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人才匱乏的痛苦與怨念,時間不知不覺進入了興平元年的四月,在君子軍即將滿月的頭一天,陶應和君子軍將士期盼已久的戰馬終於拿到了手裡,數量總共九百一十二匹,其中超過七百匹是陶應點名要的蒙古母馬,餘下的則是其它馬種,仍然大部分是陶應喜歡的母馬,但也有一部分是騸馬——可憐的曹宏將軍實在無法完全滿足陶二公子的古怪胃口,好在陶二公子也通情達理的做出了一些讓步。
不得不承認,光從外表來看,陶應喜歡的蒙古馬在形象上確實有點慘不忍睹,矮小得比毛驢大不了多少,尤其是和曹宏送來湊數的少部分大宛馬比起來,那更是矮小瘦弱得可憐,所以除了陶應本人之外,所有的君子軍將士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那些高大神駿的大宛馬和西域馬身上,期盼着自己能分到這些好馬,不要把那些矮驢子分給自己,而陶基更是乾脆利用自己的陶應副手身份,直接拉着最高大最神駿的一匹大宛馬不放,強烈要求陶應把這匹戰馬分配給他。
陶應沒有立即答應陶基的請求,而是先命令君子軍集合列隊,然後讓陶基把那匹大宛馬和一匹蒙古馬拉到君子軍將士面前,大聲向君子軍將士說道:“弟兄們,騎了一個月的圓木頭,今天我們的戰馬終於到手了,你們也馬上就要騎上戰馬,開始真正的騎兵訓練了!歡呼吧,歡迎我們的戰馬,歡迎我們的朋友!”
君子軍將士隊伍裡響起歡呼聲音,還有人舉起了武器和旗幟搖晃,陶應笑着點點頭,先示意君子軍將士安靜下來,然後又大聲說道:“弟兄們,在分配在前,我還有兩個重要問題必須要告訴你們!第一,你們即將分配到手的戰馬,絕對不只是你們的坐騎那麼簡單,你們必須牢牢記住,這些戰馬不僅是你們的坐騎,還是你們長途跋涉的同伴,是你們衝鋒陷陣的戰友,更是你們生死與共的兄弟,甚至還是你們的衣食父母!所以,你們要向對待兄弟手足一樣對待它們,照料它們!因爲,將來不管是勝利,還是失敗,它們都永遠都會和你們在一起!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經過一個月嚴格訓練的八百多君子軍將士回答得異常整齊。
“第二個重要問題!”陶應又大聲說道:“你們必須要明白,什麼樣的戰馬纔是好馬,又如何的使用這樣的好馬!年斌,出列!”
“諾!”因爲在訓練中表現突出,被陶應任命爲君子軍百人將的年斌大步出列,向陶應抱拳行禮。
“我問你,依汝之見。”陶應指着陶基牽着的大宛馬和蒙古馬問道:“這兩匹馬,那一匹是好馬?”
“諾!”年斌大聲答應,毫不猶豫指向那匹高大神駿的大宛馬,答道:“回將軍,依末將之見,此馬最好!”
陶應不置可否,又轉向旁邊的陶基問道:“陶基,你認爲呢?”
“當然是這匹大宛馬最好。”陶基回答得更不猶豫,然後又向陶應懇求道:“兄長,請把這匹大宛馬分配給小弟如何?”
“如果你喜歡,當然沒問題。”陶應笑笑,又說道:“不過我相信,聽完我接下來的話後,你一定會後悔這個選擇。”
“兄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陶基又一次被陶應弄得滿頭霧水。
陶應不答,只是轉向君子軍將士大聲說道:“弟兄們,如果你們也被表象所迷惑,象你們的倒黴將軍陶基和年斌一樣,都認爲這匹高大神駿的大宛馬是好馬,這匹矮小瘦弱的北匈奴戰馬是劣馬,那你們就錯得太離譜了!因爲對於我們來說,這匹矮小的北匈奴戰馬纔是真正的好馬,這匹看上去高大威猛的大宛馬,纔是次等戰馬!”
“咦?”君子將士中響起了一片詫異聲,陶基更是懷疑自己的二哥眼睛有毛病,看不出好馬和劣馬之間的區別。
“弟兄們,你們一定很奇怪吧,我爲什麼會和你們所有人的認識相反,認爲這種矮小瘦弱的北匈奴戰馬纔是好馬?”陶應走到了那匹大宛馬旁邊,拍着大宛馬的馬頸說道:“讓我來告訴你們原因,不錯,這匹大宛馬又高又大,馬腿細長漂亮,確實是一匹難得的好馬,誰見了都喜歡!但是,它卻有三點,遠遠不及旁邊這匹矮小的匈奴馬!”
“第一,它對草料的適應性,遠遠不如匈奴馬!大宛馬是跑得快,可是它對草料的要求極高,必須要天天給它喂價格昂貴的精料豆餅,才能保證它的體力,不讓它瘦下來,也才能讓它馱着你們衝鋒!弟兄們,你們可以想一想,到了刀光劍影的戰場上,深入敵後的無人區,人都吃不飽的饑荒土地,我們上那裡去找那麼多的精料餵它?其實不要說在敵佔區了,就是在徐州境內,剛剛經歷了曹兵之亂的徐州,連百姓都很難吃飽,我們又上那裡去找那麼多精馬料,天天用精馬料把這些西域馬餵飽?!”
“但這匹矮小瘦弱的匈奴馬呢?弟兄們,你們都沒有到過北匈奴的高原,不知道那裡的情況,那裡一年有四五個月被大雪覆蓋,夏天短得可憐,草料也少得可憐,這些可憐的匈奴馬爲了生存,天生就練出了極強的適應性,只要是沒有毒的草料,它們都能夠吃下去,把最劣等的草料變成它們的體力,甚至還能夠自己用馬蹄挖開積雪,吃雪下那些乾枯的野草活命!這也就是說,我們騎上這樣的戰馬,不管走到了那裡,都不用爲我們戰馬的草料操心,更不用擔心我們後勤的負擔!明白沒有?!”
“明白!”君子軍將士整齊回答,陶基跟着回答後又忍不住問道:“二哥,那這種匈奴馬,另外兩個優點是什麼?”
“匈奴馬的第二個好處,是它們對環境的適應性!”陶應大聲答道:“大宛馬跑得快,但是對道路的要求高,只有在道路良好的平原地區,大宛馬才能發揮它的速度特長,遇上了崎嶇的山路、冰雪覆蓋的土地、河流和樹林密佈的溼地,大宛馬就無招了,到時候你們不僅沒有辦法騎在大宛馬的背上行軍,還只能下馬牽着它步行,爲它的挑嘴操心,把它象供祖宗一樣的供着它!”
“哈哈哈哈……。”君子軍將士中響起了一片輕鬆笑聲。
“匈奴馬則不同!”陶應拉過了那匹矮小的蒙古馬,愛撫着它的馬背說道:“它生存的環境,比我們徐州最偏遠的山區還要惡劣,夏天熱能把雞蛋烤熟,冬天冷得能把人的耳朵凍掉,到處是山林,到處是沙漠,到處是河流湖泊,又到處是懸崖峭壁,可它們堅強的生存了下來,練就了幾天幾夜不吃不喝還能夠活下去的忍耐力,練就了爬山過河的行軍本領,它們可以爬過白雪覆蓋、連呼吸都困難的雪山,可以淌過冰冷刺骨的河流,更可以翻山越嶺,穿過亂石和樹木叢生的懸崖峭壁,它們是全天下最能忍耐、最能適應的好馬!”
“真的?”陶基和所有的君子軍將士一樣的將信將疑,心裡也有些後悔選擇那匹大宛馬了。
“當然是真的。”陶應微笑答道:“不然的話,我怎麼會拿高大的西域馬去換這些矮小的匈奴馬?你們以爲我真是傻子啊?”
君子軍隊伍裡又響起了一片輕鬆笑聲,陶基則迫不及待的追問道:“二哥,那這種匈奴馬,第三個優點是什麼?”
“第三個優點,也是匈奴馬最大的優點!耐力!”陶應大聲說道:“大宛馬是跑得快,可惜它跑得最快的時間,只有衝鋒前二三十里,跑上五六十里就得休息,就得喂料,不然就會脫力,就會傷馬,戰馬的速度,也會明顯的下降!如果你再想讓這種大宛馬跑上一天一夜,甚至跑上幾天幾夜,那麼我恭喜你,你的戰馬可以直接宰了打牙祭了!因爲,它已經徹底的廢了!”
“匈奴馬卻不同,匈奴馬的腿是比大宛馬短,但你們自己說,是長的棍子容易斷,還是短的棍子容易斷?而且匈奴馬的關節粗大而又結實,比較短的腿加上結實的關節,可以讓匈奴馬一天上百里的行軍,接連不斷的跑上幾天幾夜,同時還不容易傷馬和脫力!”
“你們如果不信,現在就可以騎上大宛馬和匈奴馬比賽,我可以和你們打賭,三十里以內,大宛馬確實能夠勝過匈奴馬,但是到了五十里以上,大宛馬就只能跟在匈奴馬的背後吃灰塵,再跑到了一百里,大宛馬就只能口吐白沫的躺在地上,看着匈奴馬絕蹄而去,消失在天涯海角!”
君子軍將士面面相覷,對陶應的這番話感覺將信將疑,可又不敢當面反駁,被陶應叫出來當靶子的年斌則猶豫了一下,抱拳行禮說道:“公子,末將有一個問題,不知能不能問?”
“年將軍直言無妨。”陶應點頭答道。
“公子,末將雖然以前一直在家裡種地,沒上過戰場。”年斌猶豫着問道:“可末將在被曹將軍分配給公子之前,曾經在曹將軍的隊伍裡聽說過,騎兵要想在戰馬身上騎穩,雙手必須緊抓着馬繮,雙腳也必須緊緊夾着馬肚子,這樣的話,就算這種匈奴馬能跑上幾天幾夜,我們騎兵卻堅持不了這麼長時間啊?”
“這個問題問得好。”陶應再次點頭,笑道:“年將軍能這麼用腦子思考,我很欣慰,不錯,匈奴馬的耐力再好,騎兵的耐力不夠,那也是徒勞,也發揮不了匈奴馬的優點。但是,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
笑着,陶應轉向已經滿面喜色的陶基,微笑問道:“三弟,你說是不是?”
“是!”陶基點頭,大聲向君子軍將士說道:“弟兄們,我二哥說得很對,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很快的,你們就能夠發現,你們騎在戰馬背上已經不會那麼勞累,堅持幾天幾夜也絕對能夠辦到了!”
就目前來說,身手不錯的陶基在君子軍將士心目中,確實要比陶應更靠譜一些,聽到陶基這麼自信滿滿的做出承諾,君子軍將士也大都選擇了相信,年斌也拱手說道:“原來如此,末將無禮,請公子恕罪。”
“沒關係,我就喜歡你們能用腦子思考問題。”陶應大度的一揮手,又向君子軍將士說道:“弟兄們,其實這種匈奴馬,還有一箇中原人不知道的優點,這個優點就是,這種匈奴母馬到了關鍵時刻,可以解決我們的糧草問題,讓我們在沒有半點糧草的地方,也餓不死!”
“二哥,這話什麼意思?”陶基疑惑的問道:“你該不會是說,殺馬吃肉吧?”
“胡說八道,戰馬是我們的兄弟,怎麼能吃它們的肉?”陶應笑着罵了一句,又說道:“這個優點,等將來再告訴你們詳細。現在,我再問你們一次,你們是願意要大宛馬,還是願意要匈奴馬?”
“願意要匈奴馬!”大部分被陶應忽悠得一楞一楞的君子軍將士整齊回答,但也有少部分的君子軍將士心中仍然存疑,“二公子不會是在忽悠我們吧?這種和驢差不多大的匈奴馬,真有那麼好?”
“好,現在解散。”陶應大聲命令道:“把戰馬都編上號,然後通過抽籤分馬,抽到那匹馬就是那匹,包括我在內,誰也沒有隨意挑選的權利!但記住,優先分配匈奴馬,其他的戰馬,做爲輪換馬,暫時不分配!”
君子軍衆將士答應,解散隊伍去給戰馬編號,陶基卻又湊了上來,用已經開始恭敬的語氣向陶應問道:“二哥,小弟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
“三弟是不是想問,匈奴馬的衝刺不如西域馬和大宛馬,到了戰場上,正面對決時怎麼辦?”陶應不答反問。
陶基一驚,忙大力點頭,道:“二哥果然明察秋毫,小弟想問的就是這個問題,小弟以前在曹豹將軍麾下時,曹豹將軍曾經教過小弟,兩軍列陣而戰,距離是兩箭之地,也就是敵我雙方各出一名弓手,在戰場正中背對背放箭,箭鏃落下的位置,也就是兩軍扎陣的前鋒所在,如此之短的距離,西域馬一旦發起衝鋒,我們的匈奴馬很吃虧啊?也無法發揮戰馬的耐力優勢啊?”
“三弟有長進,終於知道凡是要多想多問,而不是一味抱怨了。”陶應笑了,說道:“三弟,其實你還少了一個重要問題,那就是騎兵近身肉搏時,我們騎着比驢大不了多少的匈奴馬,敵人騎着高大的西域馬居高臨下,我們非常吃虧,怎麼辦?”
“對,對,這也是個重要問題。”陶基點頭有如雞啄米。
“其實這些都不是問題。”陶應笑道:“就愚兄所知,有一個絕世的軍事天才,用他創造的戰術,彌補了匈奴馬的所有缺點,同時又發揮了匈奴馬所有的優點。我們不要多,只要學到了這種戰術的五成精髓,就能夠橫行天下無敵手!”
“絕世的軍事天才,誰?”陶基好奇問道:“還有,他創造的是什麼戰術?”
“什麼戰術?還在學爬就想學飛了?”陶應笑罵道:“給我主持戰馬分發去,等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細節,也慢慢教你這些戰術。到了那時候,你就會發現,你以前在曹豹將軍那裡學的騎兵戰術,簡直都是狗屁!”
陶基將信將疑的走了,陶應則擡起了頭,看在天上的藍天白雲,心中喃喃,“鐵木真,提前上千年山寨你的蒙古鐵騎,你不會有意見吧?你如果反對的話,可以來我這裡要一筆版權費,我這個人尊重知識產權,肯定會給——你如果不來當面要,那我就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