,把袁尚描繪的英明神武。
思緒飛轉中,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
忽然間,有士卒叫道:“審大人快看,似乎有兵馬向咱們這裡奔來!”
審配心頭一震,驀的回過神來,不安的向着渡頭大道看去,果然看到數不清的兵馬,正向黎陽城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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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兵馬,個個丟盔棄甲,慌亂恐懼,分明是吃了敗仗的樣子。
“怎麼可能,三公子敗了麼?這不可能啊!”審配臉色已變,先前的得意已煙銷雲散,臉上盡是驚駭。
正慌張不解之時,人馬已近,袁尚飛奔在前,直抵護城河前,叫道:“審正南,還不快打開城門,放我們入城!”
審配驚醒,不及多想,急令打開城門,放下吊橋,自己也趕緊下城迎接。
城門打開,袁尚當先而入,後邊的袁軍敗兵們,如受驚的羔羊,爭先恐後的擠入城中。
審配飛奔下城,迎見了袁尚,急問道:“三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袁尚一見他就來氣,冷哼道:“你還好意思問,若非你獻的什麼破計策,我又豈會中了蘇賊的誘敵之計,白白折損了數千將士。”
誘敵之計?
審配茫然不解,一時還沒轉過彎來。
顏良跟上前來,沒好氣道:“渡河的敵軍不過是誘餌而已,那蘇賊早就派騎兵從下游的白馬渡偷渡黃河,趁着我們全力進攻他渡河之軍的時候,突然間從我們背後殺來,才殺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審配猛然省悟過來,心中不禁涌起深深的自責,懊惱於自己竟然如此疏忽,沒防着蘇哲雖然兵少,但卻帶了騎兵,竟會從下游白馬偷渡。
顏良接着又諷刺道:“審正南,我早說過,那蘇賊詭詐多端,我們只嚴守渡頭,不讓他從黎陽登岸便是,你偏偏要自作聰明,放蘇軍過河,玩什麼半渡擊之的把戲,現在可好了吧,我們不但慘敗,還讓蘇賊輕易的奪了渡頭,他的大軍很快就能從容登上北岸,這黎陽城我們還怎麼守!”
審配越發慚愧,額頭冷汗刷刷直滾,不知如何解釋。
顏良又質問道:“當初主公給三公子下令,叫三公子嚴守黎陽渡,不可出戰,現在三公子聽了你的餿主意,遭此敗績,讓敵軍輕易過河,主公那邊怪罪起來,這責任誰來擔。”
“這——”審配無方以對。
一直不吭聲的袁尚,忽然沉聲道:“審正南,這一場敗仗,必須要有人承擔責任,給父親一個交待,這個責任,就由你來扛下吧。”
審配神色一凜,面露幾分驚異,旋即又變成了無奈的苦澀。
他自然知道袁尚的用意。
此次守黎陽,袁尚本來就是想借機立功樹威,好在能力威望上,徹底的壓倒了袁譚,一舉博得袁紹歡心,奪下儲位。
而今日一戰,他不但違抗了袁紹的命令,還慘遭大敗,消息若是傳回鄴城,袁紹必定會對他大爲失望,他的聲望也會大大受損。
那時,他在袁紹,在河北士民眼中,也就會變的跟袁譚一樣平庸。
既然他兄弟倆人皆是平庸之輩,袁紹又有什麼理由,非要選他這個三子做儲嗣呢。
正是考慮到這些後果,袁尚當然背不起這場兵敗的責任,唯有讓審配來背這口黑鍋。
誰叫他的審配獻的計策,叫袁尚主動出戰呢。
審配心中一陣悲涼,有種被袁尚拋棄了的酸楚,一時沉默不語。
袁尚見他猶豫,便沉聲道:“審正南,這場敗仗,說到底也是你獻計失策,你來擔起責任也不算冤枉,難道你想看到我被父親責罵失望,就此失去爭奪儲位的希望嗎?”
一擊打中了審配軟肋,將他的猶豫和悲憤統統瓦解。
沒辦法,誰讓他河北一派要擁護袁尚呢,而作爲河北一派的謀士,他沒有理由不站出來,爲他們擁護的袁尚背鍋。
於是,審配只能暗歎一聲,拱手道:“三公子放心,配知道該怎麼做了。”
袁尚鬆了一口氣,臉色好轉,又寬慰道:“放心吧,審正南,這個責任我不會讓你白擔,他日我繼承了父親的大位,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會忘記。”
審配這才稍稍欣慰幾分,心中不再那麼悲涼酸楚。
這時,顏良又道:“三公子,此番我們兵敗,折了數千精兵,又失了渡頭,該當如何是好,請三公子拿個主意。”
袁尚的目光,不得不看向審配。
審配尋思了片刻,只得道:“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只有死守黎陽,憑我們現有兵馬,還有足夠的糧草,至少能撐上半年,介時主公率大軍南下,我們纔有內外夾擊,大破蘇賊的機會。”
袁尚沉默,一想到要被蘇哲圍困在黎陽城中,心中就充滿了不安。
而這時,南面方向塵霧滾滾而來,蘇軍的大軍從渡頭追至了黎陽城。
他已沒有選擇的機會。
當下,袁尚便強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氣,傲然哼道:“我黎陽堅不可摧,糧草充足,我就跟那蘇賊耗上一耗,我看他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