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憲可不怕丟臉,也不敢拿戰場的局面開玩笑,他知道此時是沒有援軍的,所以不能不小心翼翼,不容有失,哪怕許褚受過傷,還未好全,宋憲也並不能冒險!
這關乎到下邳城的應援和戰局,可不是宋憲現在逞能的時候,哪怕他對自己有微妙的自信,然而實力的比拼,生死一瞬,多數的自負,有可能是錯覺,是死神的召喚。
“只要能贏,憲便是立爲女子也不羞也,”宋憲哈哈大笑道:“女子有何不好?!曹操不是被吾主女公子逼的節節敗退?!吾不羞爲女子,而汝羞爲丈夫!”
許褚大怒,挺着槍,直衝過來要殺宋憲。
“咴!”那馬突的騰躍而起,許褚緊緊的勒着繮繩,意欲突破人羣過來直取宋憲的首級!
宋憲大笑一聲,轉身就往人羣裡跑,笑道:“有本事便來追!”
“懦弱小子!可堪爲戰將乎?!”許褚失了理智,竟不顧一切的往裡面衝,此時竟然連孤身而入的危險都不顧了!
許褚是真的紅了眼睛,見宋憲只躲不與他交戰,心中更爲惱恨,一心只盯着宋憲追,看他的樣子,竟是十足的像惹紅了眼的牛,發瘋一般的一邊追,一面大罵道:“宋憲!汝既爲女子,也爲小人,更爲懦夫!”
宋憲心中冷笑,也不回頭,只顧往前奔命一般的跑。你罵吧,罵我我也不會少一塊肉!
他握緊了繮繩,知道機會只有一次。
他更知道許褚的戰力一向極強,不能馬虎,若是計不成,只恐不僅無功,而且自己還要擔一個懦弱的名聲死去!
死他不懼,擔個破名聲他也不怕,他只是……不能辜負女公子的教誨。
女公子曾在全軍上下說過:何謂勇者!遇強則強當然是勇,然,以弱遇強,若能後退一步,不與之爭鋒,以智而贏,避其鋒芒而圖之,也可謂強,亦可謂勇者也!
許褚棄了槍,拎了板斧出來,紅着眼睛大罵着追罵道:“今日褚定殺汝!不堪爲丈夫之輩,不如死之!呂營中人竟多是這小人之輩!呵,那三姓家奴身邊追隨的能是些什麼人!”
他不屑而怒罵的語氣激怒了宋憲。
尤其是那副彷彿他是臭蟲的語氣,還有一副要不顧一切也要碾死臭蟲的語氣,也激怒了宋憲。
他受辱是沒什麼,然而,若叫主公受辱,他身爲戰將,便是死,也是不能贖罪的。
宋憲握緊了大刀,勒緊了繮繩,一力的往後逃去。
一個只顧逃,一個只顧追,倒將正在激戰的兩隊人馬都丟在身後了。
“許將軍,不可急追,只恐有詐!”曹營副將看許褚追宋憲去了,一時大急,狂喊起來,然而此時的許褚哪裡能聽得見?!便是聽見了,也早聽不進去。
呂營中參將偏將等新進提拔上來的新人冷冷的看了一眼曹營副將,這個時候他們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他們不動聲色,帶着五千人,很快將三千人包裹在內,一力衝殺起來。
不管計成不計的,這些人馬,能消滅就消滅,便是不能消滅,也得殺個大敗,四散。
對於曹營,能殲滅多少力量就殲滅多少力量。
當下呂營中衆將一力的拼殺起來,不顧死般的悍勇。
青州兵這些人也是精銳,可哪裡又是呂營中的對手,他們不光只能堪堪應對,而且還被呂營的悍猛給嚇到了。若是許褚在還好,如今連主將也不在,一時間有些凌亂起來,步伐凌亂還是其次,關鍵是心亂了,散了……
經歷過潰敗的曹軍還未完全重建起信心,心中是疑而不定的,如今再被這步伐齊整,一步步推進着如同利器的呂營一逼,一時間凌亂不堪,竟是任人宰割的份。
曹營副將大急,一面呼喝兵士斬殺敵人,一面又盼着許褚快回來,然而呂營哪裡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們在戰場上演練過多少遍?演練過無數遍的,如今好不容易將敵軍圍在中間,這就是極大的優勢,這股優勢,只能優化,而不能被衝破!
呂營中人個個驍勇,呂營中人本來有不少涼州人,涼州本就悍勇,後來招募新人,多數更是山東人,山東人更是猛壯之輩,而且琅琊一帶一向出賊人,這種賊人不是貶義,他們不屈,他們堅韌,他們達目的不屈不撓,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悍氣!
今日今時與青州兵精銳對上,才真正的展開了凌利的殺氣,像個銳器,像能割開口子的神兵!
呂營副將不擔心宋憲,因爲他們接受的訓練便是各司其職!哪怕宋憲真的戰死,他們也會接上上司的職責,繼續完成任務!
五千呂營精銳對二千人,給與時間,是能給與毀滅性的打擊的!
呂營一偏將舉着戟,號令旗將換旗!
很快呂營中人成立了一個三角陣型,漸漸合攏,竟將曹兵緊緊的圍了起來。
曹營副將一見臉色已是大變,吼道:“……突圍!速突圍!”
他率先要從一個角處衝破出去,然而呂營中人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
當下盾在前,矛在後,如同擠餅一般,一點點的將曹兵擠成了肉餅,不斷的衝撞,不斷生死的突圍!
曹兵不斷的往外衝,而呂營中人卻吼着聲將他們往內擠,不斷的有矛從盾處刺進來。
噗……噗……噗……
曹營副將見此,瞳孔微縮,有些絕望的看着眼前的陣勢,他有些懷疑人生。
他甚至不相信呂營會有這樣的戰術!以前的呂布,不是這樣的,以前的呂營也不是這樣的。
論正面交鋒,大規模戰役,還是青州兵更擅長,因爲他們是王者的軍隊,他們的軍師,戰將,都有着驍勇的戰略,都讀過兵書,更甚者,都受過正規的戰略戰術指導,可是現在,他們卻輸在了呂營手中?!
這不可能,以前的呂布根本不會這樣。他打仗隨心所欲,他的兵,他的將,也沒有這麼強,一般而言,只要主將一死,底下的兵會立即潰散!
然而現在宋憲都逃了,他們卻越戰越勇,彷彿有沒有宋憲在,都不妨礙他們去執行他們的軍務。
這種凝聚力……怎麼可能呢?!便是曹營中,也不會這樣,因爲此時許褚不在,人的心都是慌的,若許褚有什麼閃失,這些人也會潰亂而自敗,可是沒有想到……現在他們在被呂營中人圍殺!
非二倍於我,非三倍,或十倍於我,而是五千對二千,不算特別大的優勢……爲什麼卻可以擺出這樣的陣勢?!
副將臉色都白了,他的腦子裡嗡嗡嗡的,看着曹營中人一個個的倒下,活着的人卻都個個生懼,鬼哭狼嚎的哀鳴,這種死局的註定和殘酷,還有絕望,足以催毀任何一個人……
有青州兵哇哇大哭道:“……呂布,驍勇如神……是不可戰勝的……”
儼然此時此刻,那些謠言,那些令人生懼的語言在他們心中更爲發酵,惡性循環,更是一時都快要放棄抵抗了……
副將大喝道:“……還不突圍?!等死嘛……”
噗!
他的話甚至都沒有說完,他愕然的看着胸口的箭羽,呆呆的從馬上墜落下去。
怎麼可能呢?!他想……
他慌亂的從地上往呂營後看,看到的卻是無數的盾牌在擠進,無數的矛不斷的殺着曹營的身體,無數的血,還有一雙偷襲了他的眼睛,那人立在馬上,手上還拎着弓,面無表情,沒有絲毫情緒,彷彿射殺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沒有半點欣喜……
副將不懂,還沒等他爬起來,曹營中卻因慌亂而踩踏起來,他們被逼的沒有後路,不斷的擠攘起來,他根本都沒了再爬起來的機會,也沒有人能顧得上扶起他……
他很快被踩成了肉泥。人哀馬嘶,如人間慘劇!
呂營一偏將將弓收起,道:“繼續!”
曹營怎麼會知道呢?!
呂嫺教與軍中的戰術是一局潰敗,而不至全局潰亂,在戰局之中,哪怕下邳真的失了,呂營中人也不能丟了循環的抵禦之心,他們戰將受到的戰術指導,就是哪怕彭城失了,下邳也失了,都不能感到心灰,戰將一旦心灰,就死定了。哪怕於絕境之中,也須得保持清醒……
所以所有人都是各司其職,並不會因爲曹操去圍下邳,而全數去救援下邳而不顧彭城安危。
全局之戰,利在全局。
而呂營的士兵受到的指導是,哪怕主將戰死,會有副將頂上,副將亦戰死,會有偏將頂上,哪怕左庶長都戰死,他們還有自己的身軀……
每一個呂營的士兵都被她鑄入了靈魂。
以往所有人都重視戰將的作用,可是,從呂嫺開始,呂營中每一個人,哪怕是一個伙頭兵都有他的價值和任務。
一城有失,不致全局潰散,一將有失,不致全軍潰敗,而一場戰役,哪怕身邊的同袍都倒下了,也不能放棄希望!
這就是他們所學到的,算不上是什麼戰術,算是靈魂。這纔是一個軍隊的靈魂!
在鮮血中淬鍊的靈魂,在信仰中昇華的軍魂!這纔是呂軍真正的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