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自己人?
董明搖了搖頭,新學的骨幹都是自己的學生。目前除了劉辯這個漏網之魚之外,都在【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這個被動的影響下。在他看來,新學內部出現叛徒的可能性太低了。
再者,新學內部並沒有什麼高官顯貴,真要扎刺,其實也沒多少殺傷力。因此對袁紹的提醒,董明雖然記下來了,但是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當然肯定也會做一些準備。但是當務之急肯定是一致對外,搞什麼攘外必先安內的話,最終的結果一定不會太好看。
眼面前的事情,先解決了再說。
劉辯想要搞一個盛會,董明就給他一個盛會。只不過...光有荀爽和鄭玄未免太單調了,說不得他董明也得披掛上陣了。
心裡琢磨着,一路走到了尚書檯。大概是養成習慣了,哪怕是不注意,也會走到尚書檯。到了尚書檯,一屁股坐下來,其他人很是好奇他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晚。
“見了一面陛下。”董明沒有多說少少提了一嘴之後,便問起了政事:“科考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場地、試卷都準備好了。”田豐接口道:“過些日子陛下會定下主考官。”
“一共有多少士子報名?”董明又問了一句。
“進士科幾近四千人,武舉科不到三千人。”田豐顯然做足了功課:“加起來六千多人。不過距離報名截止日還有幾天,想來應該能夠湊足七千人。”
“這樣啊.....”董明沉吟了一下,然後道:“那行吧。”
對於這個情況,董明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大漢朝的讀書人少嗎?一開始董明覺得很少,因爲在平日裡幾乎碰到讀書人。但是現在卻不這麼想了,大漢朝的讀書人其實不少。只不過中下層的讀書人太少了。
上層社會的讀書人再多,也不會增加太多報考科舉的士子的。他們有更輕鬆的門路出來做官。董明也是最近纔想明白,科舉制並不是特效藥,拿出來就能通殺四方,將軍功貴族集團按在地上摩擦。
眼下,中下層沒能掌握生產資料,或者說沒能掌握絕大部分生產資料的時候,科舉制更像是軍功貴族集團拿出來安撫他們的工具。
董明想要用小地主階級取代軍功貴族集團,先決條件不是科舉制,而是提高他們的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再直白一點說,提高他們的話語權。之後,科舉制纔會真正迸發自己強大的力量。
說白了,改革的基礎是經濟,只有經濟改革了,才能在上層建築上進行改革。不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空中樓閣,早晚會崩塌的。
揉了揉眉心,董明又看向了荀攸。後者身上還有傷,也跑來坐班了。
“公達,不是讓你多休息嗎?”
荀攸聞言笑了笑,然後道:“在家裡閒不住。另外有件事也得某親自處理才行。南邊的水患解決了,但是後續工作還沒完呢。在下寫了一個條子,待會兒你看一下。上面是一些官員,有功有過,該賞賞、該罰罰,該升遷的升遷,該死的就殺。”
“這事兒你做主就行。”董明擺擺手:“寫個摺子,待會兒都遞上去便是。”
“也好。”荀攸點點頭。
“下一次早朝的時候,你的封賞也該下來了,自古以來治水都是大功一件。這一次公達倒是可以先一步成爲兩千石了。”董明打趣道:“不知道陛下會將你安排到哪裡。”
荀攸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道:“在下在南邊做的有些過火了,若是在下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會外放一任郡守吧。”
董明知道荀攸說的沒有錯。他連殺了那麼多縣令的事情,雖然手尾處理的很乾淨,但是肯定瞞不住有心人。這種事情,真要說起來也就是面子上過得去,不用被罰。但是肯定會得罪一批人,劉辯只要不傻,都不會將荀攸放在洛陽的。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外放一任郡守,在外面蹲個三五年的再回來。
這事兒好壞參半,好處自不必說,荀攸可以在地方支持變法,尚書檯這邊的一些政策也多了一個可以不打折扣實施的地方。壞處自然也是顯而易見的,尚書檯少了荀攸之後,會變得更加的忙碌。
最關鍵的是,在朝中本就人少的變法一派好不容易撈着一個治水的功勞,結果並沒有爲洛陽的變法派提供更多的力量。
要知道,每多一個兩千石的朝官,就意味着變法派多掌握了一個衙門。眼下荀攸只能外放,不但沒有增強洛陽的變法派力量,反而變相削弱了一些。
但是這事兒也沒有辦法,董明也沒法說荀攸做的不對,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也就只能如此。
“其實也挺好的,眼下只有漢中、南陽、泰山等少數幾個郡對變法是擺明車馬支持的。其他各地,大多數都是陽奉陰違。過了長江之後更是隻有孫堅和馬維兩個人將變法放在心上,其他地方連陽奉陰違的表面功夫都懶得做。”董明笑着對荀攸說道。
“公達若是到了地方,咱們在地方的實力就更強大一些。這是一件好事兒。”
荀攸也是明白人,知道董明是隻說了好話:“若是可以的話,在下倒是想去荊南四郡,做一任太守。”
“荊南苦寒之地,還不是去的時候。”董明搖搖頭,知道荀攸想要當急先鋒,但是這不符合他的計劃:“在下會讓公達留在北方的。”
“北方?”荀攸點點頭:“這件事你做主就行了。在下也該去避避風頭了。若是在洛陽晃悠,說不定哪天就橫死街頭了。”
董明聞言笑了笑道:“下三濫的手段,可一不可二,公達多慮了。”
“也許吧。”荀攸強笑一下,顯然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董明看了他一眼,沒有問,打算私底下再詢問。
一直到了中午,衆人起身去吃飯,董明才攔下了荀攸,詢問道:“剛纔見你有難言之隱,怎麼了?”
荀攸聞言稍微有些猶豫。
“若是可說便說,若是不可說,那就不說。若是需要幫助,便跟在下說一聲。我等都是爲國效力,自當互相幫助。”董明又說了一句。
荀攸點點頭,道:“讓大人費心了。這件事實在是家事,在下自己會處理好的。”
董明聽到是家事,也知道自己不好繼續過問,便拍了拍荀攸的肩膀道:“好吧,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多謝大人。”荀攸欠了欠身子:“若是有需要,在下不會跟大人客氣的。”
“那就好,先去吃飯吧。”董明笑了笑。
......
此時,嚴繼回到了家中,一臉不忿的找到了自己父親,嚴佛調。
“回來了?”嚴佛調坐在一個蒲團上,雙腿盤膝。
嚴繼一言不發的坐在嚴佛調對面,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後者正在拿着一卷書,認真的看着。
嚴繼知道自家父親看的是什麼,這本書他也背誦過。雖然他不喜歡,但是他沒得選。
《法鏡經》,父親與安玄一同翻譯的佛家典籍。
“你還記得這本經書嗎?”嚴佛調將經書放下,指了指經書,問向嚴繼。
嚴繼點點頭:“自然記得。”
“既然記得,爲何要去參加科舉呢?”嚴佛調語調平淡的問了一句。
嚴繼反問一句:“既然記得,爲什麼不能去參加科舉呢?”
“只是時機不對罷了。”嚴佛調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嚴繼不明白,直接問道:“有什麼時機不對的地方?”
嚴佛調沉默了一下,然後道:“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嚴繼聞言長身而起:“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眼下孩兒要去參加科舉。您崇信佛教,那是您的事情,孩兒不信。男子漢大丈夫生於世,自當爲國效力,而不是侍奉佛祖。”
“唉.....”嚴佛調嘆了一口氣然後道:“你真的覺得這是爲國效力嗎?”
“如何不是?”嚴繼反問一句。
“你不覺得這董伯照很有些古怪嗎?”嚴佛調忽然說起了董明:“其所言所行,全都有悖於常理。事有反常,必爲妖孽。你一腳踏進去,豈不是與妖孽爲伍?”
“妖孽?”嚴繼聞言忍不住說道:“可是孩兒只看到,是他讓大漢朝變得越來越好。別的不說,您修建寺廟的錢,還是錢莊出的吧?”
嚴佛調聞言一臉的平靜:“那是給佛祖的錢。再者,你只看到了表象。變法看似蒸蒸日上,其實不過是自尋死路罷了。”
嚴繼沒說話,他只覺得自家的父親被安玄那個莫名其妙的人給洗腦了。他站起身來,一臉堅定地說道:“孩兒一定要參加這一科。”
嚴佛調低頭,沒有說話。
“孩兒知道你一定是找了人阻止孩兒,但是孩兒一定要參加這一次的科舉。當初您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信了佛祖。現在孩兒也要走您的老路了。您反對也沒有用。”
“你去吧,不會有人再攔你了。”嚴佛調看也沒看嚴繼,忽然開口說道。
嚴繼有些意外,不過心裡卻也是欣喜的。
待嚴繼離開之後,嚴佛調渾濁的雙眼變得有了精神,他看着漸漸走遠的兒子,眼神又變得渾濁。
“原來如此啊.....”他搖了搖頭:“嚴施主,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