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陽光,裡面還帶着春天勃發的氣息,照耀在臉上,有一種軟軟的酥麻,王哲躺在呂鵬贈送的那把新奇的躺椅上,眯着眼睛,任由着陽光照耀在臉上,癢癢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坦。
難得在這前天還下了一場小雨,讓院子裡的這顆百年古槐更加顯得蒼翠欲滴,鳥叫蟬鳴熱鬧無比,聽着就讓人賞心悅目。
這場小雨雖然對整個旱情並不能起到絕對的緩解,但畢竟有勝於無,給在搶種夏糧的百姓帶來了希望。於是在微風裡,就帶着草木的潮溼氣息,能讓人感覺到心曠神怡。
院子裡很安靜,也正適合讀書,王哲已經忘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讀書了。實在是戰亂頻仍,就連找一個讀書的空閒都沒有,這時候閒暇下來,雖然手中握着書卷,卻又沒了讀書的興致。
手中拿着一卷竹簡,這是一本老子的道德經,自己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之所以還拿出來看,不過是因爲百無聊賴。
王哲和現時的文人士子不同,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天下所有的士子都已熟讀孔子之學爲驕傲,像王哲這樣,以讀老子的著作並深有體會的,已經少之又少。
老子的無爲而治,在漢武帝之後,已經退出了統治階層的舞臺,不再成爲統治階層的座右銘。孔子之說雖好,但卻沒有血性,在這王朝末世,實在是沒有什麼用處,這對於王哲這個尊崇老子的人,感覺到一陣陣的悲哀。
丟下這有的沒的,王哲還是不由自主的關心起呂鵬來。
呂鵬的大軍進入縣城已經五天了,王哲將整個縣衙,騰空給呂鵬做了臨時的行轅,自己帶着一家老小以及家僕,搬到一個士紳借給自己的小院,根本就沒有出自己的家門一步。在他的心中,就是讓呂鵬去鬧騰吧,只要他不過分,自己就絕對不干涉。而一旦他鬧的過分了,還是那句話,即便是自己拼了老命,也一定要以這座城主人的身份,轟他出去。
但這五天,似乎呂鵬沒有鬧騰,院子裡是安靜的,小巷裡是安靜的,根本就沒有像原先大軍駐紮的時候,攪擾的百姓哭喊,更沒有士兵打罵百姓時發出的慘叫,一切似乎這座小城睡着了,或者是變成了天堂,不過是偶爾從巷口傳來一陣整齊的戰靴聲音,才讓王哲恍惚間想起,這裡是戰爭的前線,這裡還駐紮着五千的大軍。
舒服的睜開眼睛,左右打量了一番,院子裡沒有人,只有那枝繁葉茂的柳樹上,有幾隻小鳥在歡快的鳴叫。一切都安靜得讓人昏昏欲睡。
這時候院門輕輕的欠了一個縫,一個腦袋探進來,向裡面張望,那是自己的老僕人張叔。
“張叔,有什麼事情稟報嗎?”沒有了公事在身,王哲感覺到心中突然間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希望能夠有些事情做。
張叔見主人醒了,便笑着推開門進來,然後再將院門掩上,走到主人的跟前,躬身施禮回稟道:“街上一向安好,呂彭校尉在前天的時候,已經帶着他的5000人馬,北上漁陽了,現在縣城裡守護物資轉運的,是他的手下大將潘鳳。”
王哲就輕輕的點頭,卻不置可否,想了一下之後,淡然的問道:“那個潘鳳,沒有往來潞縣押運物資嗎?”
張叔就笑着道:“呂鵬的軍隊將士,也真能夠偷懶,他們從潞縣押運過來一車車的銀錢,然後就坐在縣城裡,像那些急巴巴趕過來的商賈收購,他們所需要的物資,你等着以後,更加偷懶,就連銀錢都不往這裡運輸了,就直接在縣城批發鹽引,用這些鹽引向商人們換取他們所需要的物質,讓這些商人們拿着這些鹽引,去他們的鹽場換食鹽,一時間雙方皆大歡喜,各取所需。”然後搖搖頭:“我長了這麼大的年歲,還是頭回看到,軍需物資可以這樣運作,並且運轉得如此方便快捷,而且省卻了中間許多消耗,更不擾民。”
王哲就將書卷舉到自己的眼前,漫無目的的翻撿着:“難道那些商人運送物資就不需要勞力了嗎?哼哼。”
結果張叔卻道:“商人往來運輸貨物,當然需要勞力,由於人手不足,就連一些有體力的女人,都被他們利用上了,不過商人們是按照呂鵬的嚴格要求,給予這些百姓僱傭的費用,原先我們縣裡的萬把人口,幾乎每個人都有工作,就在這短短的幾天裡,家家都發了一筆小財,這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官軍征戰,最是擾民,以往一個出征的士兵,最少需要五個民夫輔助,而這些民夫還要自備乾糧,白白出力,即便是這樣,一面是民怨沸騰,一面是官兵那裡不斷的出現轉運困難,怎麼這個最讓人頭疼的事情,落在了呂鵬的手中,竟然出現瞭如此和諧的現象?難道呂鵬所以這樣的商賈,真的就有如此能力嗎?
懷着滿心的好奇,王哲站起身來,整頓了一下身上的服裝,然後對着張叔道:“我窩在這個小院子裡已經五六天了,對外面的事情實在是缺乏瞭解,不若今天我們就出去散散心。”
一聽說自己的主人願意出去走走,當時張叔心中大喜,於是歡喜的就要去套車,結果王哲搖搖手:“路途也不遠,縣城也不大,你我主僕就按步當車吧。”然後就揹着手,施施然拉開院門,走了出去。
長長的小巷,寂靜的很,沒有原先的嘈雜,這讓王哲很不適應,就轉頭對着張叔道:“我記得我們左鄰右舍還是有些人口的,這怎麼這麼安靜?就連一個孩子都沒有?”
張叔就笑着回答:“我剛剛跟您說過,現在大軍轉運物資,人手奇缺,幾乎所有能動的人,都被那些商賈們僱請去做工了,而那些孩子,也紛紛到街上販運一些瓜果,貼補一些家用,現在全縣無閒人,哪裡還有打鬧喧囂的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