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虹揉了揉眉心:“你擔心他們會打過來?”
“不是擔心。”劉磐坐到李虹的對面,用極爲肯定的語氣說道:“他們一定會打過來的。這些人背後的人查的怎麼樣了?我等不能這樣被動防禦,要主動出擊,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這是實話,不管是戰爭還是什麼,只要是對抗性的事情,都逃不掉舊守必失的定律。防守只是爲了尋找反擊的機會,而不是一味的防守。
李虹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能查到渤海鹽官這裡,再往上查不到了。”他搖了搖頭繼續道:“這就意味着,咱們就算真的查到了,很可能也是束手無策。”
劉磐沉默了一下,然後道:“鹽官拿下,換成我們的人呢?”
“治標不治本,而且....”李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咱們的人就算來了,估計也會被架空。強來的話,無異於直接開戰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那些人送到洛陽。”
“有什麼辦法嗎?”劉磐皺着眉頭問道。
李虹嘆了一口氣:“已經寫信給洛陽了,想來伯照應該會有辦法的。”
劉磐點點頭:“在那之前,咱們還得做好應對來犯之敵的準備,不知道李司正有什麼建議沒有?”
“力保鹽場不失即可。”
“暫時沒有問題,就怕他們喪心病狂。”劉磐意有所指的說道。
“放心吧,他們不會如此不理智。”李虹知道劉磐說的是什麼:“南皮縣、高城國、重合國、浮陽國、東光縣、章武縣、陽信縣、修縣,境內已經沒有黃巾賊寇了。至於平難中郎將那裡....想來尚書檯會解決的。”
劉磐說的就是黃巾的問題,至於平難中郎將,指的是張燕。
張燕原名是褚燕,常山真定人。中平元年的時候跟幾個小夥伴一起做強盜,輾轉黃河以北的山水之間,等回到老家常山的時候,部下已經有近萬人!中平二年的時候,與張牛角合併一處,張燕推舉張牛角爲大首領。
後來張牛角戰死沙場,張燕繼任爲大首領,改褚燕爲張燕。
後來張燕的部隊不斷壯大,與常山、趙郡、中山、上黨、河內等地叛匪互相聯絡,叛匪中的小頭領孫輕、王當等人,都帶着部衆歸附到張燕麾下,張燕部衆發展到近百萬人,號稱“黑山軍”。黃河以北的各郡、縣都受到侵擾,朝廷卻無力派兵圍剿。
於是,張燕派使者到京城洛陽,上書朝廷請求歸降。漢靈帝於是任命張燕爲平難中郎將,使他管理黃河以北山區的行政及治安事務,每年可以向朝廷推薦孝廉,並派遣計吏到洛陽去彙報。
如今,張燕雖然是官軍,但是黃河以北還在活躍的黃巾衆,仍然尊他爲首領,爲他馬首是瞻。劉磐的意思很簡單,他就是擔心那些人會狠下心,攛掇黃巾衆來攻打萊州灣鹽場。甚至於,他們會將萊州灣鹽場的消息透露給張燕。
眼下黑山軍可是過的青黃不接的,想來張燕也不會拒絕多一條財路的。這種事兒,惠而不費,何樂而不爲呢?就算是張燕端了萊州灣鹽場,朝廷那邊短時間內也不敢動他。畢竟黑山軍百萬之衆,若是沒了張燕的管束,很快就會重新成爲黃巾賊寇。這樣一來,黃河以北,又得動盪起來。
儘管百萬之衆中絕大多數都是普通百姓,但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唉,這麼硬拖着也不是辦法!”劉磐拍了拍矮几:“就算咱們打退了他們也沒什麼用。只要咱還在賣鹽,他們就不會善罷甘休的。”
“當初來的時候,尚書令就估計到了這麼個情況。”李虹搖了搖頭說道:“他倒是給瞭解決的法子。”
“怎麼說?”劉磐來了精神。
李虹苦笑一聲:“殺。”
“嗯?”劉磐有些不理解。
“只要咱們有證據,證明這些人販賣私鹽,就可以直接拿下,就地正法。”李虹解釋道:“只不過眼下,渤海郡各縣鹽官,以及郡鹽官聯合到了一起。整個冀州官鹽跟私鹽,有什麼區別?咱們拿不出證據,就不能拿人。”
劉磐沉默了一下,知道李虹說的是事情,但他仍然有些惱怒:“可是就這麼放任自流的話,鹽場早晚不報。尚書令大人那邊難道沒有準備後手嗎?”
李虹沉默不語。
此時,董明在做什麼呢?
董明家裡,他正在給孩子們上課。恰恰講到了鹽鐵酒專賣這一節。
“拋開礦業不談,咱們就說說,酒業和鹽業。眼下大漢朝的情況很是明瞭,鹽業也好,酒業也好,雖然朝廷屢次禁止民間私自制造販售,但是屢禁不止。大家想一下是爲什麼?”董明合上書本,對在座的學生很是認真的問了一句。
學生中還多了兩個人,一個是現年十八歲快十九歲的司馬朗,一個是現年剛剛十歲的司馬懿。司馬朗跟諸葛瑾坐在一塊,兩個人倒是很像,雖然年紀不大,但都有一股子老成的味道,溫潤如玉,寬以待人。
至於司馬懿,在董明的趣味下,將他安排在了周瑜和諸葛亮中間。眼下週瑜和諸葛亮跟董明學了有一段時間了,司馬懿剛來。學齡上的差距,讓他在兩人跟前半點便宜都佔不着。輸給周瑜就算了,輸給小他一歲多的諸葛亮,讓他是不高興。
這會兒聽到董明的問題之後,也不管自己會不會,舉手倒是很積極。
“你說你說。”董明點了司馬懿。
司馬懿高興的站起來,大聲說道:“因爲刑法不夠嚴苛,也因爲地方官員沒能用心做事。若是嚴明刑罰,官員們也能恪盡職守,想來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董明笑着點點頭,也沒有說對還是不對,又點了一個人:“小六你來說。”
諸葛瑾聞言臉色變了變,站起來苦笑道:“老師,你還是叫我名字吧,小六什麼的....學生都多大了。”
“那你也是小六。”董明毫不客氣的說道。
“好吧。”諸葛瑾認命似的點點頭,然後道:“酒業且不說,朝廷酒業專賣的目的,學生以爲是爲了保證糧食數量。再者喝酒傷身誤事,總是不好的。平常百姓吃飯都困難,肯定是沒有餘糧釀酒的。而真正釀酒的人,也很少會拿出來賣。重點其實是鹽業!”
說到這裡,諸葛瑾頓了頓繼續道:“鹽,哪怕是普通百姓也必須要食用的。這就意味着,不管什麼時候,食鹽的需求量都是非常大的。巨大的需求量意味着巨大的市場。朝廷專賣食鹽是沒有問題,有助於提高財政收入。但是同樣的,也會導致食鹽產量不足。這一部分的缺口,自然有巨大的利益。利益驅使之下,定然會有人鋌而走險。”
董明用讚許的目光看了一眼諸葛瑾,雖然認識還不是很清晰,但至少路子是走對了。
司馬懿在下面聽完了之後,一臉嚴肅的對周瑜小聲問道:“需求量、市場這些都是什麼?”
周瑜是個溫和的人,笑着回道:“下課之後,我給你補課如何?”
“多謝周瑜哥哥了。”司馬懿應了下來。
諸葛亮這個時候忽然出聲說道:“我也可以給你補課。”
“不用!”司馬懿乾脆的拒絕。
董明看了一眼說小話的三人,待三人不再說話之後才繼續道:“事實上,私鹽的問題,是因爲食鹽專賣纔出現的。食鹽專賣的目的,是爲了提高朝廷的財政收入,也的確做到了這一點。與此同時,卻也使得食鹽的價格虛高,百姓無奈之下只能去購買價格相對較低的私鹽。”
“原因在於稅收!”董明笑着解釋道:“食鹽的生產成本很低,但是經過層層徵稅之後,食鹽的價格幾乎是糧食的十倍。私鹽的價格稍微將一些就能吸引大量的百姓去購買。哪怕是如此,其中的利潤也是極爲駭人的。”
“對於商人來說,如果一個商品有一成的利潤,那麼它就會被到處販賣;如果有兩成的利潤,那麼它就會活躍起來;如果有五成的利潤,那麼商人們會鋌而走險;如果有十成的利潤,商人們就敢踐踏世間一切的法律;如果有三倍的利潤,商人們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被抄家滅族也阻攔不了們。而私鹽的利潤,是四倍、五倍甚至更高。”
“對於這些私鹽販子來說,別說是刑法了,就是將繩子纏繞在他的脖子上,他會想辦法再賣一石食鹽出去再死。”
“那麼,該如何解決呢?”司馬朗這個時候問了一句。
董明笑眯眯的看着司馬朗,然後道:“這個問題,老師先不說,你們先自己想一想。等下一次上課的時候,告訴老師你們有什麼解決的辦法沒有。你們自己思考,也可以大家一起討論。總之下節課的時候,我要聽到你們的聲音。”
“現在,下課吧。”
“老師再見!”
董明笑着走出去,迎面遇上了行色匆匆的王韋。
“老師,萊州灣那邊來信了。”王韋從懷裡摸出一個信封,遞給董明。
董明接過來,問道:“陛下那邊怎麼樣了?你還在陛下那裡當差嗎?”
王韋搖搖頭:“最近倒是沒有,不過聽陛下之前的意思,好像是打算將學生安排出去。估計是爲了防止我在太子面前繼續做這種事吧。”
“陛下是個明白人,估計早就知道你是雙面間諜了。”董明笑了笑:“不過出去一趟也好,在地方好好磨練一下,再回來的時候,就能獨當一面了。”
“學生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呢。”王韋一臉謙虛的說道。
董明擺擺手道:“行了,不說這個了。你兄長那裡怎麼樣了?孩子們....過的還不錯吧?”
“都挺好,明年就有一批孩子能夠出來做事了。”王韋小聲說道。
“選一批孩子送過來,給他們做書童,保護他們的安全。”董明吩咐道。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