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已然散去,留在廳中的,止有劉備、徐庶與陳祗三人。臉上酒意燻人的劉備端起了一碗茶湯盡飲之後,抹了抹嘴,衝陳祗笑言道:“奉孝,今日可曾盡興”
“多謝玄德公之盛情,祗盡興了,怕是都有些飲過了。”陳祗晃着有些暈呼呼的腦袋苦笑道。聽了此言,劉備與徐庶皆忍俊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
“奉孝也是,明明知我那三弟酒量過人,尋個由頭婉拒便是,我那三弟也定然不會惱你。”劉備笑罷方纔言道。“其實,祗倒是覺得那翼德將軍挺投緣份的,爲人爽直謙和,能與翼德將軍把盞而歡,祗高興還來不及呢。就算是硬得着皮,心中也甚是快意。”陳祗笑答道,接過了侍女端來的醒酒湯抿了一口。
沒錯,方纔劉備扯着自己一一介紹,自己只得硬着頭皮硬撐着一人敬上一盞酒,除了關羽這位不飲酒的人之人,其他人等飲盡了自己所敬的酒後,自然要回敬,特別是那位張飛張翼德,嘴裡說着要替他那不飲酒的二哥敬自己,嗯,一來二去,足足跟張猛人飲了四盞,喝得自個差點兒提起衣襟就想逃竄。偏生人家張飛斯文得很,一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生生把自己灌得兩眼發直,要不是邊上看得樂得直咧嘴的徐庶接收到了自己求助的目光,上前來勸說,說不定,自己當時就醉癱在那也說不一定。
徐庶笑眯眯地也不點破陳祗的這點兒謊言,拈鬚笑道:“想不到,奉孝也是個篤厚之士。”
“是啊,這天下士子,持財傲物者多矣,卻難見像奉孝這樣謙恭之才俊。”劉備也頗爲黯然,看樣子,他在荊州尋求人材,實在是受到了不少的打擊。糾其因由,還是在於他現如今乃是一條困於淺水的龍。
“玄德公不需太過在意,有志者,事竟成,古有千金買骨,今有草廬之顧。”陳祗笑道。聽了陳祗所言,劉備臉上也浮起了淡淡地笑意:“哦。汝亦知備求顧於諸葛先生之事”
“自然,孔明乃是我恩師愛徒,祗亦知一二,德公曾有言。荊州之智士,三人可稱翹楚,臥龍孔明、鳳雛士元,水鏡德操爾,皆是王佐之材。”陳祗將那醒酒湯盡飲之後。點了點頭道。
“德公之評甚佳。”徐庶插言笑道。劉備看着面色自若的陳祗,旋及笑道:“以汝觀之,此三者,可有長短”
“這個”陳祗不禁砸了砸嘴,搓了搓手指頭,自己還真沒看過這三人在自己跟前光過屁股,不過,根據個頭來計算尺寸的話,諸葛大神可以拿第一,司馬徽可以獲亞軍。至於龐統。嗯,只有當老三的份。當然,也不排除天賦異稟這樣的情況存在。
徐庶眼見陳祗表情稍有古怪,省起這位小年青怕是有些酒多了以至未曾聽清自家主公之言,趕緊又重複了一遍,陳祗這才清醒過來,不由得有些尷尬地一笑:“酒多了。一時走神。還望玄德公及元直兄勿怪纔是,依祗之見嘛。水鏡先生在學問之上的造詣,可爲荊州之翹楚,然其生性淡薄,與我師尊德公一般,喜於那山野之間,笑看風雲變幻”
“諸葛孔明,若是讓祗評價,祗實在是一言難盡,不過,若是用當今之名士比之,祗以爲,其纔不亞荀荀文若,以古人觀之,可堪子房之智,蕭和之才。”陳祗覺得,這是對於歷史上諸葛亮最佳地評價,嗯,這當然是陳祗的個人觀點。
劉備端着茶湯的手微微一頓,與徐庶似乎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劉備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陳祗,壓下了心中的念頭,又續問道:“那鳳雛龐士元若何”
“士元擅品評人物,雅士風流,經學之上,亦有建樹,不過,若是論其才之高妙,實不在此,那將略謀算實亦爲其所長也,其才,可比當今之世荀、程、郭之輩,以古人喻之,有陳平之謀、張良之略。”陳祗跟龐統在這三位荊州才俊之中相處最久,看龐統也自然是最爲透徹,實際上,陳祗自認在這三人之中,對龐統的評價最爲中肯。
“龐士元、諸葛孔明”劉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地焦距,彷彿落在了千里之外,那徐庶撫着頷下之須:“看來,那士元實在是長於守拙,庶本以爲,龐士元所長,在其雅好人流,經學,不想,奉孝卻比庶看得更深。看來,奉孝頗有那子將公與文休公之所長。”
“這不過是祗一人之感觀耳,哪堪入大家之法眼。伏龍、鳳雛,二人得一,可安天下。確絕非妄言。”陳祗有些臉紅,但凡後世之人,只要是喜歡三國曆史的,誰便提溜一個人出來都能說得如此精僻。
“臥龍、鳳雛,二人得一,可安天下”劉備讓陳祗這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兩眼一亮雙目灼灼地瞪着陳祗,陳祗咧了咧嘴:“這話好象是水鏡先生之言。”
“水鏡先生咦,不可能啊,備數次拜訪於水鏡先生,水鏡先生雖然多次提及孔明士元二人,卻從未有過此評。”劉備看着陳祗古怪的表情,臉上地笑意漸增。“奉孝無需如此,汝之佳評,讓備甚有所得。”
“不敢,祗妄言了。”陳祗心中暗惱,先人的,又小說家言的當了。
“備聽言,奉孝學成之後,尚無心尋去處,若是到時,奉孝願意,備願掃榻相迎,厚禮相待。”劉備從榻上起身,走到了陳祗的跟前鄭重地道。陳祗趕緊起身,回了一禮:“祗一凡夫俗子,眼高手低之輩,豈能擔玄德公如此厚待。”
“備閱人無數,奉孝之材,備焉能不知,只是不知奉孝之心爾。”劉備見陳祗婉拒自己,不由得微嘆了一聲,旋及笑道:“無妨,備非說是今日,還望奉孝能考量備求賢之思,絕非臨時起意而妄言。”
陳祗擡眼看着劉備,這一段時間與劉備相處下來,陳祗不得不承認,劉備是一位極具個人魅力的優秀領導人,若不是自己賊心不死,又與甘寧有所約定,還欲往那吳地、魏地一行,怕是,現在早就開口效命了。
“三五載,時間還長,請玄德公,容祗在行思量。”陳祗這一次,話裡邊留下了餘地。劉備亦心知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求賢之事,本就不是一個巴掌地問題,倒也不再強求,當夜,陳祗留在了劉備府中就寢。“元直以爲如何”劉備看着隨着侍女而去的陳祗的背影,低聲喃道。邊上徐庶撫須良久答道:“且不說陳奉孝其他方面是否真有才學,就憑其今日之表現,非凡人可比,眼光之獨到,勝庶百倍。”
“你是覺得,他對於那三位的評價”劉備頭也不回地反問道。
“正是,方纔庶將往日與這三人的交往,再結合陳祗之言,方自驚覺,奉孝對那孔明、士元的看法,乃世人所不及也。”徐庶肯定地點了點頭低聲道。
“就憑這一點,他就絕非庸才,可惜現在那陳奉孝爲人謙和,很難拒人於千里之外,若是到時不能爲備所用。”劉備點了點頭,臉上頗有遺憾地道。“主公勿憂,奉孝如今仍在鹿門就學於龐德公,一時也不必着急。”徐庶摸了摸鬍子,臉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奉孝不再多留些時日”劉備府邸之外,徐庶一再挽留陳祗,陳祗笑道:“祗真要回去了,已然在玄德公府上逗留了一夜,今日若是再不回去,到時候,德公可是要責罰於小弟的。”
“也罷,既然如此,那庶也就不強留奉孝了。嗯車駕何在”徐庶與陳祗到了門外,卻發現,應該在些等候的馬車卻並沒有出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向那府邸外的軍士喝問道。那些軍士也是一頭霧水。其中當值地什長上前來言道:“別駕,我等未見車駕到此啊”
“豈有此理”徐庶不由得陰下了臉,陳祗趕緊勸道:“無妨,此處至鹿門山也不遠,再說了,樊城裡邊,想必也有租用車馬地地方,此事就不勞元直兄費心了。”
“豈能如此,咦翼德將軍,汝來得正好。”徐庶正自彷徨無計之際,看到了騎馬橫刀衝劉備府邸而來的張飛,不由得喜動眉梢,連聲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