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磐一時恨陳就無用,又怨黃祖貪功冒進,留下一個空虛的城池被人截了都不知道,結果還跑去廣陵湊熱鬧,找死還差不多!到時候孫策沒弄到手,老巢又丟了,這黃祖還能有命在嗎?!得被人剿了。就這冒進,遲早要被陳登算計死!
他哪裡敢再上岸,這一上岸,馬上就被扣押了不可!
當下嘴上應付,卻是偷偷的換了小旗,那船如利箭一般拼了命的劃出去了。
岸上之人,果然對他們開始放箭,還有隱隱欲追的意思。
不過到底是沒追來。
隱隱的聽見勸說聲,“不必節外生枝,守好渡口既可……”
劉磐才稍安。然後追着黃忠去了。
這心裡的滋味,特別的難受,從荊州跑出來,到了江夏,江夏也不得不跑出來,明明,荊襄九地,以前全是荊州牧劉表所轄之地。然而如今卻還剩下幾處,俱都風雨飄搖,搖搖欲墜不得守也……
悲從中來,也不忘大事,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是誰抄了江夏的底。因爲沒有換旗,哪裡想去?!
這樣子不變旗換幟,萬一黃祖或陳就跑回來,一逮一個準!守株待兔就可。
是周瑜?!還是江東其它人?!
不可能!
倘若孫策出事,江東現在的水軍沒有任何人有這個心情去攻打江夏,恐怕一心只在廣陵。
況且江夏江崖,極爲易守難攻,想要從江上渡口攻入,無異於獨步登天,極爲難也!就算攻得破,也需要很多的兵力,以及時間纔可攻破!
所以,必不是周瑜,也未必是江東。
那麼,只剩下徐州了,是廣陵兵,還是廣陵的援兵,無論是哪一個,都對黃祖極爲不利!
劉磐心裡真是心急如焚,又氣黃祖壞了事,罵咒幾聲道:“……壞事者,黃祖也!”
因爲如果是廣陵兵,事不好了,廣陵不僅有兵馬,還能有兵馬來抄黃祖後,可見實力有餘。如果是援兵,事就更不好了,援兵多少,來者何人?!有什麼軍情,動作……這些一概不知!
黃祖都兩眼一摸黑,還打個屁的仗?!
劉磐深深的吸了口氣,此時他眼前的事都顧不上了,哪裡還能顧得上黃祖?!
既便是與他報信,他又如何能聽?!
老將啊,資深之輩,向來在劉表身邊受信任,其實未必能聽得進他們這些小輩的意見。
文人相輕,武將其實也是。搶功的時候,可沒人客氣。他既便能來得及向他報信,只怕黃祖還得疑心是他不欲他立功,才故意如此說。
黃祖其實是個挺剛愎的一人,劉磐一向以是劉氏侄子而深受詬病,就是他因爲沾親帶故的,有點裙帶關係,就基本是被排除在有本事這個行列以外了似的。彷彿他是沒本事,只因爲這個,就只能淪爲是裙帶關係這一類而不被主流的主將所承認。
荊州就是這樣。文化燦爛,商貿發達,文人思想不絕,而武將,相互搶功猜忌者也甚多……
劉磐也顧不上去想,只是特別感慨,眼下他自身難保,更沒辦法向黃祖及時送信,只能作罷。
“速往前,”劉磐道:“追截陳就將軍的船隻,將江夏之事告知於他要緊。以防他不知,撤退時被逮了。”
斥侯領命,劃了小船去了。
劉磐現在是特別狼狽的,無糧無馬,無多少器械,又靠不了岸進行補給和裝備,這下,可麻煩了……本來是想進渡口,在江夏補給一二的,換點大船和軍備,這下落空了……
眼下只能寄希望於快點與陳就匯合。
紀靈一拿下江夏,立即就通知了魏續,魏續押運着糧草先到了江夏,見了紀靈道:“越往前去,越恐糧草被劫,續心中甚憂,不知將軍可有計策,能保糧草順利到達廣陵城中!”
紀靈道:“靈即刻寫信與陳太守,陳太守對廣陵諸事瞭然於胸,必有計策,魏將軍聽之便可保全糧草。”
魏續點首,他現在戰鬥力是很弱的了,本來就非強將。又受過傷,如今也只能做點後勤,以及押運糧草的工作。
然而這個工作,恰恰是最重要的,因爲它是軍隊中的嘴,嘴沒的吃,必敗啊!
沒有多大戰鬥力的他,一旦被敵軍強將所攔,魏續便是再有勇,再有決心,也不能保得住糧草啊。這是作戰能力的問題。
所以,他需要問策,問謀,虛心以受,絕不敢自專。唯恐錯失了糧草。當初曹操大敗,就是糧草輸送出了大問題,本來兵隊就是長途來戰,這一出問題,整個軍心都崩潰了。兵敗如山倒,只能潰亂而撤退……
魏續是極謹慎的,他自曹呂之戰後一直與徐庶呆在壽春,與聰明人呆久了,就特別相信,且依賴他們的智慧。
徐庶幾番誇過陳登,說他智勇謀樣樣不缺。
魏續心裡也是聽進去的,很是服這二人。
借人之智,完成自己之事,不丟人。
紀靈不敢耽誤,火速將信寄出來了,道出了糧草的事,以及江夏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情況。
而怎麼佈置抄底黃祖,這就需要陳登的智慧了。
他與魏續二人聽命便是。
魏續是真心服聰明有智略的人,紀靈不完全算是,與其說他是服這個人,不如說是,聽令行事。他至少眼下是沒有魏續對徐州的忠誠的。只是也並不妨礙他完成任務。
聽令從事,無大咎。徐州不會因爲說他眼下沒幾個忠誠,就不信任他。
紀靈與徐州,目前處於一種磨合的期間,一切的認同,相互認同,都是需要時間的。急不來!
“廣陵外有黃祖,江東兵在聚集……”魏續道:“一旦廣陵被圍,糧草又沒來得及送進去的話……就被他們給切斷了……”
紀靈道:“無妨,江夏已得,可從外破入,況且如果此種情況形成,便是極端情況了,徐州定還會再派援兵,與江東決戰……”
魏續點首,道:“就怕實力不足,一旦糧草不足,而圍勢形成的話,只恐我等還未送進糧草進去,廣陵卻糧草告罄……”
這中間可能會產生一個時間差,這纔是魏續最爲擔心的。
人與馬,是不能餓的,一餓三五天,哪還能有什麼戰鬥力?!整個廣陵城中的軍隊與百姓都是任人宰割的了。
圍城是極其恐怖的一件事情。
有時候在兵力足的情況下,敵軍又能有這個實力去進行拉距戰的時候,一旦圍起來,而叫援兵不能進去,城中人不得出來之勢形成,那真的就是人間慘劇了!
史上這般的例子不知凡幾,有些一圍圍幾個月還算好的,也許幾個月硬撐過來了,城未破,外面兵先撐不住撤退了。
但是還有一圍圍幾年的這一種,特別的誇張。
這種情況一般出現,要麼誓死不降,城中先殺馬而食,然後就是食人了,是生物學上的那種真的食人。要麼,就是隻能投降。
但是投降,也未必能避免得了這人間慘劇。
圍城的人嫌投降的太遲,可能會因爲憤怒而進行屠殺。雞犬不留這一種!
圍城,那幾乎是能耗死對方!
戰國時,這種圍城戰,有的是有耐心的人,圍上幾年,城中就是不降,結果兵退以後,城中也不剩什麼人了,都吃光了。
而魏續最怕的就是出現這種情況。一旦江東兵用十足的兵力將廣陵圍困了,然後逼迫徐州交出孫策,廣陵上下軍隊和百姓這麼多條人命,孰輕孰重,自有天下人衡量,而一旦徐州做出了錯誤的決定,終將後悔終生!
真出現這種情況,那是放,後悔,不僅無功,還結了死仇,不死不休這一種。不放呢?!廣陵城破人亡,徐州爲了孫策,不惜如此多的代價,終究贏了,也算是輸了人心!
所以魏續,豈止是擔心糧草問題啊!
他與紀靈不熟,所以這種擔憂,也就無從與他說起,只能自己悶悶謹慎而忐忑不樂。
紀靈與魏續的心態是完全不同的。
魏續是徐州的死忠,如今哪怕已經不能獨擋一方了,依舊心裡是替徐州上下,前後的憂慮的,陳登捉了孫策,他是又喜又憂啊,就怕這開局雖好,過程慘烈,而結果又慘淡。
但是紀靈就不同了,如今的他,談不上忠心,更無所謂擔心不擔心了!
當然,反心他也不可能有,現在不如說是磨合與公事公辦的一種狀態。
反正交給他的任務,他領命,儘量的去完成便是,便合格了。但是像魏續這樣擔心的要死要活,紀靈沒有這種情感。至少,目前是沒有的。
魏續派出不少斥侯營的人出去探知江東兵所在動靜,暗影的人也用上了,目的就是想要儘快的,安全的,不被截的將糧草送到廣陵手中,這心裡,簡直是心急如焚!
天還未亮,很黑,此時已是深夜,陳就的船隊,終於趕上了周瑜艦隊的尾巴,主要是晚上,周瑜放緩了船速。
陳就不同,急令船急行,追上以後,二話不說,立即將船隊分成三隊,中間爲先鋒,左翼與右翼船隊,然後如風一般的疾行過去,熄了燈,江上只靠眼力,根本辯別不清,周瑜艦隊也有小船在江上各處放哨。
大艦未察覺,小船卻先看到了,然後拎了鑼鼓就狠命的敲起來!
密集的鑼聲一響起,立即驚起江東艦隊,船上諸人馬上戒備起來,火速的跑動防備,“……敵襲!有敵襲!”
“戒備!戒備!”
到處都是腳步聲,亮光一起,反而給了陳就以明顯的目標可以攻擊!
陳就是不可能撤退的,當即一咬牙,分成三批衝撞過去,緊緊的咬着目標,疾行到了船後,密集的箭朝着江東艦隊射去。
噌,嗖,嗖……
就着燈光,不少江東兵士不防,被射中落水!
而陳就的船隊是完全沒有任何光亮的,這大大的增加了攻擊的難度。
江東船上將士見自己吃虧,心中一凜,怒道:“……上火箭!火箭!”
兵士熟練的將弓箭包上易燃箭頭,對火點燃,一箭箭的朝着箭來的方向一陣亂射。
有許多火箭直接落入水中,然而還是有很多的火箭射中了江夏的船隊,冬天極冷,最近又無雨,船上很乾燥,而且現在的船隻都是木製,不是那種水泥鋼筋的大傢伙,雖然木製的船塗了防水防火的材料,然而,當箭破開船上的木製結構,直中木材的時候,這船還是燃起來了,因爲箭上不僅有火,還有很多易燃物,一與木料結合,火趁勢而起,豈能撲滅?!
火勢一起,雖不能瞬間就燒盡大船,但亮光一亮,也是暴露了陳就艦隊所在,而成爲敵方回擊的目標!
兩方已無法再各自偷襲,如今目標都已顯現,自然是激烈交戰!
陳就的船隊派出兩隻直直往前,去猛的撞擊周瑜艦隊的那隻重船,對方顯然也不遑多讓,兩翼的兩船立即就來包抄陳就的船隊,意欲斷他後路!
兩方你來我往,箭術不斷,殺的你死我活!
而黃忠緊隨其後觀戰,船上也沒有點火,在江上,是不知道他的所在的。
“是江夏的船隊……”親兵道:“將軍所料不錯,江夏的船隊果然跟隨來偷襲了!”
另一人道:“將軍,我等可要去助其一臂之力,兩軍兩合,極有勝算。此時這兩船已經被江夏的船隊吸引去了火力。我等只需悄聲接近糧草船,瞬間便能點火燃燒之,或是鑿沉大船,江東若失糧草船,必元氣大傷……”
黃忠道:“如此易爲攻擊,而敵來,他們寧棄之不顧,也不懼調虎離山之計。古怪!恐怕這船未必就是糧草船。周瑜向來奸詐,此次卻看着魯莽,現在想一想,他怎麼可能會將這麼重要的糧草船押後行駛呢?!而看看眼前這戰術,很有問題。”
衆人仔細觀察,換位想了一下,道:“如果我是周瑜,巴不得將糧草船護在艦隊中間還來不及,絕不會將這麼重要的船在後行駛。怎麼可能會不怕後方的偷襲呢?!”
況且只有兩艘船保護。此時這麼大的動靜,前方艦隊,也未見來有應援。
所以黃忠深以爲,這就是周瑜用來吸引注意力的。
好一個周瑜啊!
黃忠望向更前的方向,既然這船可能不是糧草船,那麼,真正的糧草船,在哪兒呢?!
或者根本就沒有糧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