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爲父就是在此,被曹操趕到徐州的……”呂布指着山隘道,“曹操何其奸詐,布雖猛,終究惜敗於他。想一想這幾年,布心中甚爲不甘!”
呂布想起當年一敗再敗,被曹操一逼再逼退,像趕狼趕狗一般的狼狽,終究也是意難平的。
但爲英雄,呂布就算能力不太行,但是,並不是無有志向之人,當年也曾有凌雲之志,扶天子之舉。
只是後來,被趕到徐州後,就漸漸的棄了一些念頭。
如今想起來,真如恍如隔世一般。
便是好漢,憶及當年之勇,也是唏噓不已。
隔着這關隘,隔着這山,隔着這水,便是兗州,便是許都,便是當年的洛陽……
呂嫺見呂布發怔,便道:“總有一天,父親一定能再回到洛陽,真正的中原腹地!”
呂布轉首,看着呂嫺,露出一個笑來,道:“好,帶着我女兒如此。布有日終將老矣,然有女在,他日定能蕩平中原亂世之賊,入主洛陽!”
呂嫺點首,又笑道:“父親不老,廉頗八十尚能提刀上馬定天下,我父如此英勇,可不輸廉頗!”
呂布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那點子中年蒼桑的怔鬱一掃而空。
這樣傻乎乎的樣子才適合他,鬱郁不得志的惆悵樣子可不適合呂布!
呂嫺打着傘,道:“看樣子,想從此關過,有些難度!”
呂布看着天氣,道:“這雨時大時小,淅淅瀝瀝的並不肯停,終究影響士氣。”
雨季行軍總是苦不堪言的。尤其是騎兵,馬泥濘,車輪陷於泥地,那種泥摻着水的感覺,真的很醉人。
行軍是極艱苦的,尤其是雨天,這地可都是泥土地,一遇水,便成水窪和爛泥,河水暴漲,只恐還得被水所算計。
所以呂嫺一直很耐心,並未冒進。
父女二人正發愁,斥侯飛來報道:“報!探有曹兵從後席捲而過,只恐是曹仁大軍,雨勢太大,雖不敢確定,但已有八分肯定。”
呂布一聽大喜,道:“果真是曹仁來矣?!布已久候多時了!”
呂嫺見他提戟戰意甚濃,便問道:“約有多少人?!”
“萬餘人以上……”斥侯道:“後有追兵,還未探知是何人?!”
“定是張遼他們到了……”呂嫺對呂布道:“我們父女當擺開陣勢,攔截他們,張遼在後掩殺,可大敗曹仁士氣!”
呂布點首,道:“正合吾意!”
說罷便點齊了騎兵,埋伏到隘口兩邊去了,擺開陣勢準備阻擋曹仁兵馬,並與之戰!
連下了幾日的雨,馬焦躁,騎兵們也煩躁不堪,因而一聽聞有仗要打,一個個的全都興奮起來了,勒着馬,提着兵器,一副要熱身揮灑熱血的陣勢。
曹仁大軍前來,幾乎是地動山搖般的陣勢,這樣的陣勢,那隘處山上居高之處的兵士又如何不會察覺?!因而便頻頻來探,又慌忙的報上去。
曹操得知是曹仁歸來,一時大喜,便道:“徐晃即刻帶兵出隘迎曹仁兵馬出隘口!”
“主公,不可……”荀攸道:“只恐那呂嫺所等的便是這一刻。一旦被呂布兵馬混入山上,探明在山上所布兵力,這小小的山勢就再也攔不住呂布父女了……”
曹操的喜色漸漸消失了,面上愁容滿布憂色,“公達,以汝之見,如何迎曹仁大軍入山隘?!”
徐晃亦道:“呂布父女攔在前,後又有呂軍追兵,若不迎之,曹仁大軍被前後夾擊,只恐又挫銳矣!”
荀攸道:“派兵出山隘告之曹仁將軍,即刻帶大軍轉去陳留駐紮。此時敗已註定,守住兗州,纔是重中之重。倘若迎曹將軍入兗州之時,被呂布父女等呂軍混入,一切休矣……”
徐晃也有點恍然明白了,看向曹操。
曹操當機立斷,道:“公明,你領五千兵馬,即刻出去與呂軍戰,並護送他們去陳留,務必要守住陳留,絕不可讓呂軍入兗州之境半步!”
“是!末將領命!”徐晃領命自去了。
曹操滿臉憂色,如今他動用的兵力,也多數是程昱來援的後備軍了,這心裡的鬱悶是沒法說的。
“公達,呂布虎視眈眈在外,又不入道,如何除之?!”曹操道。
荀攸道:“有呂嫺在,呂布不甚魯莽,只恐引他中計,難矣。”
曹操瘦了不少,是愁的,憂的。
“當今兗州,當以守爲主,不可再戰,如今徐州之勢也不明,久之,呂布必退!”荀攸道:“曹仁將軍去了陳留,呂軍必也分兵,山隘外的壓力頓減,有後備兵在,此隘,並不難守住,還請主公明鑑!”
曹操聽他分析,也略鬆了一口氣。
也好,不然曹仁冒險進來匯合了,一是萬一呂軍真混了進來,世事難料了,二是呂軍主力也會在山隘外,這種兵勢上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現在的曹操已經不敢妄想以現在的士氣能擊敗呂布了。只能儘量的逼他退兵,或者是引他入甕,擊潰之。
然而呂布並不肯上當,便是曹操,也是沒了章法。
他只求這個大患能早些退兵,他也好回許都去穩定大局。
如今他這一敗,只恐許都似浮動,若不早早回去定人心,會出大事。這纔是曹操真正的內患。
自他敗回以後,曹操哪怕再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征伐呂布的時機,已經徹底的過去了。只能等以後再重整旗鼓,多做準備再來。
現在,已然不可能。
程昱也是此意,道:“昱也是此意,守住兗州是重中之重,若是能擊潰之而逼呂布退兵固然好,若是不能,便守住,等他退兵,徐州形勢並不樂觀,他堅持不了多久……”
曹操呼了一口氣,道:“琅琊一帶,也需分兵把守,以防琅琊出蕭關,而攻兗州地界。”
程昱道:“主公放心,昱早已調了兵把守!”
聽着地動山搖一般的震勢,曹操心難免不定,砰砰的直跳,坐立不安。
徐晃帶了五千兵,一出山隘就遇着了呂布,呂布好不容易等到有曹兵主動從此出來,一時大喜,見是徐晃,便迎了上來,大怒道:“我軍魏續在何處?!快快交出,饒你不死!”
徐晃冷笑一聲,帶一隊與呂布交戰,命另一隊緊急突圍,去與曹仁合,一時在雨水之中打的難捨難分,恰巧曹仁大軍已趕到,看到呂布攔路,便也衝了上來戰呂布。
曹休,曹真,加上徐晃三將,堪堪擋住呂布之戟,將他纏住。
曹休與曹真真是仇人見到分外眼紅,兩人一人沒了虎豹騎,一人丟了糧草,正沒好氣,見着呂布,哪肯罷休,便使了十二分的力氣來戰呂布。
徐晃稍退一步,鬆了一口氣,撤了出來見曹仁,道:“主公在山上設下埋伏,只等呂布入山,主公命晃告知曹將軍,此時宜領大軍去陳留,把住兗州邊界要緊,此處若被呂軍混入,主公休矣,兗州也休矣!”
曹仁一聽,便速速去領旗兵和傳信兵去後方在軍中傳信,一面急問道:“主公如何?!”
“兵力多失散,”徐晃道:“幸虧主公無恙!”
曹仁鬆了一口氣,道:“是仁去遲了……”
徐晃嘆了一口氣,各種都湊在一處耽誤了,想必是天意吧。
只能往天意不可違上去想,人才能得到稍許的安慰,不然這場大敗,哪一個能受得了這奇恥大辱?!
也來不及多說,曹仁便帶着大軍開始往左翼撤,欲去陳留,卻正遇着趕上來的張遼,臧霸和曹性三將。
曹仁一看這三人緊追不捨,一路被他們輾的萬分的狼狽,一時恨上心頭,咬牙切齒道:“陰魂不散矣?!”
徐晃忙去擋住張遼便交起戰來。曹仁並沒有滯留,趁着現在還沒有完全被堵,火速的帶着大軍一路劈開張遼之軍,折損不少,但也算順利的突圍着一路往陳留去了。
臧霸欲追,曹性急喊道:“宣高,主公與女公子在此,且休追……”
臧霸一聽,這才止住了繮繩,在雨勢中尋呂布與呂嫺的身影,雨幕遮擋了人的視線,令人視覺受限,呂布倒是好尋,但是呂嫺卻太嬌小了,哪裡能尋得到?!
臧霸與曹性二人便帶着兵馬一路往呂布處來尋呂嫺。
張遼也擔憂這父女二人,一時也並無戀戰之心,便大力揮開徐晃,一路往此來了。
徐晃帶着兵馬,也並未再久戰,而是對曹休,曹真道:“速走,兵極疲矣,久之必折損更大……”
曹休,曹真見曹兵撤的差不多了,當下也並未戀戰,棄了呂布,追着徐晃去了,呂布哪肯棄,持着畫戟便追了上來。
張遼迎上來,道:“主公且休追,遼有話說!”
呂布現在也算能聽得進去話了,便勒停了赤兔馬,道:“文遠請說!”
張遼鬆了一口氣,道:“窮寇莫追!遼與宣高以及曹性將軍一路追來,將其餘兵力斬之過半,如今曹仁兵馬不足二萬人,這些人中,多數疲極而倦怠,此時尋到主公已追夠了,可以不必窮追猛打了。若不然,引起反撲,於我軍也極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