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中平五年了,董明哪怕是歷史只是再貧瘠,也知道劉宏已經沒幾年好活了。剩下的這段時間,培養更多的學生,讓新學能夠被更多的人認可,就成了董明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可是,這兩件事都急不得,只能慢慢來。
課一如往常,飯一日三餐,太陽照常升起。
在月末的最後一天清晨,一個風塵僕僕的士子來到了明德書院山腳下,入眼就看到了山腳下刻着《師說》的石碑。
士子停了下來,整理了一下衣冠,就這麼站在這裡將整篇文章通讀了一遍。讀完之後,他皺了皺眉頭,又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大巧不工,渾然天成。”
士子眼睛瞪的溜圓,死死盯着石碑上的文章,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寶一般。
“好,好,好!”士子連喊三聲好,大笑道:“董伯照果然名不虛傳,僅憑此篇《師說》就足以青史留名!”
這就是廢話了,韓愈的文章,能不好嗎?不好也不可能跨越歷史的塵埃,流傳上千年。
這人,姓陳名琳,字孔章,廣陵射陽人。日後會被稱爲竹林七賢,年級與孔融相當,今年三十來歲。雖然看起來風塵僕僕的,但其實陳琳是大將軍何進的主簿。這一次,是帶着任務過來的。
只是不成想,剛到山腳下就被董明的一篇《師說》給拿下了。懷着期待,陳琳拾級而上,直奔明德書院。
書院內,董明正在上課呢,就看到耳房迎客的學生領着一個三十多歲的文士,正等在外面。那文士身高七尺有餘,儀容不凡,看着就不是一般人。那人見董明看過來,朝着他笑了笑,遙遙一禮。
董明還禮,不過課還得繼續上。
下課的時候,董明出來,迎客學生上來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
來人正是陳琳。
“原來是孔章先生當面!明多有怠慢,還請先生勿怪。”董明給足了陳琳面子。
陳琳嘛,嘴炮一個,擱後世就是一個嘴強王者,沙雕大V。
“伯照先生,此言差矣!”陳琳笑着道:“卻是琳來的不湊巧了。”
董明耐着性子跟陳琳寒暄了幾句,然後帶着他來到食堂。陳琳進了食堂之後看到很多學生都在,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董明心思不在他身上,自然沒有注意到。他走到前面,拿了兩個托盤,遞了一個給陳琳,道:“孔章先生,想吃什麼直接去打飯就可以了。”
“哎?”陳琳忽然來了興趣,他剛纔已經看了一會兒了,知道怎麼打飯。接過董明遞過來的餐盤,興致勃勃的找了一個隊伍在後面排隊。
排隊的同時,還四處打量着。看了一會兒他發發現,雖然這裡人很多,但是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學生們交流的時候也會壓低聲音,儘量不影響別人。
“明德書院.....唔.....”陳琳心裡對明德書院,對董明更加的好奇了。
打了飯,陳琳四處看了一下,找到了董明,端着餐盤走了過去。來到董明對面,坐了下來。
董明擡起頭笑了笑,道:“還習慣嗎?”
“頗爲...新奇。”陳琳想了一下,才用了一個自己覺得還算準確的詞。說實話,太新奇了。且不說這吃飯的方式吧,就說他餐盤裡的食物,幾乎都是他沒見過的。
“吃吧。”董明笑道:“不過書院裡不允許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了。”說着,他指了指放在餐盤一角的小茶杯。
陳琳點點頭,笑道:“無妨!無妨!”
兩人碰了一杯。
“孔章先生怎麼有時間來某家這裡?”董明也不繞彎子,直來直往的問道。
陳琳聞言,笑了一下道:“卻是爲大將軍奔走。不過眼下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等吃罷了飯,我等再詳談如何?”
“自無不可。”董明應了下來。
兩個人吃了一會兒,陳琳想到山腳下看到《師說》一文,忍不住問道:“伯照先生,不知道山腳下那篇文章,某家可否摘抄一份?”
“山腳下?”董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頓了一下才道:“《師說》啊?無妨,文章寫出來就是給人看的,孔章先生若是有興趣,自取便是。不過拙作難等大雅之堂。”
“伯照此言差矣!”陳琳有些激動的說道:“以琳所見,伯照僅憑此文,便可青史留名。”
董明自然知道,他笑了笑道:“孔章兄謬讚了。”
兩人說着,就把客套的“先生”二字給去掉了。
兩人又商業互吹了一番,吃罷了飯,董明引着陳琳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兩人相對而坐,董琬奉茶,武敬派人拿了一些瓜果糕點,裝在盤子裡,端了上來。
所有人都出去之後,董明端坐在軟塌上,抱着茶杯一口一口的抿着,等着陳琳開口。
陳琳也喝了一口茶,笑着對董明道:“其實光和年間的時候,琳倒是與伯照有幸見過一面。”
董明點點頭。
在洛陽的大朝會上唄。不過當時人這麼多,董明可沒有發現陳琳。
“一別經年,伯照還是風采依舊啊。”陳琳道:“此次某家前來,是奉了大將軍的令,想要請伯照去洛陽,任大將軍府長史一職。”
董明搖搖頭道:“明恐怕要辜負大將軍的厚愛了。”
陳琳聞言表情沒有變化,仍然帶着笑意,繼續道:“某家也猜到伯照會如此回答。不如聽一聽某家的意見如何?”
哦?這是要舌戰了嗎?
董明眉頭一挑,看着陳琳,笑着道:“還請孔章兄明言。”
“伯照才學自不必多說,天下少有。如今爲何要偏安於這鄉野之地?”陳琳的第一句話,很簡單,翻譯過來就是,這破地方哪有洛陽那個花花世界好啊。
“鄉野之地自有樂趣,再者某家也喜歡這裡的清淨。”董明表示,老子不想去。
陳琳繼續道:“伯照一身才學,豈不是浪費在這方寸之間?何不出山,一展胸中所學,也不枉在這世上,走這麼一遭。以伯照的才學,若是出身,定然會青史留名。”
好,不談條件,咱們談夢想!陳琳的第二招來了。
董明聞言笑了:“老聃騎牛,孔子講學。人之一生,又何必執着於功名利祿呢?”
還是那句話,老子不去。
“如今大漢朝國事艱難,天下憂患,正是需要伯照的時候。伯照又怎能坐視不理呢?”
好夢想也沒用是吧,那麼大義總行了吧?你董伯照總不能不顧大義吧?
“朝廷之上,江湖之中,又有何處不能爲國做貢獻呢?”董明說着,提高了音量朗聲道:“處廟堂之上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也。”
陳琳聞言頗有些氣悶的說道:“伯照此言差矣!難道....難道這天下就沒有什麼值得你快樂的嗎?”
“有!”董明回道。
“何也?”陳琳追問。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董明抄了一句,道:“非是某家不願爲國效力,只是還不到時候。孔章兄莫要再勸了。”
陳琳沒有回話,滿腦子都是董明剛剛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從這句話裡,陳琳聽出了董明的志向。雖然他仍然不明白董明所謂的時機未到是什麼原因,他是他已經明白,眼前這位,是個有大抱負之人。
區區一個大將軍府的長史,留不住他。
“琳,明白了。”陳琳拜服。
董明笑了笑。人生第一次舌戰,勝利。
轉過天來,陳琳走了,帶着摘抄好的《師說》和董明連夜親筆寫下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走了。
董明不知道的是,陳琳回到洛陽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何進覆命,而是召集了一大批文人士子,共賞他的《師說》和那一句范仲淹先生的話。
送走了陳琳之後,董明覺得心好累。與陳琳這種文人相處實在是太難了。遠不如華佗這樣的醫生或者黃忠這樣的武將,跟他倆在一起,就輕鬆多了。
但,他的身份,和已經要做的事情已經註定了,他日後跟陳琳這樣的文人打交道的時候,多着呢。
董明窩在自己的放心裡,奮筆疾書。
他打算僅靠自己的學識正兒八經的寫一本書,這本書的名字叫《新學》。書名就是這麼直白、直接、直給。就是告訴所有人,這本書就是他董明所有學說的根基所在。
至於內容,其實就是以唯物主義爲根本發展而來的一整套的做人、做事、做官、做學問的論述性文章合集。
並且董明給它套上了儒家的外皮,全書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爲節點,瘋狂的添加自己的私貨。
董明自己也不清楚什麼時候能寫完,寫完之後要怎麼才能讓更多的讀書人接受自己的學說。但是,幹就完事了!
與此同時,遠在洛陽的荀璦、戲志才、劉威三人搞了一個大新聞。
三個人在洛陽最繁華的街道上,來了一場舌戰羣儒。用新學的思想,將其他各家士子說的啞口無言。
但.....
事情要比舌戰羣儒要複雜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