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張遼手中的長槍險而又險的從曹仁耳邊擦過,只差毫釐,這位曹家大將的腦袋就保不住了。而當長槍穿過,張遼胯下灰影也隨之騰空,從曹仁頭頂飛躍而過。
沒能擊殺曹仁,對張遼而言只不過是稍稍遺憾,他返回山道,爲的只是將麾下將士救出,僅此而已。躍過曹仁,張遼冷喝一聲繼續向前,而在他身前百步遠,已經被火勢所籠罩。
“希律律~~”若是換做其他馬匹,看到大火,肯定會不停背上騎乘的主人命令,自顧自的奔逃,這是動物的天性。但灰影不同,作爲一匹少有的異種,感受到張遼的決心後,反而更加歡快的嘶鳴起來。
四蹄連踏,兩隻後腿重蹬,高高越過半人高的叢火,落在火勢內部。“衆兒郎休慌,隨我衝出去!”張遼的高喝聲瞬間傳開,周圍尚存的兵卒,無不驚喜看向前方。
“是將軍來了!”
“張將軍來救我們了!”
原本絕望的衆多兵士,一時間呼聲連連,火場中的狼騎兵很快就在張遼身後歸隊,將兵馬重整。而衆多步卒,也緊隨其側,就怕自己錯過了這唯一的一次逃生機會。
灰影四蹄直踏,機動性極強的它楞是從火場中走出了一條能夠讓人通過的生路。而曹仁即便有心追趕,也不會像張遼那般不要命的往火場中闖。是以在半個時辰之後,張遼已經從火勢裡,救出了大半兵卒,並按原路返回。
“曹仁,今日一戰,來日我張遼定會向你討還!”衝出了山道,張遼擦了擦被火燻黑的面容,轉過頭望向依舊火勢不減的三崤山,心底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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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張遼的不甘,在他身後的大部分將士,可都存着劫後餘生的欣喜。而諸多狼騎,看向張遼的目光也是變了。之前聽命於張遼,是因爲主公的命令,而現在在,則是覺得或許跟着張遼,也是不錯的事情。
不管主將或者麾下殘兵有什麼念頭,張遼現在首先要做的還是暫撤。雖然自己救出了麾下近七千兵馬,但一干糧草、輜重全都被毀,如今無糧少兵,已然無力東進。
埋伏一場雖然小勝,但曹仁的臉色可不好看,陰沉着臉走回山頂,滿腦子裡浮現的都是張遼長槍逼近,並從自己腦袋上躍入火場的畫面。
“打掃戰場,準備撤離!”沒能盡全功,但好歹也給了張遼一個下馬威。再呆于山頂也沒有任何意義,吃過一次虧,肯定不會上第二次當的。
清掃戰場,魏軍兵卒沒有多少傷亡,不過百餘人,而張遼麾下兵卒,卻是有近兩千的死亡,還有不少人殘喘着痛嗚。對於已然殘廢重傷的俘虜,曹仁可沒帶回去浪費糧食的想法,讓麾下兵卒給他們一個痛快,或許對他們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除去兵士傷亡,曹仁還繳獲了張遼兵馬所攜帶的器械,不少兵械都要比兗州的好上不少,這多少讓曹仁臉上有了點笑容。至於糧草,找到的幾乎都成炭灰了,根本無法食用。
帶着麾下兵馬從山頂撤離,曹仁已經不再思索此番伏擊,心底只想着今日的戰事,劉曄偷襲汜水關西面,不知能否成事?
曹仁心中如此嘀咕,當天夜裡,劉曄正領着兵馬暗中離開營寨。劉曄作爲大漢少有的精通墨家巧匠之術的人才,此番出營,並沒帶多少兵馬,只是六千之數罷了,但就這六千兵卒,所配置的兵械,卻是一點不少。
投石機,摺疊式雲梯,還有能夠容納數十兵卒一齊衝擊的攻城架,一系列的攻城裝置,皆是用來短時間強取城門的。雖然汜水關不是城池,但關隘不比城門矮,自然十分適合這些攻城器械的發揮。
手底下兵械太多,劉曄的行軍速度自是快不起來,洛陽距虎牢不過短短大半日的腳程,愣是讓他走了足足一日半。 直到第二日深夜,才堪堪到達汜水西面。
此刻汜水關內一片寂靜,白日又與曹家兵馬惡戰一場,麾下兵卒可謂困頓難耐,只有百餘巡夜兵卒,在關隘周圍以及關頭上走動,保衛着關隘安全。
這是一個適合偷襲的時機,劉曄也動了夜襲的心思。但轉頭一看,因爲要趕路行軍,還得搬運器械,自家兵卒也是累的不行。搖了搖頭將心底的夜襲計劃壓下,還得繼續等待時機。
關內的高覽正在酣睡,雖然夏侯淵被他重傷,短日內不可能再出來戰鬥,但曹純也不是好打發的角色。每日集中兵馬攻擊關隘大門,或者辱罵挑釁關內將士甚至是主公甄堯,無不讓高覽憤怒不已,爲此高覽也出城與他鬥了兩次。
當然,在城外,曹純手中握着虎豹騎這等殺氣,就算高覽再怎麼憤怒,也沒能在陣戰中取得便宜。稍稍吃了兩次虧,高覽也不再出城,就一心站在城頭,阻擋曹純的攻勢。
如今不論城內或是城外兵馬都已有巨大消耗,而兵卒的體力更是雙方將領必須考慮在內的事情。按照高覽估測,過了這一夜,明日應該是最後一戰,只要守住了,曹純必然是要撤兵的。如此,高覽才能放心酣睡。
天色蒙亮,汜水關依舊沒有太多生機,大部分兵卒都因爲連日的戰事而顯得疲憊,除去拿武器上戰場以外,他們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靜靜的圍坐與關內,只等着自家將軍的命令。而高覽,同樣在等出關探索敵情的哨探回來。
高覽能預測到今日一戰將是汜水關攻防的最後一日,處於不利局面的曹純則是更加清楚。除去麾下虎豹騎以外,尚能再戰的兵卒,滿打滿算也只餘兩千之數,其中不少人都是傷員。
不過該打的還是得打,即便是隻剩最後一人,曹純也沒有撤兵的念頭,想着還在兵營內昏睡的夏侯淵,曹純比誰都希望奇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卯時未至,城外的攻城兵卒便已現身,高覽獰笑一聲領着昨夜輪休過的少許兵馬率先登上城頭。已經無需多廢口舌,將所有的氣力都留於最後一戰,曹純大手一揮,身旁兵卒便有千餘人首先對關頭髮起衝鋒。
經過多日的消耗,關內箭矢已經不多了,根本就不能像第一日那般奢侈浪費。直到攻城兵卒走近五十步,高覽才下令放箭。箭矢飛射,城下兵卒動作也是不慢,舉盾或者找掩體,這一番動作就像是本能一般,顯然這幾日戰事曹家兵馬對甄堯帳下的弩箭已經有了充分了解。
關內戰起,一直沒有暴露現形的劉曄不禁笑出聲來,看來夏侯淵雖然沒能及時攻克汜水,但也不曾放棄過。“如此甚好,今日便是破關取城之始!”心頭浮現這般念想,劉曄立刻下令,讓休息一晚的兵卒,推着已經組裝完畢的攻城器械向汜水關衝擊。
“那,那是何物!”劉曄所造攻城器械,均是大體積的物件,一干曹兵剛推着兵械露頭,距離關隘還有近一里的距離,就被眼尖的兵卒看見。
“快去稟報將軍,敵襲!”有反應快的兵士,在看見攻城器物後,第一時間驚喝:“敵兵來襲,準備迎戰,去通報將軍!”
如此,西面關頭也是出現短暫的混亂,好在有一員副將在此壓陣,當敵兵來到關下時,已經做好了守城戰事的準備,弓箭、利矛,盡數對準下方。
“嗖”投石機首先發威,在距離關頭百步開外之處,便被拉動木杆。還未調試的投石機完全沒有準頭,東砸一塊、西撞一塊,雖然對城頭兵卒沒有任何殺傷,但氣勢卻是完全蓋過了城頭兵卒,一時間城下兵卒的呼嘯聲不絕入耳。
“報將軍,西面,西面有敵兵來襲!”高覽正一心指揮汜水東頭戰事,可一名兵卒突兀的靠近並低語一聲,卻是讓他頓時忘了眼下戰事告急。
戰事急迫容不得高覽多想,將城頭副將招來身旁,對於耳語一番並交予了兵權,便急匆匆的跑下城頭,向西面關隘直奔。剛穿過關內兵營,擡眼望去就看見一道飛石落在不遠關頭,砸起一片石屑,聲勢端的嚇人。
“投石車?”高覽對這東西不陌生,至少自己主公就有這種攻城利器。但被敵軍用在自己身上,還是頭一回。深知此物威力的高覽,眉頭鎖的更深了。
登上西面關隘,若說投石車給高覽帶來的僅僅是麻煩的話,那一次性可以讓好幾十兵卒齊力並排衝城的大傢伙可就讓他忌憚不已了。這種器物,將關隘、城牆的優勢削弱到了極限,在一定範圍內,城頭幾乎是佔不到任何便宜,只能硬鬥。
“怎會有兵馬從西面而來?”如此問題在高覽腦海中僅僅閃過一息,現在可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抄起手中長刀奔至關隘前沿,手起刀落,將一名登上城頭的敵兵斬殺。
將軍到來,讓城頭的士氣有所回升,但不少兵卒心底依舊驚懼,就怕城外的大石頭下一刻就落自己腦袋上,畏首畏尾之間,影響了戰力的發揮,也導致關頭完全被壓制。
關隘上,高覽一邊斬殺敵兵,一邊呼喝着:“衆將士莫慌,此等投石之物,斷不會連發,奈何不得我等!”身爲主將,所做的並非只有領兵殺敵一項,削去兵卒心中恐慌,提升士氣掌控全局,纔是上將之道。
東西兩面戰事急迫,但守關將領只有高覽一人,他也沒辦法一分爲二去守關,顧此失彼已成定局。高覽突然從關頭消失,曹純也是心有疑慮,以爲高覽在準備什麼後招。
但過去半個時辰,也不見高覽有何動靜,曹純心下一橫,不拼命是沒機會了,乾脆現在趁機殺上去,否則等高覽再現身,機會可就錯失了。
不再留手,曹純親自帶着剩餘兵卒撲向城頭,東面關頭戰事再次升級,就連城門的抖動幅度也大了不少。相比第一日,眼下關隘大門卻不是那麼牢不可破。
兩面夾擊,即便是關內還餘近萬兵卒,也顯得相形見肘,而能夠震懾敵兵的將領,更是隻有高覽一人,其餘副將,卻是無法統領城頭兵馬給予城外敵兵猛烈回擊。
投石機威力甚大,但缺點也正如高覽所說,發動間隔很長,一個時辰下來,關頭兵卒在高覽的刻意言語下,自覺投石機也不過如此,慢慢的回覆應有的戰力。
在東面,曹純領兵殺上關頭後,才知道了另一邊也正在大戰,頓時兩眼直冒喜色。原本是抱着拼死再攻一日的打算,現在看來是老天要自己破城殺敵了!
“哐~~嘭”幾日過去,飽受摧殘的東面大門終於出現裂痕,而且與牆體也有部分脫離。這一變故更是讓汜水關戰事危急。而靜靜靠立於戰場後方的虎豹騎,看到此般變化,兩眼也是閃爍着興奮光芒。
“殺!”城門破裂,指揮虎豹騎的兩員副將再也按捺不住,低喝一聲,首先拍馬衝了出去。
一干虎豹騎兵出動,當最前列的數十戰馬,與城門發生猛烈碰撞後。‘嘭~~咔嘭~~”一聲巨響,重達數噸的城門,轟然倒地。
“衆兒郎,隨我殺!”雖然在關上,但這不妨礙曹純得知底下的大門攻破的事情,眼看戰事已經倒向自己一方,發泄般的咆哮起來。
城門轟塌,即便是高覽隔得遠,也能聽得到聲響。面色一變,回首望去,果不其然,曹家的虎豹騎已經衝入關內,開始在兵營中肆虐。
“你等務必死守關頭,後方戰事交由本將便是!”高覽是苦於分身無術,好不容易將西面兵卒戰力調動起來,眼看着能夠將叩關兵馬擊敗,另一面又出現了大問題。
匆匆離開關頭,帶着僅能調動的四千餘兵士迅速圍上了虎豹騎。關隘內,騎兵雖然依舊充滿殺傷力,但相比城外野戰,機動性已然大減。高覽也是看到了這一點,纔敢領兵將其合圍,千餘虎豹,若能讓他們困步於關內,此戰或許還有轉機。
汜水關內,虎豹騎看見了高覽,那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想要給夏侯淵報仇的衆騎兵,幾乎都是奔着他而來,配合着全身猙獰黑甲,若是膽小一點的,恐怕會毫無在戰意的逃跑了。
“來便來,本將怕你不成!”見虎豹騎都把目標對準自己,高覽不禁怒哼一聲,右腳重踏地面,倒提寶刀卻是迎向虎豹騎而去。
戰馬飛躍,數把黑色戰刀直逼高覽面門,幾乎將他所有能躲閃的方向給封死。按照兩員虎豹騎心底所想,這一下就算要不了高覽的命,也讓他站不起身。
可高覽的舉動卻是出乎最前列的虎豹騎所想,不躲不閃,反而身子往前一挺,手中長刀架住兩把虎豹戰刀,一個肩撞,直接撞向左側的虎豹騎。
‘咔嚓’一聲,幾乎蓋過了高覽身披甲冑與戰黑甲的衝撞,是高覽左肩骨裂的聲響。下一剎那,被高覽肩撞的虎豹騎,‘嘭’的一聲與地面親密接觸。
“找死!”左肩的傷勢完全無法讓高覽停下手中動作,單手提着戰刀,就側躺在馬背上,將虎豹騎兩位副統領之一,給抹了脖子。
“死戰,死戰,死戰!”高覽的衝鋒陷陣激起了周圍兵卒的血性,原本還震懾於虎騎的威猛和有所避讓的兵士,開始了對這支重騎兵的合圍。
雖然不能像高覽那般將戰馬撞倒,甚至靠近便難逃一死,但更多的兵士選擇了衝鋒。這是身爲汜水關將士的榮耀,爲了高覽,也爲了他們自己。
雖然有四千多守兵,但在曹純領着關頭兵卒也殺入兵營後,守備兵卒已然不夠使喚了。從領兵將虎豹騎包圍,變成了被曹家兵馬合圍,半個時辰過去,高覽能做到的,僅是依靠着剩餘兵卒,死守在西門處,汜水大半地盤都已易主。
高覽的決絕與最後戰力,同樣讓身爲對手的曹純驚佩。關隘已失,又遭前後夾擊,但眼下的汜水將士,依舊能將戰事拖延下去,這不可謂不是一個奇蹟。換做自己,未必能做到這地步。
佩服歸佩服,但拿下汜水關是自家主公的爭霸大計,不容有失。曹純下起手來更加狠利,短短半時辰,倒在他面前的守兵就已高達三位數了。
關隘飛石依舊,時不時的還有碎石飛入兵營,西面關頭再次被劉曄所壓制,克敵只是時間問題。如今在劉曄、曹純心中,拿下汜水關,不過是時辰早晚的問題罷了。
身體重傷,氣力消耗嚴重,腦袋上帶着的頭盔早就不知道飛哪去了,劈頭散發的高覽,此刻哪還有平日的豪爽俊朗,完全就是一副將死之人的扮相。
“就算守不住,我也不會讓你等好過!”高覽暗自積蓄着最後一點氣力,雙眸望向曹純,盡是決然色彩。儘管戰前李歷、田豐就有了囑託,奈何自己依舊沒能守好此處要地,自責、憤怒,充斥着高覽大腦,他要做的是最後瘋狂。
“主公,覽無用,不能再效力於帳下了!”心底默唸一聲,高覽擡腿向前直逼,手中寶刀舞動,捲起的罡風就足以讓攔路兵卒變色。而他的目標,赫然是曹家大將曹純。
“拼命?本將亦不怕!”麾下兵卒會被高覽氣勢所迫,但曹純可不會。手中寶劍緊握,兩眼凝視着身前來將。
“叮”劍鋒與刀芒想錯而過,高覽全力拼殺,但終究沒能取下曹純性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眼下高覽的狀況便是如此。
“幷州狼騎將曹性在此,攔路者死!”而就在此刻,一聲驚雷般的呼喝,突兀於汜水關東面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