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並不知此變故,他出了荊州,也很糾結,一路往廣陵去了。因爲心中特別不平靜,因此,就走走停停的,腳程很慢。真的不去助黃祖嗎?!而且還是去助廣陵陳登?!
文聘知道,主公是鐵了心的要盡力保全荊州了。
也罷了,倘荊州被破,死的也並不只是黃祖一個,是更多更多的黃祖和無名之小卒。
他忙派出斥侯,一面探知江東兵的消息,一面去探知江夏動靜,一面則去探知周瑜是否退兵。倘有退兵,必是真的出了大意外了!
而劉磐一出,文聘再奉命出荊州,府中換防,劉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他早料到此,十分平靜,也不問服侍自己的人是生是死,或是去哪兒了這種天真的問題,只對周圍不熟悉的人道:“帶他們母子來見我!”
那人不答,卻是退出去了。
劉表不怎麼能動了,臉色灰敗,就是垂死之人!
然而怵於對上位者,以及夫君的威嚴,蔡夫人還是有些怯怯的。
她近前,乾笑了笑,道:“夫君覺着身體如何?!可好了些!可要用湯藥,妾身怕夫君有恙,想要親自在夫君身邊照顧。”
蔡夫人私心是重,但真算不上毒婦,至少看人老了要凌虐夫君及主上,她是不敢的。也就是慫!
就是事做下了,但不敢認,也不主動提,更不可能真的囂張到臉上了!
劉表淡淡的看着她,道:“琮兒呢?!”
“……琮兒孝心,怕見父親會心疼而悲,惹夫君不快,因此便沒叫他來。”蔡夫人道。
劉表心裡也極難受,他知道琮兒是個軟懦的性格,是真的有孝心的。只是來了,蔡氏是怕劉琮會不再聽她與蔡瑁的了,因此才攔着他不叫來。畢竟在這個時代,一般而言,父權大於天,就是劉表一人,在劉琮心中的份量,是重過母親和舅舅的。
一般而言,仇恨父親,甚至毒殺父親的這種人,是少數,也不是啥正常人。
正常人頂多是劉琮和蔡夫人這種,事做下了,但是也是心虛的。然後呢,也不會把劉表怎麼,就是圍着不叫外人見了而已。
蔡夫人現在是自以爲自己控制了劉表。
劉表覺得這女人智商真是不行啊。只看到小的,沒看到大利益。
劉表也不追問,心知肚明,只道:“城中早在你們手中,現在府中也都是你的人了?!”
蔡夫人訥訥不敢言,心虛的站在一邊,不敢叫劉表看她的臉色。
“你如今膽子也是大了!有人慫恿了你吧,蔡瑁不在,你也能自己主張了,很好……”劉表嘆道:“若我當年進取些,也許如今,你們母子能更好做些。只需守成便可了。可惜啊……”
“夫君,”蔡夫人害怕他說出不是琮兒的話,因此急切的打斷道:“琮兒一直勤敏好學,又極像你,一定會做的很好的!”
“婦人之見!”劉表嘆息了一聲,道:“如此強大之外敵虎視眈眈,視而不見乎?!”
不是他小看女人的見識,而是時代背景所教育出來的女子,便是再有學識,最終所注重的多數都是自家後院的一畝三分地,夫君死了只想着怎麼鞏固地位,分家產,繼承政治地位。
卻只有少數中的少數,能真正的擁有包容天下的胸懷。
他劉表尚且沒有,他這個蔡夫人就更沒有了!
蔡瑁也沒有。全是私權之慾,之心!
蔡夫人猶自狡辯,道:“……我荊州雄立幾十年,也未曾被人所破,將來琮兒繼承夫君之志,外又有吾弟相助,雄兵數十萬,如何不能守?!”
“傾巢之下,安有安卵啊,世道變了……”劉表道:“只想不出,只守,必死於此!”
不像他當初那時候那麼容易了。那時候諸侯初亂,他只要守住就可。
可是現在,是吞併期,大小諸侯必相互征服而侵伐不止。劉琮與蔡瑁不能聚人心,凝固實力,又內鬥不止。守不住不說,要出荊州,可拉倒吧?!
就算有點軍事實力,也因爲征伐不休,而拖垮整個的荊州。
蔡夫人不服,便不語。
劉表閉了閉眼睛,反正事情都安排完了。剩下的,她要守就叫她守吧。
他也不焦慮被困,反正不被困,他也做不了更多的了。
而劉磐到了江上,多番派人去打探艦隊的消息,但小船都被艦隊射回。劉般乾脆親自駕了小船,帶着幾條小船靠近去探,並且叫船隊準備隨時進攻,只聽他號令行事!
其實劉磐也是有些疑心周瑜到底在不在的!
他向來是膽大之人,若非可用,也不可能一直以來受劉表重用和信任。劉氏子弟並不少,族人更不少,能得劉表看重的,除了能力,更有膽氣!
所以他命弓箭船隨時準備着,人靠近了周瑜的艦隊!
江上風大,此時無霧,他這樣一近,對方沒瞎,能看不見嗎?!
然而到了一個界線上,對方的箭就漫天如雨一般的射了過來!
“撤退!”劉磐撤退,退到一定的範圍以內,對方的箭雨陣就停了。他站在小船上看,道:“再進!”
親兵領命再進,然後到達一定的範圍以內後,箭雨又射了過來。
劉磐再撤退,箭雨又停了。
如是三回,皆是如此!
奇怪的是對方並沒有下令命小船來追擊射殺,只是將靠近者射到範圍以外就不管了!
劉磐心裡就咯噔一跳,如此不靈活,難道只是執行死命令行事,所以才行事如此的死板!
劉磐插上一枚小箭,命身後旗兵搖旗令要水軍過來,他要發動進攻。探一探周瑜到底還在不在!
只要交手一番才知道到底還沒有主將在,倘若早悄悄撤退了不少,這些人就是留下來斷後,迷惑荊州的。那此時不攻,何時攻?!
劉磐不敢立即就下判斷,所以他打算先進攻一輪後再做決斷,是不是要全面發動一次進攻!
然後旗兵搖旗半晌,荊州水軍卻巋然不動,不見有半條船前來。
劉磐就愣住了,再料不到會是這樣的情景。
他心裡隱憂更甚。
出於憤怒,還是立即帶了小船你回艦隊,上岸急怒問衆將道:“爲何見旗不動?!”
“夫人有令,大敵不可擅動,需按兵不動!”衆將道。
劉磐冷笑了一聲,從懷中掏出腰牌,冷冷道:“此是荊州牧劉景升親賜水軍腰牌,爾等莫非不識得?!”
衆將面面相覷,卻硬着頭皮道:“我等不知真假,豈敢擅聽!”
劉磐都氣炸了,道:“竟無一個識得嗎!?”
“蔡將軍識得,須得等蔡將軍回……”衆人敷衍。
“你們這些人,便是主公親自在此,恐怕也不識得了,哪裡還有狗眼識得這州牧府的軍令和腰牌?!”劉磐怒道:“你們是隻知夫人與蔡將軍,不知有主公矣!?我是主公何人,你們竟不知嗎?!”
衆人皆低頭不答。
劉磐直感覺一兜冷水澆到了頭頂。
看來荊州的水軍,恐怕都已經唯蔡瑁是聽了。就算蔡瑁帶了一部分大軍走,水軍的實力還是很強的,人是少了些,但是船全在,艦隊都在這!
只要有人主戰,便是到江上去與周瑜現在打一仗,也無傷大雅,戰不勝,就撤退便是了,還能探虛實。
但是顯然,蔡夫人怕是開始防備着他了。
這水軍不光是她控制了,只怕城中,州牧府中都已經被她所控制了。
現在只是不聽他調令,若是劉表一出事,恐怕下一步便是拿住他,立即就矯詔改遺命!
自己懷中還有劉表給的一些後事安排的重要東西,他是不能被拿住的,否則,這荊州上下,就全是蔡氏的了!
他雖憂心劉表,可是卻也知道,若是此時進城理論,只會自投羅網!
眼下是顧不上擔心劉表的了,怎麼保住懷中的東西才最重要!
“好,好,好得很!”劉磐大怒道:“擺佈不動你們是吧?!我且去帶我軍去迎擊江東艦隊,待回,我再進城去尋夫人說話!”
說罷惱怒的很,氣沖沖的去尋自己的人了。他是外放的戰將,自己也有八百左右的兵力的。
衆人有想攔的,但想一想,夫人現在也沒下令羈押,妄自羈押,萬一夫人怪罪,劉磐又是劉氏子弟,他們反倒兩面不是人了。
因此便沒攔。尋思着他沒有戰備,就算迎擊江上,也戰不久,總是要回來的!
哪知道劉磐卻是心急如焚的知道,荊州不可久留了!
留之必有大禍!
現在只能避其禍。
當下也顧不得多思,立即把自己親兵找來,尋了小船,一船二十人,四十多條船,往江心而去!
也有大船,但是水軍不給用!然後說要用弓箭和火石,也不給。
劉磐簡直是氣的不輕!
小船又不能帶馬匹,只能先把人給帶上,然後火速的往江東艦隊那邊去!
倒也不是去找死!
只是劉磐就是想確信,江東主力還在不在,周瑜還在不在?!
因此分爲兩小船隊,火速的往兩翼而探去。
一旦靠近,對方就跟發了瘋一樣的開始放箭,噌噌噌的聲音,落入江中之箭雨數不可勝數!
劉磐命撤回,這一次改了策略,先用一隊去吸引火力,掩護這邊小船,自己則趁機急速往後去探看周瑜艦隊的虛實。
不得不說,他是下了必死的決心,纔不顧一切的往前衝的。
而事實也確實是被他賭中了。
等衝破了設障船隊,後面哪還有什麼大艦隊?!早空空如也,只留下了虛無的一些草船,上面插着旗,風一吹,旗倒是招展的厲害,可是那旗竿上還停着鳥呢!
劉磐呆愣住了。
周瑜跑了!早撤退了!
劉磐急令擊鼓傳號,後面的小船隊,立即也跟着衝了過來,略有些傷亡,然後到達了劉磐船後。
劉磐令旗兵一指旗,船隊便跟着他往上游去!
那邊艦隊似乎也想要追過來,但又恐擋不住荊州的後軍大船,因此猶豫了一下,便隨他們去了!可是他們卻不知道,荊州不可能對他們出兵!
劉磐看着被甩在後方的江東艦隊,喃喃道:“……如此良機,若能帥水師追而上,必能擊周瑜一個措手不及!可惜瞭如此良機!”
想罷又恨恨咬牙。
黃忠駕小船到他身後,跳了過來,此時黃忠只是一個小部將,一直沒有獨擋一面的機會,因此急欲表現,道:“劉將軍,末將請戰,願去追擊周瑜之後!”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無有多少戰備,船也不多!”劉磐愁人的道:“這可如何是好!?”
“周瑜急退,悄無聲息,又如此虛張聲勢的留了殿後之船,此必有古怪,只恐是出了什麼事,忠以爲,當此之時,可擊其不備,忠願領小船去,隱藏其中,若能尋隙,可攻其不意,或鑿船,或火攻,倘能找到周瑜之糧草船,燒之,可毀其後也……”黃忠道。
劉磐喜道:“既如此,便遣你去,要多少隻船?!”
“二十隻足以!”黃忠道,“小船有小船的好處,可扮成漁民,分散行動,目標就可以隱藏,不被敵軍發現!周瑜走的快,忠以爲,必出了令他心急如焚之事,急則易出錯,若有錯處,忠尋之,可破其後!”
劉磐沉吟了一聲,應了,卻沒有告知他孫策可能出事的消息。因爲這個消息,只是黃祖說的。劉磐對此是疑心的。雖然周瑜走的確實奇怪,然而未能篤定之事,他也不能擅自就以爲是真事。
若是都這樣以後,讓部將們都誤解,恐怕會做出誤判誤斷的行動。
所以權衡了一下,還是沒說!畢竟這也是機密,不管真假!
黃忠領命,當下便分了二十隻船,然後散開行駛,以旗號令,火速的往上游追擊而去。方向正是廣陵。
劉磐往後看,漸漸看不清荊州的方向了。多好的機會啊。若是荊州內治一心,不至如此分裂,此時興水軍而上,就能趁機將周瑜和江東打殘,仇恨還能是仇恨嗎?!
可惜了!
想必叔父心中也知曉這是必然,所以纔會突然定了這樣的遺命吧。因爲荊州,沒有出路了,只能選擇投靠。
以前還能與袁紹結個盟,至少是盟友的關係,而現在,以後……只能淪爲附屬一樣的存在。
一時竟悲從中來。
他都如此的難堪,叔父心中必然是更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