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神色忽變,魏延不解問道:“先生爲何變色?”
“文長,立即將兵營被將士調至四處城門,務必嚴加防範。”諸葛沉默片刻,吩咐道:“亮懷疑,龐統夜襲不過是誘餌,真正要動手的,還未出現。”
“怎麼可能?”魏延聽完駭然,但他也是喜歡行險的人,略想片刻也就明白,當下不再遲疑,返身走下城頭,不一會城下便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暫且不說江陵城內的兵馬調動,城外黃忠、文聘二人領兵一路追擊,卻始終難以追上龐統。眼看龐統就在眼前,但就是拿不下他,這讓兩位荊州大將甚爲惱怒。
惱怒的情緒,容易讓人失去冷靜,眼下二將便是如此,就連自己已經出城近五里,已經來到一處山谷地形都沒能察覺。
“黃忠、文聘,你二人中我軍師之計也!”山谷中,忽然響起大笑,笑聲不斷迴盪,同時漫天飛矢從四周落下,在荊州將士腦門上布出一片黑雲。
“漢升,不好,此地有埋伏。”文聘勒馬停步,一支飛矢險險從其側耳劃過。他是躲過了羽箭,但麾下衆多兵卒卻沒那麼好的運氣,頓時山谷中驚喊,呼救聲連連響起。
“撤,撤兵!”黃老爺子算是反應快的,調轉馬頭,對周圍將士下令道:“不可慌亂,撤出山谷。”
“想走?”在山谷中,丁奉將手中的大刀舉起,冷笑道:“衆兒郎,隨我衝殺下去!”
埋伏於此的江東兵馬少說也有上萬,將令下達,即可身形晃動,舉起刀槍便往下衝。
天色昏暗,山谷中光線並不算好,黃忠等荊州將士只能看到周圍人頭攢動,從谷底,到山頂 ,似乎都是江東兒郎,一時間不少人徹底心寒,就連挪動步子都很是勉強。
“殺~~”一方氣勢如虹,一方士氣低落,雖然雙方將士數目相差並不大,但戰局已經是一邊倒,不論黃忠、文聘如何呼喊,都只能影響周圍數十兵卒,收效甚微。
“嘿嘿,衆將士,隨我殺回去!”之前一直逃命的龐統,此刻也迴轉身子,冷喝一聲,帶着身邊僅剩的千餘兵卒,調轉殺入山谷腹地。
龐統雖是文士,但長年行走於大漢州郡,身子骨卻是不差於尋常戰將,而戰亂時期,還敢各地旅遊的,手上功夫自然不差。坐於馬背,衝入荊州兵陣後,舉手翻砍,便有猩紅外溢。
“漢升,聘於此斷後,你領兵撤出去。”眼下再這麼亂鬥,顯然大家都要身死山谷,文聘拉過黃忠戰馬,大聲說道。 “你爲荊州主將,豈能留下斷後?”黃忠可不是貪生怕死之流,用力拍打文聘坐騎,大喝道:“此處便有我黃忠守着,爾等速撤!”
文聘此時想要拒絕也沒用,胯下戰馬吃痛,已經向來路狂奔,不少荊州將士看見文聘跑了,也跟着向後逃竄,這樣一來,大潰敗就無可避免了。
丁奉於此埋伏,便是要將荊州兵馬一舉拿下,如今文聘就要逃出山谷,自然要將其堵截下來。可還不等他追上文聘,一把鋼刀橫斬過來,同時一道話語也隨之飄蕩:“休想過去!”
“鐺~~”兩柄大刀於空中相撞,藉着戰馬助力,黃忠硬是把丁奉給逼退數步。
“老傢伙,你這是找死!”前路被阻,丁奉惱怒直瞪着黃忠,同時也很不地道的揮手,招呼着周圍江東兒郎,一齊對黃忠下手。
或許武將間的鬥將,會因爲惜馬而不攻擊坐騎,但小兵就不會了,在他們眼底,軍功纔是最重要的,誰要是能在戰場上生擒了對方大將,那自己當將軍也就不遠了。
頓時,近十杆長槍同時刺向黃忠胯下坐騎,儘管黃忠勒馬躲閃,但終究還是躲不過全方位的攻勢。翻身下馬,黃忠胯下坐騎已然被刺穿了好幾個窟窿。
“還我馬來!”黃忠這下是真的暴怒了,手中長刀舞動,幾乎能帶出道道罡風,十幾名想撿便宜的小卒都沒能成功,只一二呼吸,便被黃忠橫掃出局。
丁奉也清楚,不將眼下的老傢伙解決掉,自己根本走不脫,當下不再猶豫,持刀與黃忠撕鬥起來。論戰力的,丁奉並非黃忠之敵,但周圍江東兒郎衆多,黃忠不能也不敢毫無保留的出招,以至於兩人相鬥十數回合,卻是不分上下的局面。
而經過黃忠這麼一拖延,文聘也已逃出山谷,此刻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丁奉見此,更是把心中不悅全都發泄在黃忠身上,出刀較之平常,也快了三分。
文聘既逃,龐統也不去追趕,而是在一旁給丁奉掠陣,並且指揮麾下兵卒將周圍荊州殘兵解決,雖然有荊州兵馬跟着文聘一同跑了,但那只是少部分,更多的,還是被困在山谷,進退不得,卻又失去戰意的頹唐兵士。
而此時,數裡外的江陵城,同樣在激烈的廝殺着。作爲龐統此次兵襲的最後一招,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淩統帶着八千江東精銳,在文聘二人離城後半個時辰,便衝了出來。
本來按照龐統的算計,這時城內防範應該很低,極有可能將城池拿下。誰想淩統纔開始攻城,城頭魏延就已經將防線佈置完畢。
就此後退是不可能的,淩統雖然意外龐統的計策居然被看穿,但也準備賭上一把。親自領兵衝城,並與魏延戰在一處。
與襲城兵馬相比,江陵城留給魏延佈置的兵卒卻是不多,只有區區五千人。其中三千還是僅僅參與過一次戰事的新兵,若非諸葛提前想到會有兵馬再來襲擊,魏延自問這江陵防護肯定是要出亂子的。
不過即便有諸葛提醒,魏延對己方兵卒也不放心,否則怎會在戰事剛打時便親自於城頭應敵,還讓淩統輕易的便衝上城頭。
“有我魏延在,憑你也想取城?”穩穩當下淩統的長矛,魏延冷笑道:“眼下退去爲時不晚,你還年輕,如此丟了性命,卻是不值。”
魏延那以長輩指點後輩的話語,讓淩統聽着一陣惱怒,本就性情火爆的他如何能善罷甘休,即便是有退兵的意思,在魏延這種擠兌下,也將之丟在腦後了。
“休說大話,今夜必取你首級。”淩統長矛冷刺,同時迴應這說道。嘴上說着,手底下動作也不慢,見長矛被魏延架住,立刻回抽,掄圓橫掃。
城頭上,不止兩人在拼死相鬥,不少江東兵卒也都上了城頭,與江陵兵士纏鬥起來。兩方兵馬各有勝負,倒是沒能有誰率先取得壓倒性勝利。
依照常理,既然夜襲不成,淩統就該果斷撤兵,但在魏延連番挑動下,卻是忘了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一直到文聘狼狽逃回,淩統依舊不曾撤兵。
“文長,休要放走了淩統,某來助你。”見到城頭戰事,文聘立刻消了回營請罪的念頭,眼下首要做的,就是將對方將領擒下。
對付一個魏延,淩統就很是吃力,若非身旁有兵卒相護,他早就敗了,眼下又多了個文聘,雙拳難敵四手,不過三四招之間,長矛被挑,肩頭、腹部先後受創。
這時,就算他淩統想逃,也來不及了,兩杆長刀豎在頸脖邊,等待他的就是成爲江陵俘虜。
山谷中一場大捷,讓龐統、丁奉狠狠的出了口惡氣,雖然走了文聘,但好歹也留下了黃忠,這一戰,的確是打的出彩。
可等了半天,都不見淩統回來,兩人當下便知道,事情壞了。而當第二日,江陵傳出,江東大將淩統被俘的消息時,龐統更是氣得跳腳。
“如今只能將黃忠送還給江陵,換回公績。”拳頭直捶樹幹,丁奉嘆氣開口。
龐統對此也是苦笑頷首,除了這樣,還能怎麼辦,總不能丟下淩統不管吧,要知道凌操還在十里外的營寨等着他們回去呢。
一場謀劃,最後居然落得如此收場,龐統自覺是臉面盡失,將兵務全部交予丁奉,自己只帶着兩三隨從,便離開了江陵,迴轉己方撤兵後立下的兵營。
而江陵戰事,也就此告終,戰事的經過,很快就被各方哨探,給傳了出去。
毋極城內,甄堯手持荊州戰報,不禁搖頭失笑:“龐統、諸葛這番倒是斗的狠了,一個江陵城,孫劉兩家居然一共投入了近十萬兵馬,打到最後,卻只剩兩三萬之數。”
對於甄堯而言,什麼淩統、黃忠的,並不是他所關心的重點。江東、荊襄的戰力,還有他們的各類實力對比,纔是甄堯最熱衷的事情。
“主公,僅此一役,便讓荊襄劉磐內耗一空。”這時,郭嘉笑言道:“雖保住了江陵,卻失去了再爭天下的可能。”
的確,原本吃着劉表的老本,手頭上握着五六萬老兵,再加上新徵兵馬兩三萬,劉磐還是蠻有點搞頭的。可現在嘛,一個江陵就坑掉了五萬兵馬,如今所剩,幾乎都是戰力低下的新丁,他還有什麼資格,在大漢局勢已定的現在,嶄露頭角。
“此戰,看似荊州勝了,保下江陵,實則已然是一場大敗,諸葛孔明,不過如此。”陳登捋須,搖頭點評道。
而陳登剛說完,許攸也開口了:“江東又何時得勝過?以揚州險僻之地,怕是三年內,都無法再支持這般大戰了。”
此言落音,場中衆人卻是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