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身後的諸將卻是一笑,上前便來拉扯曹真與他左右的將士,道:“來者是客,豈能不入營而走?!女公子已久候矣,必是要請諸位將軍好好飲一番酒的,速來,請!”
說罷不由分說的擁着他們,推着他們,擠着他們不停的往前走!
曹真渾身一僵,又不好動手的,只能被圍着給推進去了,然後臉面就脹成了豬肝色,可見是憋着一股氣在心裡。
這大冷天的,把臉脹成這樣,真心不易!
臧霸當沒瞧見,推讓着便請着各位入了帳。
曹真見竟然擺好了酒席,一時警惕道:“女公子怎知真等人一定會來?!”
“設宴本是爲本營諸將而用,不妨曹將軍肯來,多添些酒杯與箸一併用之,並不費事!”臧霸道。
曹真這才鬆了一口氣,若是真料到了,那纔是恐怖。他本來就是氣極而隨性決定的,並不是篤定一定得來,而是臨時起意!若是連這也能料到,這呂嫺也就太可怕了。
“女公子遠道而來,竟不欲急行軍?!怎麼如今竟如此放鬆!如此好興致?!莫非是有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曹真笑道。
“好事倒不曾有,戰前激勵,例行軍事而已!”臧霸道:“請入座!”
“請!”曹真與諸曹軍將士還是很狐疑!
好好的行軍途中竟然紮下營來休息吃喝了?!這還是大白天的呢,未晚而紮營,這本身就不對勁!
只怕是有什麼事發生了,但他還沒有接到消息。
消息滯後的感覺,讓人抓耳撓腮!摸不着頭腦!
臧霸很熱情,讓曹真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因爲他一進帳,臧霸就已經安排了軍士送了一營的熱湯食過去曹營那邊了!
讓曹真總有一種他們會在飯食裡下毒的感覺。
雖然知道這根本不至於,可他就是坐立不安!
終究是沒有拒絕!反正人都來了,要也是他來要的,難道還能出爾反爾的再推了嗎?!
曹真與諸將對視一眼,心中已然頗有些默契,先看看這呂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暗生警惕,尋思着絕不能多飲,倘若真的飲多了酒,說錯了話,或是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那可真是一觸即發的戰爭,曹營只一營的人,還不得被臧霸給直接滅了?!
所以,羊入虎口就得有羊的自覺,千萬別挑釁,然後還給了對方把柄把自己吃了,還能叫曹操不能發作。那才真是後悔莫及!
雖是如此之想,腦子也極爲清晰,只是,心裡還是隱隱的說不清的後悔!
正說着呢,呂嫺換了裝束進帳來了,諸將都起來迎,與她之間是一種上與下級之間的極爲信任和依賴的關係,一看就十分尊崇他。
“曹將軍,稀客!”呂嫺已經脫了鎧甲,穿着隨意,一副赴宴的打扮,在自己營中想是十分放鬆的。與曹真等人全副武裝完全不同。
莫名的就覺得沒有她從容。所以曹真心裡上有一種狼狽之感,拱手道:“女公子,叨擾了!”
“都是兄弟友軍,哪裡用得着說叨擾?!我看是曹真將軍太過小心,反而失了與我營的親密,若缺何物,應早就與我呂嫺說纔是,曹呂二軍聯盟,既爲盟友,自當行同進,同衣食,方是兄弟軍也!”呂嫺笑道:“既已是齊首並進,何不入我營中與我呂氏軍共同行進,如何!?”
說的跟真的似的?!這不是廢話嗎!?他要是真的跟她共同行軍,呵呵,看她是什麼嘴臉,真敢答應纔怪?!
所以這呂嫺,有時候還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是腦子有問題,還是另有所圖!
當然,曹真也是不敢答應的,他知道這個女公子向來不好惹,只怕其中有什麼深意。因此必須拒絕。但是這種感覺吧,就好似,知道他一定會拒絕,她故意說句這種話來,顯得她多大度一樣,其實就是虛僞。
曹真嘴角一抽,道:“女公子美意,本不應拒,只是曹呂治軍各有軍規與軍法,既不同,如何能共同行軍?!”
呂嫺一笑,道:“曹將軍所言也有理。也罷,若是還缺什麼,只管說。既爲兄弟,往後便是我呂氏在兗州的地盤上缺了什麼,曹將軍必也不可能束手旁觀。”
曹真聽的心情鬱悶的很,也不應聲。
曹真心裡是很鬱悶的,其實他本來是緊跟着趙雲的,但是事實是很倒黴,中了那禰衡的計,一不小心被他所迷惑,竟追錯了方向,待重新追時,哪裡還能追得上?!
因此無奈,見呂嫺緊隨其後,便也依言跟在了呂嫺身後當尾巴!
如今見呂嫺這麼不要臉,說的話似是而非的,句句含沙射影,實在是叫人心裡十分不爽。他心裡很鬱悶,說不出的鬱悶,偏又不能反駁什麼,便憋着氣坐在那裡,背挺直直的,一點也不放鬆。這是隨時要準備拿武器的姿態,防備的身體語言。
呂嫺便也不再惹他,真把他惹急了,變成黑麪將軍大鬧一通,實在不好收場!
一時有軍士搬了酒進來,笑道:“能在冀州的土地上,與曹將軍相會,便是緣分,今日定要不醉不歸!”
不由分說的便各人席上上滿了酒,曹軍將士並不敢多喝,只是架不住呂氏諸將的熱情,不知不覺的也飲了不少。
奇怪的是,呂嫺後面也沒再說什麼話招惹曹真等人,就一直像是真的賓主盡歡一般!
等飲的醉了,臧霸親自送出營去,還帶了不少肉食等,弄的曹真還有點古怪彆扭,以及不適應!
在他的印象裡,呂嫺可沒這麼好說話,她是個狡猾的人,今日倒是慷慨。
等離的遠了,風一吹,臉上的酒意也散了一些,回首盯着呂嫺的軍營的火光,他擰了擰眉,道:“……不對勁,必是有什麼是我等不知的,這呂嫺,肯定有什麼圖謀!”
“今日她也沒說什麼,想必圖的便不是我曹營。”曹軍諸將道。
曹真道:“……她只怕要準備進攻了!”
他很是焦急,進攻於誰,在哪裡,什麼方位,什麼攻擊陣營,戰術……等全一概不知!
他能不焦慮嗎?!
關鍵是,萬一有什麼戰爭,把他們曹軍給攪進去,那可真是被她給帶到溝裡去了!
曹真此時看着吃的喝的帶的,便覺有些燙手,有些後悔!
“……千萬別出事,真出事,咱們曹營未必能撇得清了……”曹真道。
諸將一凜,也覺毛骨悚然,感覺那呂嫺行事真的能把人給算計死。防不勝防!
不管今天有沒有這宴席,只憑着曹呂的關係,以及他緊緊跟隨的事情,便是想撇開也是絕對撇不清的!
曹真急道:“速往許都送信,但願還能來得及!”
諸將一凜,應了一聲,快馬加鞭回自己營地去了,見諸軍士都吃了呂營給的熱食,心裡便明白,老虎在準備戰鬥之前,一定會養精蓄銳的。
今天呂嫺明顯很放鬆,整個呂營都是!
而她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多說什麼,這本身就已經說明了很多的問題。從不好惹的人,今天竟然如此好相處,話裡也沒什麼機鋒,可見她的精力,便投射在別的方面。那麼……
是攻城嗎?!
不對,不可能!
呂嫺兵少,不足二三萬,不可能用來攻城而徒勞消耗,攻來又不能守,能幹什麼?!搶城嗎?!搶城是可以,但是後遺症很大,呂嫺一直在經營美名,所以不到絕境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她與呂布,現在十分愛惜羽毛。
那麼,就是要出其制勝了!
曹真入營,帶着醉意,馬上給許都送信,然後急送出去。有一種不安,在滋生。
已然入夜,呂營上下都已經歇息了。
營中除了巡防的守衛,其它的一切都很安靜。守營人連腳步都放輕了。
呂嫺卻未睡,坐在火堆前烤肉吃。臧霸坐在她身側,看斥侯與暗影送來的信。
“田豐已被下獄,連夜押回冀州去,沮授遣散族家人,引人側目,在府中宿醉,大罵審配郭圖等人弄權,只恐他也未必會有好下場!”臧霸道。
“沮授這是存了死志!”呂嫺道:“越是知道敗亡就在眼前,就越痛苦。泰山崩於前,只他一人看到縫隙,而身周無一人肯聽肯看的時候,那種清醒,是很痛苦的!”
臧霸贊同。很爲這二人可惜。
呂嫺道:“我寫封信給老爹,他若入了冀州,救這二人一救,便是捱了這兩人的罵,也不能殺了他們。都是心懷天下的憂士,不能就這麼死了。”
“只恐這二人志在袁紹,不肯爲我呂氏所用。”臧霸道。
“他們不肯爲我們所用,自然也不肯爲曹操所用,既是如此,放他們自由又何妨?!等袁紹死,袁氏兄弟滅,他們所能製造的逆反也已不存,讓他們做個閒雲野鶴也好。老爹這點心胸還是有的!罵他的人多了去了,多兩個也不痛不癢!”呂嫺笑道。
臧霸聽了哭笑不得。真進了冀州,以呂布那性格,估計都不愛見這些謀士不謀士的,只奔着城池和美人財寶去了。他都見不着,耳朵自然也聽不清,哪裡會在意?!
呂嫺既然寫信要專門說這個事,其實就是讓呂布上個心,到時候別隨意發個話就隨便的殺了可惜。
呂布還真能幹得出來,估摸着都不知道是什麼人,隨口一個軍令也就殺掉了。
所以特意提醒,就是真的特意的救。
這是對有才士的愛惜,哪怕不爲她所用也沒關係。臧霸知道她這種性情,只是每每見到這種閃光的時候,心裡還是很感動。
愛天下,愛天下人。她說的出,做得到!
呂嫺寫信是極快的,她又不用毛筆,寫毛筆字就比較龜速,她用黑字筆一會兒就寫完了,捲成一個小卷很快寄出!
徐州的總報到了,一般這種總報,就是一種彙總,報來的必都是南邊的事。而與徐州之間的與這邊的情報與軍情,都是一封封送來的,不至於弄個總報。
所以,這明顯就花了一點時間送至。
呂嫺拆開看過,哪怕她再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也是愕然了一瞬,然後是欣喜,道:“……好一個陳元龍!好一個高二孃!當真是大英雄也!呂青也不遜色!不愧是我呂家的好兒郎,哈哈哈!”
有喜報!?
臧霸見她如此露喜於人前,倒是難得一見,忙接過來看,也是詫異的不行,道:“孫策被擒了?!”
這有點……
這麼容易的嗎?!
臧霸哪怕是在泰山那帶做個賊霸,還沒有孫策的這種基業呢,有人想要擒住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江東基業已成,孫策羽翼已豐,怎麼就能說擒就擒了呢!?
臧霸愕然的有點不可理解。
雖然他也不大看得上孫策,但是,這個人很強是事實。
怎麼就突然被擒了呢?!
見他如此詫異,少見的臉色古怪與微變。呂嫺也樂了。臧霸這人穩重,一般很少有情緒露於人前的事情,聽到任何事都不至於如此。
而如今露出這種表情,可見這件事情有多離譜!
“孫策此人要強好勝,好勇喜爭,他不死,卻被擒,這事,也是有跡可循的。”呂嫺道:“我原本以爲他會死於江東刺客之手,沒想到他如此想不開,非要去犯廣陵,落到元龍手中。”
陳登雖然有點矯情,但他可不是好惹的。
呂嫺興災樂禍的道:“……曹操若知此事,怕是睡不着了!”
能睡得着嗎!?
孫策死了還好,死了便是徐州與江東結了仇,曹操樂得如此,但是活的孫策,這就……
“此事有危也有機遇,”呂嫺正色道:“我全權信任公臺與文和,交由他們處理!前線的事,纔是我們的事!後方的事,我倚重他們二人。我是他們的倚靠,他們也是我的倚仗。無論廣陵能不能守得住,都只盡力而爲!”
臧霸點首,知道她心裡也是有些憂心的,只是她更知道,專注於眼前的事,不分心的重要性。若是掛懷後方,而沒能做好這邊的戰事,就是真死無葬身之處了。
“只恐因此事,此邊局勢也有變。曹操既無法安枕,焉能不轉換策略,而力除女公子?!”臧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