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爲正妻之後,卞夫人仍然一如既往地輔助丈夫、教養兒女、善待姬妾。她像一個大家主的管事婆一樣,操持着家道,有點兒《紅樓夢》中的王熙鳳的味道,但是,不像王熙鳳那樣刁鑽狠毒,而是一派溫良恭儉讓。
曹操兒女衆多,姬妾中如劉夫人那樣早逝者也不少,很多年幼的孩子都因此失去生母的照顧。
曹操對卞夫人這位繼弦妻子的賢能豁達,非常讚賞,將這些孩子都託付給卞夫人,讓她代行養育之責。曹操很放心卞氏。
卞夫人對這些孩子的身世生母毫無芥蒂,都盡心盡意地撫養教育,這使得曹操很是安慰。
沒有了後顧之憂的曹操,更能將全副身心地投入爭奪天下的宏圖霸業之中了。
曹操也一直沒有忘記丁夫人,屢屢借卞夫人的名義邀請丁夫人返回王宮赴宴。
卞夫人知道丈夫的心思,總是把與丈夫並排的嫡妻座位留給丁夫人,自己退居妾位。
這一點,相當不容易,一般人做不到。
而丁夫人是個尖刻的女人,在做嫡妻的時候,從沒有給過卞夫人什麼好臉色。如今,卞夫人能夠這樣厚待她,頗令丁夫人有些過意不去,她對卞夫人說:“我已經是離異之人,夫人何必如此呢?”
不過,丁夫人的客氣話只對卞夫人說,對旁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曹操,她卻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
幾年後,丁夫人在孃家靜靜地去世了。帶着怨恨,也許還有遺憾。
曹操對丁夫人的去世非常痛心,感慨自己再無贖罪的機會了。
卞夫人體察丈夫的內心,主動提出由自己操辦丁夫人的喪事。
曹操點頭應允,並親自爲丁夫人選擇了墓地,將她安葬在許昌城南。
建安十九年三月,漢獻帝迫於形勢,授予曹操金璽、赤紱、遠遊冠,並將他的位份撥高至諸侯王之上。使曹操實現了第一次衝頂。
此後,獻帝做過幾次努力,想要從曹操手裡奪回自己做爲皇帝的實權,非但沒有成功,反倒先後賠了董貴人、伏皇后以及三個兒子(一個在董貴人肚子裡)的性命。
建安二十年,漢獻帝將曹二貴人(曹操嫁了三個女兒給漢獻帝)冊立爲東漢末代皇后。
在這種形勢比人強的情況下,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五月,獻帝傳詔,封曹操爲魏王。
曹操第二次衝頂成功。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
在成爲魏王的第二年四月,漢獻帝更答應曹操使用天子儀仗。
到十月更進一步,魏王曹操使用的王冕規格與皇帝等同,更可乘金根車、六馬驅策,並設副車。
事到如今,任何人都知道,皇帝已同虛設,真正的皇帝其實是曹操,他之所以不廢帝自立,只是不想成爲衆矢之的、史留罵名而已。
在父親成爲魏王之後,卞夫人的兒子們、尤其是曹丕與曹植,爲了爭奪繼承權展開了一系列明爭暗鬥。
那是轟轟烈烈,血雨腥風的。
在整個過程中,卞氏知道事發的原委,但她始終保持沉默,沒有隨意發表任何言辭。
同年十一月,曹操在兒子羣裡,最後選定了時任五官中郎將的曹丕做自己的繼承人。
稱魏王太子。
這個消息傳來,很快就有近侍大臣去向卞夫人報喜求賞。
卞夫人淡淡地回答:“曹丕是長子,所以爲嗣,而我做爲母親,能夠在教導兒子方面沒有過失,就已經足夠了,我們母子沒有什麼功勞,有什麼值得賞賜的呢?”
曹操聽說了卞夫人的回答,非常歡喜,認爲她的表現具有母儀天下的風範,讚揚道:“憤怒不變容態、喜悅不失禮節,這真是太難得了。”
既然對卞夫人有如此高的評價,接下來的事也就順理成章。
建安二十四年七月,曹操頒佈策書:“夫人卞氏,撫養諸子,有母儀之德。今進位王后,太子諸侯陪位,羣卿上壽,減國內死罪一等。”
就是大赦天下。封后這件事,是天下大事,是可以大赦的。
就這樣,出身卑微的卞氏,正式成爲高貴的魏王王后。
這年,她58歲。
曹操推崇節儉,他的后妃都不穿用錦鍛繡品,宮室中的帷帳如有損壞也很少更換,縫補一下照樣用,被褥之類只要能取暖就好,做工如何從不在意。所有得來的戰利奢侈品,他都分給攻城略地的有功之臣。
在這方面,卞王后夫唱婦隨,她的服裝無文繡,飾物無珠玉,居室內的傢俱都不用彩漆繪畫,一色素黑而已。想想看吧,王后的服飾都是一身素縞,誰人還敢豔麗?
再節儉的女人也愛美,曹操對此非常清楚。有一次他在外頭得到了幾副精美的耳環,高高興興地拿回王府,讓卞王后首先選擇。卞王后的選擇出乎他的意料——她只拿了其中一副中等檔次的。
曹操很奇怪,問她爲什麼?卞王后淡淡地說:“如果選最好的那是貪心;如果選最差的就是虛僞;所以我擇其中者。”
在卞王后的以身作則下,開創之初的曹魏後宮,樸素節儉成風。
不過,卞王后自己雖節儉,對弟弟的照顧卻仍如常人之切。
卞王后的弟弟名卞秉,一直隨曹操南征北戰。雖然軍功卓著,在曹操主政的建安年間,他卻官運不濟,功勞不如他的,都封了侯,他卻只當了個別部司馬。
卞王后忍不住向丈夫提出異議。
曹操答道:“他是我的小舅子,所以我不能給他太大的官爵。”
既然如此,卞王后也不再說官職之事,但是弟弟由於官卑職小而生活拮据,卞王后很不忍心,便說:“既然不能授予相符的官職,就賜給他財物吧。”
曹操不同意,說:“你暗暗地給他些,也就夠了,要我公開賞賜,那可不行。”
——曹操既然是這種態度,卞王后心裡就是委屈,又怎好當真給弟弟什麼財物?
因此,直到曹操去世,卞秉的官職都沒能再得晉升,財產也很少,一些戰功不如他的人都比他富有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