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嫺笑着點首,道:“等我父回府,我叫父親與文和授官職。”
徐庶笑道:“溫侯與文和也算是舊相識了!”
那時在董卓身邊,一文一武,常相見,但也真沒有什麼交情。
沒想到,還是湊一塊來了。賈詡也得認呂布爲主啊。
三人笑鬧着說着天下諸事,又說了徐州的趣聞,賈詡一派輕鬆,完全沒有在張繡等麾下時的拘謹。倒也十分好處。飲了茶,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又上了飯食。然而呂布依舊沒有回來。
月明星稀之時,呂布才鄭重的叫升帳。
曹性聽了滿頭糊塗,跑去問張遼,道:“爲何此時升帳?莫非是要出兵,有戰事?!自回徐州,主公很少有晚上升帳的。”
曹性不知道是爲什麼事啊,以爲是有戰事,弄的心裡還頗緊張!
呂布自回軍營後,在軍營的時候,也就早上升帳議一下事,然後點校兵馬,再操練。一般升帳也就糧草啊,馬匹啊之類的小事,呂布一向很不耐煩處理的,更多的時候都交給張遼,也就應付一下升個帳就算完了。
這大晚上的升帳,還如此鄭重,不由得衆將不緊張。
別說曹性緊張了,宋憲也緊張,今天是他值城守,所以大半夜的還出城跑了出來,進了軍營,一進來就揪着張遼問啊,道:“到底啥事啊?!聽聞只你今天跟着主公,是不是出什麼大事了?!”
張遼只不言語,一臉正色,道:“主公有正事要說。且進帳再說。”
當下,曹性與宋憲忐忑極了,與張遼一併進了帳。
呂布已換了鎧甲,正色着坐於首席之上,微眯着眼睛,一臉的嚴肅,不動也不說話。
呂布笑鬧的時候,跟他開玩笑,那都不是大事兒,可他要是嚴肅了,誰也不敢去捋虎鬚。所以三人抱拳便坐下了,一面還忖着,還有誰來呢?!
不一會,陳宮到了,許汜也到了,二人還愣了一下,見帳中氣氛如此,有點愣怔。
二人對視一眼,咦?!女公子,賈詡,徐庶沒來!
緊接着,魏續,成廉,侯成在傷中,竟也被親兵擡來了,進了帳,也有點糊塗,看向諸人,默默的問,發生啥事了?!
但沒人知道啊,張遼跟鋸嘴的葫蘆似的,自然不可能先開口。
“人到齊了!”呂布道。他這麼一說,陳宮更是無語,還有人沒到,怎麼就叫到齊了?!但都靜聲聽着呂布繼續說。真的很少有見呂布這樣子鄭重的時候!
呂布見衆人肅靜,疑惑的很,便道:“除了高順在前線外,還有郝萌在下邳城外,其它人都到了,高順和郝萌那,我會親自寫信去與他們說一聲。而你們都是跟着布的老人了,從布起事起,就一直跟在身邊,不離不棄的,有些話,我需要跟你們說個分明!”
“嫺兒,徐庶,賈詡,布並未叫來,是因爲徐庶與賈詡本就是爲嫺兒而來,他們不必特別說明!”呂布難得有這樣有條理的時候,字字句句透着清晰和嚴肅。
陳宮與許汜面面相覷,有點茫然。
“自布成事,每戰多敗,扭轉之局是從嫺兒從軍開始,如今天下勢已改,而徐州位已尊,布更是名列羣雄,而諸位,也已是高位,飲水尚且思源,而布從來知道,若無嫺兒,布絕無今日!布雖勇而無謀,然,並非沒有主斷,分析之力。布以爲,人可以有缺點,但不可以沒有自我!布並非是完美的人,諸位更是,嫺兒更是。能走到今天,全靠着彼此信重,扶持,纔有今。而布又如何能破了這平衡,自毀根基與基業!”
陳宮與許汜心中大驚,聽出不對來,已是猜到幾分呂布想說什麼了。
衆人也都如此,只有張遼淡定若斯,衆人橫眼瞪他,這廝,早知道了?!竟也不知道透露兩聲兒,這突然的,都叫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外人都說布有勇無謀,更有多言及嫺兒不分雌雄者,”呂布淡淡的,卻定定的,斂着眉,道:“世人向來崇尚爲尊者諱,爲親者避!可是今日布不避!世人也向來崇尚,可進則進,天有道則進,無道則隱的對臣子的要求。這很高尚,也很有情操。可是布向來不是個情操的人。布這一生,負過許多人,然而不想負你們,不想負嫺兒。”
曹性還沒聽明白呢,茫然的看看張遼又看看呂布。
呂布低聲道:“布知道,一旦有基業,屬下們,臣子們都不敢公然的向主公提要求,提說立誰爲嗣子之事,雖不提,卻在各自私下有所扶持,這很不好,基業未立,倒先各自鬥了起來,只會越來越敗……布雖無謀,卻也知輕重。天下大業未成而鬥,必敗,若一心,方可制勝,而嫺兒若助布勝天下,布卻將天下交到布手中,她何辜,你們又何辜,到時候繼承者未必容得下你們這些舊人,和嫺兒……只有嫺兒不一樣,她能容得下,她是繼往開來之繼者,唯一的繼者,獨一無二的繼者,只有她,布才知道交接會有驚無險,而你們也會一心一意毫無雜念盡輔佐之責……”
曹性,宋憲,魏續等人都愕然了,一聽,頓時都激動起來。
呂布卻淡定的很,道:“如今外面非議鬱多,多有議及嫺兒不配爲尊者,多有議及呂布無謀者,也多有離間我們父女者……布雖不中計,然,嗣若不早定,你們如何安心,後來者又如何安心?!更遑論以後再有子嗣,後來者反倒支持起小的來,更引後患無窮。如上所慮,布已有所決斷,雖早定,然而,必須得早定。以安人心方好!你們都是布集團的核心,此次你們心中要有數……”
陳宮眼眶紅了,說真的,現在的呂布真的很感人了。以前的他真的不會考慮這麼多的。可是現在的他,卻考慮甚多,都是因爲不得不考慮啊……呂布真的成長了,進步了。
這樣的主公,就是陳宮以前拼了命也要他有擔當的主公。
呂布是真的有擔當了,而且會爲後考慮了,能綜合許多因素,做出決斷來了。
這樣就好,就算別的能力有所欠缺,這樣的大事不糊塗,以後徐州穩固如同泰山一般。
許汜也頗爲感慨,如今的呂布啊,叫人欽佩了。
這等的魄力,這樣的大事上,是冷靜的不得了,魄力的不得了。
這樣的魄力劉表有嗎?!袁紹有嗎?!曹操也未必有!
衆人都沒有說話,其實呂布沒有叫呂嫺來,就是因爲他是真心,而非假意。
倘若他是個有心機的,哄了呂嫺來,假意承諾說以後要把嗣位與她,哄的她出力出謀,最後再一腳踹開,也不是不能,棄而不用,只利用的事也多了去了,反悔的也不少。史上有多少立了太子,結果偏愛幼子的,結果還不是反悔了,只說晉太子奚齊吧,就真的是個大悲劇!
這樣的事多了去了,可是呂布沒有這麼做,只說明他就是出於真心,而不是謀略,或是算計,或是隻拉攏呂嫺的心。
這貨,無謀有無謀的好處,瞧他辦這事兒,是真的半點沒留後路,甚至都不叫呂嫺知道!
“布定呂嫺爲嗣子,不關雌雄,無關男女,你們是核心,知道就好,以後布無二心,你們也不可有二心,不管以後布有多少子女,或是外人如何說,此事不變!你們皆不可說,更不可變!”呂布道:“公臺,口說無憑,布要留下遺囑爲證。一防以後布變心,二防以後若死於戰場,徐州之事無人主持,屆時公臺可以此書,立呂嫺爲主!”
“主公,爲何說此不祥之言,主公驍勇無敵,怎麼會輸於戰場……”陳宮道。
“人心易變,布之心也怕變,怕以後權欲大了,勢力大了,就背叛了……”呂布倒是極爲冷靜,道:“況戰場之事,誰又能真正的擔保?!公臺,在座諸位,所有人,包括高順,都需要人手一份。此事,此議,絕不會更改!除非以後布與嫺兒皆死於戰場,方纔會更擇新人另立,否則,不會改變。”
陳宮與許汜對視一眼,許汜倒是也淡定,道:“那汜便寫了……”
許汜寫,呂布印信畫押,人手一份。
“都各自歸家放好!”呂布道:“此事倒無須與嫺兒說了。布還未死,倒不想看見她哭哭啼啼的感動與感激。我們父女之間,倒是用不上這個!”
衆人手捧書,如千斤重,道:“是!”
“布也不得不爲百年後事所考慮啊,嫺兒若想繼位,需要助力,光靠你們是不夠的,以後新人越來越多,只恐你們也未必能管得住,況且布若老了,你們也都老了……”呂布又親自寫下了一份文書,遞與陳宮與許汜,道:“以後所有考試,男女同等錄用!嫺兒身邊需要女官,女子佔了一半的任用,以後就是支持她的最重要的幫手。此次陳府之事,倒叫布有所悟。沒什麼永遠不變,只有利益永遠不變。陳家與呂布綁在一處,所以大公無私了,而女子的利益與平等,天然的便與嫺兒綁在一起,她們會是嫺兒最重要的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