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思,夏侯淵明白了,入城不管是不是計,都要安排刺客。刺殺呂嫺纔是重點。
而代價,寧願是損兵折將!
夏侯淵一下子就明白了曹操的重點與決心!
“是,淵明白。這便去立即安排刺客。屆時可一併入城!”夏侯淵道。
曹操閉了閉眼睛,他太知道一個領袖的影響力,若無那小兒,呂軍雖強,卻終不可霸。
然而那呂嫺不死,真的後患無窮。
眼下曹操心裡其實清楚的要命,要破城,要佔城,是不可能的了……
曹操早放棄了這個希望,他只是更爲狠辣,他要呂嫺死!
他做了選擇,夏侯淵明白曹操的深意了。
這是不惜兵敗,也須得殺了她以除後患。
若非呂嫺威脅太大,曹操實不必做這樣的選擇。
呂嫺一死,呂軍自潰,而郭嘉處的危急也會自解……而呂布呢,依舊只是那個隨波逐流,到處尋主遮庇自身的呂布……
爲人主者,無不狠辣,不僅有克敵的狠勁,更有對自己之軍投入陷阱的殘忍!
夏侯淵畢竟是曹操心腹,秒懂,領命去了。
然而荀攸卻未必懂。他終究比之荀彧稍差一個層次,那是王者輔佐之才的層次!若是他叔父在此,只恐已然明白,便不會勸佐多言了。
只有荀攸卻還陷在不敢勸曹操見好收兵的情緒裡。
陷阱是郝萌給曹操的,同時也是曹操給曹軍的,至少是一部分!
夏侯淵回了軍中便開始宣揚開了,道:“下邳有糧草,有肉食,今日斥侯有回,言及城牆上肉香之味,若破城,我等皆可食之粟與肉……”
曹軍大喜,一個個咽起口水來,如同餓極了的狼!
夏侯淵見軍心如此,將心中的不忍壓了下去!
要達目的,需要有犧牲!
這一切的進行與宣揚中,曹軍人人皆知下邳有糧草與肉,一時戰心更濃,士氣高昂不已!
荀攸回了帳,有親兵上前道:“軍師,有穰城信至!”
“張繡的信?!”荀攸道。
親兵道:“不知……”
荀攸接了過來,拆開看了,才知是賈詡的信。信中言道:君何不勸曹公退兵,呂布,非一時可破也!再膠着下去,曹公必實力大減,屆時以何阻擋袁紹?!呂布虎狼之輩,卻已然有狐狸之師,現如今,張繡,孫策,劉表,已集結去往壽春,袁術一退兵,高順之危自解,曹公一退兵,呂布必定咬至兗州,曹公若不退兵,必定受重創,只恐兗州亦不保,還請多番保存實力爲要!如今天下兵強馬壯者衆,呂布強勢,不可與之爭一時鋒銳!
荀攸看完,擰了一下眉頭,道:“一區區多番事奉豺狼之輩的士人,也敢妄議天下!”
將信丟在一旁不作理會。因爲他現在也氣悶,這信與這人,他暫時顧不上!
可是這話卻說到他心裡去了。
曹操若是能心甘退兵纔好了。他又哪裡敢深勸?!
一個合格的主公,當然會納言,然而,同樣的,也不是並無主見,主見與之相左之時,必然也是固執的不得了的。
其實信中賈詡只是提了表面,只提了三分,還有七分作了保留。
與其說是提醒曹操,實則算是投石問路。
賈詡在張繡出兵之時,就已經寫了信,然而一未見曹操退兵,二未見回信,賈詡便知道,曹操必然將大敗!
他在接了呂嫺的信以後,心亂如麻。
其實他的心裡是傾向於投曹操的。他的確算是合格的天下雄主了。
然而如今,他卻已經絕了這心思。
曹操知進不知退,大敗事小,只恐兗州也保不住,便是能勉強保住,也會被呂布撕下塊大肉來!
他偏用強與之爭,絕非是大謀。
這場戰事膠着至此,其實事實已經很明朗了。若曹操真的是個明主,此時,一定要止損退兵,尚可保得兗州。
可是,曹操一直未退兵,還在下邳,賈詡心裡已然明白,曹操絕不再是他可投的英主……
只是去徐州,他心裡也是有點遲疑的。他不知道現在的呂布與呂嫺是個什麼狀況,他到底是去彭城呢,還是去下邳呢?!
想來思去的,覺得還是去徐州探探底再決定。
雖說呂布可能會大勝,然而他的名聲與人品擺在那,便是賈詡也是十分遲疑的。
所以隨軍幾日,他已經想到先去徐州探探底再說。
要是呂布可輔佐,便留下來,若是不可輔佐,他便撤!只是此去還得低調啊……
再者若說不捨,也就對張繡有些不捨了。
爲了讓自己無有遺憾,賈詡還是決定對張繡上言,雖然他知道,張繡一個也不會聽!
張繡的兵馬已行至南陽地界,正往淮河推進。
這一日,張繡便見了賈詡。
“文和,來喝酒!”張繡意氣風發,道:“若此去能得淮南一帶,繡以後也有了立足根地,若得一地爲國,繡定封文和爲相也。”
古語言邦國,邦是指國家,國,原是指國都,後來一般是諸侯。
雖然漢朝出了一個皇帝叫劉邦,然而,邦代指國家取消了,爲免犯忌諱,然而國,叫起來,也依舊多數代指的是諸侯。
賈詡卻並不樂觀,道:“便是擊敗袁術,淮南一帶,有劉表和孫策,再有呂布,哪個肯好相與,此,是羣狼環伺之地,主公大計,只恐難定!”
“誒!?”張繡不以爲然的笑道:“繡有文和,國之謀士,有何懼焉!”
賈詡道:“若主公聽吾一言,不如降曹操,藉此出兵,前去助陣下邳,以此功,曹操必然重用,既往不咎也。此是天賜之機。”
張繡的笑淡了下來,冷笑一聲道:“曹賊已快敗於呂布之手,文和有異心矣?竟叫繡降曹操?!主動去吃敗仗不成?!”
賈詡見他不聽,還將自己的軍,一時也是無言以對。
至於說他有異心之言,無非是敲打,賈詡知道他一向是這種人。試探之言頗多,然而不是那種老謀深算的人。
這種人疑心病多,然而卻遠不及曹操將疑心病用在適當的度上,事上,人上。
這話說出來,何其的得罪人,除了賈詡知道他是這種人,不與計較以外,若是換了其它人,早把主賣了,或是棄之而去了。
見賈詡不言,張繡便寬慰道:“我有武,而文和有文,有何地取不得,何必屈居人下?!”
賈詡道:“若呂布贏了曹操,主公便是得了淮南之地,也須得看他眼色,若主公不肯降曹,不如降呂!”
張繡愕然,已是勃怒,道:“呂布算什麼東西?!繡便是再無能,也不能任此賊爲主!文和今日到底是怎麼了?!爲何多番勸我降這降那?!難道在文和心裡,繡便這般的不濟事,難以入文和的眼?!”
賈詡見他又不聽,還更怒了,苦笑道:“……天下諸侯並立,羣雄並起,想要立足,何其難也,主公到底不比曹操的優勢,又不比呂布的勇猛……”
張繡本就有試探之意,又見他這番擔憂自己,到底自責起來,以爲自己多心,便道:“繡是不比曹操有天子,不比呂布有勇武,然,繡有文和,文和勿憂,待有了基業,以後襲許都,天子在繡之手,繡有文和天與之謀,未必不如今日的曹操!”
賈詡一再沉默。他早知張繡自負。只是不知道他竟還認不清情勢。
然而他也理解張繡不肯屈居人下的心態!
天道崩殂,有志者皆要自立一番事業,這種心態,也沒什麼不對。賈詡總不能怨他不識時務。
罷了,此是天意!徑去罷了。
酒宴完了,賈詡第二天行軍之時,便隻身帶了個小包袱,拍馬徑往徐州去了。
他知道張繡必追,行到一半,便棄了馬,買了頭小驢,換了裝束,往徐州去!
張繡等發現賈詡走了的時候,才猛憶起當日只怕是他試探自己之語,一時怒了,派人去追,然而哪裡尋去,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兒了。
“果真有異志矣,繡並不負他,奈何他卻肯揹我而去!繡待之不薄也……”張繡大怒不堪,憶起昨日之語,便只是派人往去下邳的方向尋,尋思他不是去投曹操,就是去投呂布!
哪裡又料得到,賈文和此時去的是徐州呢?!
賈詡行到潁川,有些惆悵的摸着驢道:“詡這一生飄零久,沒想到現在只有你陪着吾,只願此去,不是顛沛流離誤我也……”
說到底也是忐忑不安的。
棄了一切,隻身白身去新的公司任職,這心裡的忐忑和不安,以及自我懷疑,又哪裡少了呢?!
尤其是還是多番遇挫之人!
出了潁川,往淮陽進發,再經那到徐州去!
現在兵荒馬亂的,淮陽還很亂,然而一到徐州境內,再經過沛郡時,見井然有肅,賈詡心道,都說劉皇叔仁德,果然名不虛傳!
他也未有什麼想法,只是徑自往徐州去了,只是知道現在戰亂,一路十分小心躲避,怕有災禍上身,一路打聽,且義無反顧的去了。
他貓着腰,作窮賈打扮騎在小驢上時,還真的十分寒酸,倒也沒有遇到盤問。
本以爲境內定有山賊,此路崎嶇,沒想到竟是一路平泰,半個山匪也不見……
他不禁納悶,徐州,何時這般肅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