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候,雙方誰都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上時間,時間決定着整個北方的大形勢,誰也浪費不起。
雙方經過短暫的休息,隨着下面的鼓號聲再次響起,敵人的進攻又開始了,生命在這道壁壘之前,幾乎沒有任何價值可言。袁紹的士兵,被強迫着上了戰場,他們的戰鬥不過是爲了一口吃喝,能夠在這個亂世裡多活一天。
錦衣衛的兄弟上了戰場,他們心中是爲了一個信念,希望自己的家小後代能過上主公說的那種生活。
但不管是主動的和被動的,他們必須在這一個小小的空間裡,進行殊死的廝殺。
高柔看到這樣的戰況,早已經心急如焚,時間在慢慢的過去,可以預見的敵人,也正在飛奔着向自己殺來,丟失了井陘埡口,娘子關也就變成了第一道防線,而一旦娘子關失陷,身後便是一馬平川的大太原平原,陽泉重鎮也就再也沒有可以依靠,幷州的核心,也就赤果果的展露在呂家軍的面前。
呂家軍的戰鬥力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心知肚明的,太原城會在呂家軍的攻擊下,轉眼間灰飛煙滅,到時候自己的哥哥也就沒有了立身之處,自己的家族也將隨之徹底覆滅,自己的主公也就沒有了半分退步。
井陘埡口必須攻陷,井陘道必須堵死,這樣才能給自己的家族,給自己的主公一個喘息的機會。
提着血淋淋的寶劍,對着身後一千親兵大聲吼道:“提起你們的刀盾,作爲督戰隊,跟着我上前。”然後對着面前那些畏畏縮縮的士兵,聲嘶力竭的怒吼:“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攻擊上去,我將給你們一千錢的賞賜,戰死在攻擊的路上,我將給你們2000錢的撫卹,一旦後退回來。”高柔立刻變得面目猙獰:“我將砍下你們的人頭,殺光你們的家人。”
原先還在戰戰兢兢的士兵,聽到這樣的條件,每個人沒了恐懼,反倒一個個都不由得振奮起來——戰死了,就有2000錢的撫卹,這相當的誘人了。
一個佝僂着脊背的老人士兵,拄着自己生鏽的扎槍,小心的詢問道:“給的是老錢還是鋼幣?”
高柔就信誓旦旦的回答:“鋼幣,足額的鋼幣。”
得到這樣的承諾,這個老兵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嘀嘀咕咕的算計着:“2000鋼幣可以換來十石的糧食,就可以讓我那個兒媳帶着我那個孫子,省省過一下,可以熬過兩年。”然後興奮的歡呼一聲:“划算了。”
這個老者得到了高柔的承諾,猛的將自己手中的沙槍舉起,轉過身,向着那峭壁攀爬上去。
在他的身後,又有無數的士兵跟隨着他的腳步,像着幾乎是必死的戰場攀爬。
一條生命,只是能夠換來十石的糧食,到底是生命珍貴還是糧食珍貴?
對於豪門大族官吏們來說,2000鋼幣,可能都換不來手中的一杯美酒,但是窮苦的百姓卻完全可以爲這一點點的錢糧,搭上一條性命,這就上萬惡的封建社會的價值觀。
衝鋒的敵人,被蹦掉的石塊一批又一批砸死,退卻的敵人,被後面的血紅眼睛的督戰隊一批又一批砍倒在地,然後再次被驅趕上死亡的戰場。
無數的袁紹士兵,就如同漲潮退潮的海水,在兩面堅定的懸崖之間,往返着,死傷着。
在金錢與屠刀的雙重壓迫下,敵人還是如潮水一樣的衝上了半山腰那塊緩坡,然後,沒有像當初那樣停住腳步,繼續手腳並用的向山頂攀爬,一直衝到了陳掌櫃那簡陋的石牆面前。
“兄弟們,將敵人壓下去啊,殺啊——”陳掌櫃揮舞起了他手中的那把大刀,第一個跳上了那段矮牆,身後的兄弟們,就義無反顧的跟着他衝殺上去,一場慘烈的肉搏戰在這裡再次上演。
陳掌櫃面對的是一個頭發花白身形枯萎的老兵,雙方對面的時候突然間愣了一下,但是那個老兵嚎叫着刺出了他手中那個生鏽的扎槍,陳掌櫃也毫不客氣的揮起的大刀。
陳掌櫃畢竟年輕力壯,大刀迅猛,首先的砍在了那個老兵的頭上,鮮血飛濺之中,那個老兵委頓於地,陳掌櫃清清楚楚的聽到,那個老兵嘴中的呢喃:“2000錢,鋼幣,到手了。”然後欣慰的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這絕對不是幻覺,就在這驚天動地的廝殺聲中,陳掌櫃就那麼清清楚楚的一個字不落的聽到了這樣的話語。
但是這時候沒有必要去感慨,也沒有時間讓他去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陳掌櫃的大刀再次揮向了敵人。
殺了一批又一批,敵人層層疊疊,玩命的往上衝鋒,陳掌櫃身邊的戰友越來越少,但是沒有人後退,他們依舊在前仆後繼的衝鋒廝殺。
眼看着敵人的大軍,就要淹沒着不多的幾百兄弟,這時候那個胖胖的老劉,突然丟下了手中的大刀。
陳掌櫃看到這樣的狀況,當時大驚失色,你這個傢伙已經被酒肉腐蝕,在這關鍵時候要投敵變節,於是在敵人的身體裡抽出大刀,揮舞着砍向了他。
絕對不能出現投敵變節,這會玷污自己錦衣衛高貴的名稱。
但就在他的大刀砍向那個胖胖的老劉時候,卻看到老劉在用他肥厚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衝撞着那低矮的石牆。
一下又一下,陳掌櫃都可以聽到那個老劉鎖骨斷裂的聲音,但這一次,老劉沒有慘叫,就那麼咬着牙,滿腦袋冷汗的堅持着一下又一下,衝撞着那低矮的石牆。
就在敵人衝到他的面前的剎那間,那低矮的石牆轟然倒塌,大大小小的石塊崩塌滾落,如山洪暴發一般衝下了山崖,轉眼之間就掃清了他前面的敵人。
陳掌櫃立刻明白了,二話不說,跟着他學着,用自己的肩膀猛的將眼前的一段石牆拱翻,所有的兄弟都學着他們的樣子,將眼前的石牆推倒,大大小小的石塊就如暴雨一樣向山下滾去,隨着驚天動地的慘叫,敵人再次潰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