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磐一聽也是,道:“將軍所慮甚是,既是如此,我即刻出發去徐州。倘我被徐州所害。你在外,也有所防備!”
他儼然是把徐州當成龍潭虎穴了!
文聘義正嚴辭的道:“正當如此!此去定要當心!”
劉磐有一股視死如歸的情緒涌出來,抱拳道:“文將軍也當心,對於廣陵,當以保存實力爲主,能助便助,不能助,切不可折損自己過多實力!倘若徐州兵敗,廣陵兵敗,我荊州只是暫時低頭,尋得機會掙脫束縛,將來文將軍可保劉琦長公子再行自立爲荊州主!”
說罷落下淚來,他是情真意切的,真正的情感的涌現。顯然是將現在的情況當成是忍辱負重了!
文聘聽的也有些動容,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抱拳。
當下吩咐安排好人手,便送劉磐匆匆的離開了。
文聘回到帳下,沉默了很久,心裡其實有些感傷。不管劉磐有多少的私心,他也是忠心的,他對荊州的情感,不止是爲人臣,更是爲劉氏子弟,十分操心,比他這樣的更操心。
其實算起來,也實不該怪他。因爲這也是他所不想的事情。
見文聘傷感,十分動容,他的心腹幕臣道:“劉磐將軍雖有忠心,然而,終究抵不過時勢。如今連主公都略有些屈服於時勢,他卻看不分明,忠心雖好,卻未必妙。依我看,他此去,未必是劉琦長公子的助力,相反,可能是阻力!”
這性格是忠,可是拎不清的話,真要生點啥事,那徐州就真的成了龍潭虎穴了!
文聘道:“若因他此去而害了他,聘倒自責!”
“總好過他留在此地坑將軍好!”幕臣道:“性情如此,看不清時勢,還要逆勢而爲,總歸是錯的離譜!”
“他也可憐,畢竟與我不同,是劉姓人!”文聘嘆了一聲,挺傷感的。
幕臣道:“將軍此言謬矣,並非因姓劉而與主公更親密,若論親近與信任,這荊州上下,焉能有比將軍更受主公信任之將?!劉磐是佔着親故,而蔡瑁則是沾着戚故!只有將軍與蒯良大人,纔是真正的最值得信任的人,一個主公放在身邊,視爲心腹,二個便是將軍,置於外,護荊州多年,才致無恙。荊州上下,無有能與將軍所能比者!”
文聘想到這個,心裡更傷感了,道:“主公對聘恩重如山!”
“既是恩重如山,更該承重於託付!”幕臣道:“主公明言將荊州與長公子託與將軍,歸於徐州,以得庇護,便知以後,怕是再無自立之時。劉磐將軍的話,將軍切勿入心,以免誤入歧途,害了長公子與自己之榮辱!”
文聘道:“我只是一時傷感罷了。並未有何想法!我自知曉,身爲人臣,若歸於人下,便要改忠於徐州,這一點,我自分明,這也是我與劉磐想法不同的地方!”
幕臣見他心中清楚,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天下易主,是常事,人臣易主,更是常事。身爲人臣,在主公帳下時盡其義,將來歸於強人,也盡其忠,自可兩忠兩義皆可齊全!此纔是世間,爲人臣之道也!切勿因私義盲目而閉塞耳目,此類者,雖死無義!”
文聘吸了一口氣,道:“我自知曉!不至盲目!”
幕臣這才笑道:“終於將之打發走了!他到了徐州,想要惹事,坑事,有蒯良在,也未必能坑到長公子!”
文聘想了想,笑道:“子柔自有此能力!”
一時倒也放了心。
帳外是校場上高二孃與陳就跑馬拉弓的聲音,以及有槍法交手的聲音。
幕臣與文聘心情其實也挺複雜的!
看着吧,陳就歸於徐州將麾下,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荊州……就算真的能所謂的自立,人才都被掏空了,拿什麼自立?!
所以劉磐天真。逆勢而爲,還報有期望,如耳失聰,目失明。這樣的人……還能說什麼,做什麼?!
連身邊的人都不剩下多少了,失了黃忠與其它人,還能有什麼能耐?!
他麾下的這些人,看他如此,早晚都是要離去的!
程普回了營地,略有些悶悶不樂。
周瑜親自來他帳中找他,程普起了身,陰着一張臉,抱了抱拳,一聲不吭的。明顯心裡是不服的!
“兵不厭詐!”周瑜道:“我素知你義氣,然而在戰場之上,若能贏得戰爭,便是耍些詐計也沒什麼!德謀,切勿迂也!”
程普現下還年輕,遠不及老謀深算的地步,他是屬於有脾性,有火氣有個性的那種人。心中也有一個屬於個人義氣與正義的那種英雄膽氣!
所以他最看不起的便是背後偷襲之人,所以他小視董卓,呂布之流。若論能力與氣性,他是有能力高傲的,他有這個資本!
無論是本事與心氣都不輸於人!
周瑜見他依舊不語,道:“……正因耍了詐計,那女將才擒了主公,連主公都被擒,而德謀只一味與之比勝負高下,難免也不會被她所圖!此女將,與我江東有死生血仇,必要殺之,而挫廣陵兵士氣勇也。我故而出手!未提前告知於你,是怕你太直,眉目之間會露出什麼來……壞了大事!”
程普不是那種迂腐之人,他是直而不迂的那種人,是很聰明的,也不是隻一味死腦筋的人,他自然知道變通,可是理智與氣性有時候就是矛盾的!
理智上他自然知道周瑜所言,沒有半絲之錯,然而,在氣性上,他依舊接受不了!
不過周瑜親自來解釋,他的氣也略消了些,只是語氣極小的道:“……爲擒賊,先學賊之道,方可擒殺之。”有點諷刺。
程普道:“是普無用,若是有實力,此女將已死,何必還勞都督暗中出手!”
這脾氣,周瑜瞭解他,聽了也不生氣,他心裡有火氣,不叫他發出來,他耍性子了,豈不是更麻煩!
尤其是到了廝殺的戰場上,真的犯起迂來,纔是真的要了命了!
周瑜低了語氣,道:“非德謀小人,是瑜小人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程普還能說什麼啊,周瑜姿態都放這麼低了,若他還要再一直提,就是真的不給周瑜顏面,是死腦筋了!
程普吸了一口氣,抱拳拜道:“是普太意氣所至,實是普迂過了頭。都督所做纔是大事所應爲之事。豈敢叫都督徒擔小人之名!普願與都督共擔。若還有下回,普定極力配合!”
周瑜將他忙扶起來,道:“委屈德謀了!主公出事,是江東不幸,你我爲臣,須得折節而便宜行事,倘爲迂腐,豈不負當初與主公之大業之義?!爲此,瑜也甘願揹負此名!”
周瑜說的動容,程普紅着眼睛,心裡怒火消的乾乾淨淨,餘下的竟只有愧疚!
“普萬死!”程普紅着眼睛道:“爲人臣,竟只想保全身外之名,是普大錯特錯,有罪!都督責罰!”
周瑜忙道:“你只有功,哪裡有罪,快快起來,休得此說!”
二人冰釋前嫌,一時都歸座了。
其實誰又不願意做一個光明光彩的武將與文臣呢,只是,有時候是身不由己!要做大事,很多的事情都是不堪的,如果只是一味的孤芳自賞於己之高潔與才能,只會一事無成!
縱有才,卻潔身,只是自戀。
這樣的人,好看,好賞,卻無用。
周瑜表達的正是這個!
爲人之臣,有些重擔,重責,重任就得擔起來,哪怕有些手段就是不堪的。
偷襲這種事,其實在軍中是常事,只是有些人還是不齒這一種暗殺之行的,而程普這個人,現在還是比較重視這個,所以就顯得很激動。爲人臣將久了,未必就如此了!
當下說開以後,周瑜才嘆道:“可惜瑜箭術不精,未能取之性命!”
若是高二孃折了,廣陵士氣必將大折損!
“此女將武藝十分過人,而且極其靈活,計策頻出不窮,極難對付,如今她身邊更多了一個箭術過人的陳就相助,以後恐怕更難對付。”程普道:“她的確是個大禍患,再加上文聘,實力不弱!”
周瑜道:“一計不成,便不能再戰。以免他也學我之計,明日偷襲你。德謀先休整兩日,明日不必再去叫戰!”
程普也知事不可爲,便抱拳領命,道:“是!”
“好好休息!”周瑜說完便匆匆的離帳去了。
程普知道周瑜的壓力是最大的,也無怨怪,反而更生了敬服之心!
衆人助他脫下鎧甲,親兵道:“將軍,高二孃十分難對付,如何是好?!”
程普也覺得棘手,道:“看着倒是嬌小,拎着就能扯斷脖子的女子,不料她有這身武藝!怎麼拎到她殺之,這纔是問題所在。她太靈活精巧了。用刀不弱,用槍更於精巧,着實是難對付!”
程普覺得甚爲愁人,他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以前真的沒有見過,一般能上戰馬的武將,其實就是看身材。
一個壯的身材,基本上就是輾壓式的存在。一個瘦子想要當將軍,基本第一眼,都被淘汰了。這樣的人不是沒有,而是極少,除了少數天賦異稟的。
但再是瘦子,男子也不可能力氣太弱,太瘦小。
而這高二孃,更是異類中的異類。
程普多番討不到便宜,大話說了,結果人還是沒能殺掉,這心裡跟火燒似的,哪裡能歇得下來?!
他就是想不通,爲何一個人體量這麼小的人,會有這般的武藝?!
三國時期,文士看臉,看氣度,看名氣,士節,而武將,其實就是看身材。一般武藝過人的,都長的高壯。
項羽能舉鼎,力拔山兮氣蓋世!關羽高九尺,能使大刀如飛!典韋能拔虎過澗!這就是這個古時代,對於優秀武將的定義!
要高,要壯,還要有力氣,不然就是繡花枕頭,好看無用!
而高二孃這種,明顯就是違了常理。所以他就是想不通!
一開始是瞧不起這種小個子,小身材的,當瓜菜砍都不過癮那種!
可就是這個人,逼的他幾番殺而不得,簡直了!
當然高二孃也討不着他的便宜就是了。但這樣,程普心裡還是覺得很憋悶!
若輸於一個強壯高手,也就算了,輸於這小個子的女將,這心理上的挫敗,簡直難以言喻!
其實他想不明白的一點是,他武將的腦子根本甩脫不了固定的思維。
因爲這個時代,選擇武拔的標準就是要高,要壯,要有膽氣,要有腦子……因爲基本上,小個子一開始就被淘汰了,根本就沒有什麼機會讓他們去顯眼,去施展才能,所以,才顯得小個子,多是庸人,其實這一點,特別的偏頗。
力量這個事情,未必就以高矮定勝負的,如同動物界,照樣有個子小的是山中霸王,而高壯有能力的,只能靠邊站。
力量,也不只是只有一種衡量方式!
周瑜一面等援兵來,一面耐心的探知廣陵動靜,一面則帶着人親自去溝渠邊查看!
人多的力量是驚人的,工程的進度也是驚人的。
身邊親兵道:“依此速度,最多十日,便能挖到江邊,那時可隨時引水灌城!”
“十日太慢了!”周瑜眼底焦灼,道:“工期壓至五日內,必須完成!”
衆將略有些爲難,看着周瑜。
周瑜道:“我知工程量大,然而,陳登在城內不知謀算着什麼,城外又有文聘在,他們會隨時來戰,破壞我們的進度,若不壓縮工期,十日的工期可能一個月都未必能完得成,只會不停的被他們打亂步署!受制於人!因此,便壓制於五日內,不戰之時,須日夜不停都來挖渠開河,絕不能懈怠!還要防備他們來偷襲,來破壞進度!”
衆人想了想,也是,說是五日,其實打一打,再戰一戰,只怕也得十幾日。若是以十日算,萬一這一拖長,真的得奔二十日去,這麼多日,黃花菜都得涼!
衆將見周瑜擔心,道:“末將等必會嚴巡守,都督不必太擔憂,待援兵至,有了增援,便是文聘想要來破壞,也未必能突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