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用騰之處,但請驅使!”馬騰道。
司馬懿眯着眼睛看向城外,道:“將軍之意,懿謝矣!然,此城爲袁氏城也,此城內民爲袁氏民也,袁熙攻城,如左手攻右手!他能下得了決心來攻打,只怕城內百姓卻不肯依之!”
馬騰聽明白了,感情這貨是真的一肚子壞水啊,憋到現在才這麼個計!這是打定主意不應戰,只逼迫袁熙和城內的動靜了。
陰,太陰險了!
馬騰笑道:“若是如此,便是騰無用處矣。”
“將軍之意,懿代溫侯重謝,倘若有難,必託將軍。”司馬懿道。
馬騰點首,從城下退下去了。
馬騰帶着他的人一走,身後人就道:“馬騰一進城就在城中打探,只怕是在試探軍師如何退敵。”
司馬懿心道,這馬騰要不是老狼都不正常了,他這人一向如此!隨他打探去吧,只是小打聽,大的方向卻是不敢的!比如他不敢接觸許攸。就是證明。
這就說明,馬騰雖有參與之心,但是涉及到要害與重大幹系,他又有賊心沒賊膽,一下子就縮了!
所以吧,他這個人,要真的靠他的時候是靠不住的。指望他爲心腹幹大事,他也是靠不住的。
大多數時候就是在瞎琢磨,還自以爲自己聰明,其實他這類人,永遠都是邊緣人。成不了腹心,也永遠在琢磨着怎麼叛去。只要一點點的實力不足,他就起更大的心思。
但這人,要說有多大的危害,他還真沒有。因爲他慫。
司馬懿將馬騰可是看的透透的。就是實力不大濟的老狼了,狡猾是狡猾,一則終究缺了那種銳氣,二則呢,活的年頭多了,便總是自以爲自己聰明,年輕人都比不得他的自負,一種資歷上的自負。
其實扒開看看,還真沒個深度!
早有點自知之明纔好啊!
一個人再有野心,可是當能力匹配不上野心,那就是災難。索性這馬騰向來謹慎,雖也有各種各樣的心思,但到底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目前爲止,還算順從的很!
張楊的傷還未好呢,他的兵馬折損了不少,目前爲止,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兵馬了,有些還是傷員,想要抵大用是不可能的。
但這人好在於他已經自知了自己的能耐,如今也不強求立什麼大功於世人面前爲呂布漲臉了。
他就有自知之明的多,雖說在養着傷,卻叫手下的兵馬很是低調,叫他們輔助虎威軍,也不強出頭,但是後勤諸事那是叫一個隨叫隨到,有眼色的很!凡是活,那是不管是跑腿,不管是髒活累活,那都是一概不嫌棄,什麼都肯做!
如此雖低調,但卻無所不在的感覺,給人的感覺也是不白吃飯,也是幹活的人,反而漸漸的開始融入虎威軍的感覺了。
張楊其實也算聰明,當他知道,不能爲馬前卒,爲先鋒營立功的時候,那麼,他哪怕是隱身,把自己弄消失,也要成爲虎威軍的一員!
融入,就是最大的藏身立功。
袁熙已經投石機等都裝備好,對準了城門,雲梯也都搭好了,袁軍上下似乎磨刀豁豁,只等一聲令下!
現在的局勢就很奇怪,程昱依舊立着兵馬在城外,有高覽和淳于瓊防備着曹營。而袁熙對着鄴城的城牆和城門也有諸多的顧慮!他下定不了決心攻城!
幾番叫戰不順利,袁熙只能來到鄴城以下徘徊着。
身後諸將小心翼翼的道:“……呂布恐怕是鐵了心的不願出城一戰了。將軍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眼下這局勢只能攻城了!”
諸將都頗有幾分無奈的意思。
萬萬沒料到呂布這個人現在也學會怎麼耍賴了。以前只要激一激,他還是會出來作戰的。現在倒好,這貨有了依仗,是鐵了心的不願意出城決個勝負,而是守城不出。現在這局勢只能硬打!
攻城之戰,那可是歷時耗久,並且耗費很多心血和心力的,不光打下來很難,要耗費很多資源和時間,而且在做攻城決策的時候,也同樣的困難重重。
至少現在袁熙心中是萬分的不願意的,他真的不想打這個仗!更不想硬打!
可是,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他真的沒有別的選擇。
他顧慮重重。想了想,也沒輕易下決心,只是繞城而走。
走到了南門的時候,忽聞城內有很多的哭聲。袁熙怔了一下,道:“……聽!父老之哭矣……”
說罷,不禁淚如雨下。
“若攻城,恐怕辜負父老與城內百姓矣,攻城何其慘烈,會殃及無辜者衆,百姓們又有什麼錯呢?!”袁熙難受的道:“要叫熙做下這個艱難的決定!熙何以忍心反刀相向於父老?!”
“將軍!”諸將亦不忍心,然而還是道:“此哭聲甚大,若非有人相逼,怎麼會傳至城外入將軍耳中,恐怕這正是司馬懿之計。父老之哭,必人衆,若只一二人如此,哭聲必傳不出來!”
“不管是有人相逼,還是心發而至,不忍卒哭,這不都是情至而哭嗎?!”袁熙嘆道:“傷情則已,終究是令人傷心……”
諸將聽了面面相覷。
袁熙的意思是說,不管是被逼的哭的這麼大聲,或者是因爲鄴城被佔而哭的這麼多大聲,都是傷哭。
諸將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勸了。只恨這司馬懿當真狡猾。不管是這哭聲到底是情發而至,還是被逼的。這司馬懿都是在攻心啊!
這就是告訴袁熙一定要三思,這城內若是因攻城之戰而傷及到的,而死亡的可都是父老啊!
這其中有很多官員的家眷,有很多將士的家室,包括所有的對袁氏的支持者等等……
諸將甚至都很懷疑,萬一真打起來,這呂布會不會將這些人丟出來殺掉而擊退袁兵。或是驅逐這些人出來,攔在陣前,這……
這些都是要考慮到的因素,雖然司馬懿有很大可能並不會卑劣的這麼做,然而,哪怕不將他們驅於陣前,這些人會有傷亡也都是袁軍上下必須要考慮到的事情!
現在聽到哭聲,果然袁熙心事重重。諸將心裡也很沉重!
袁熙繞城一圈後,才緩緩的回到了大營中去。
謀士們問起來,諸將也都有些沉默,良久才道:“……聞城內有哭聲,將軍,略有遲疑!”
謀士們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嘆道:“……恐怕代價很大,會傷及到很多無辜之人!”若是攻敵城便罷了,死多少也不可惜。可是,這鄴城,不同於任何一個城池。
說實話,哪怕落到呂布手中的不是鄴城,是冀州的其它城池,衆人都不至如此的的顧忌,哪怕將這城給打穿了打爛了,雞犬不留,也不至於此。
可是,鄴城真的不一樣啊,干係太大了!
謀士們看向沮授,沮授面無表情,垂着眼睛,一言不發。再拖下去,只會越來越失良機!
袁熙終究是不夠狠!要成大事,就要有承擔,要有承受大事的準備。不過袁熙本來就沒什麼大業之心,指望他能果決而斷,是不可能的。既已知此,他還能說什麼呢?!有些計策說出來太毒辣,只會討嫌罷了!乾脆一言不發。
謀士們問不出什麼來,心裡很失望。也不知是期待着沮授有什麼過人的計策獻出來,還是指望着他能勸一勸袁熙。
大約都知道袁熙是個慈悲之人。因此,竟無人敢說直接攻城,毫不必去顧慮什麼。因此都寄希望於一個有棱角的人去建議出來。沮授心裡是有數的,他們希望自己可以做這個人。
可惜的是,若袁熙能聽,他當然肯說。可是明知他聽不進去,已經受了這哭聲影響,他還能說什麼呢?!
果不出沮授所料,袁熙果然遲遲沒有發佈攻城命令。
就這麼僵持着了!
被司馬懿用各種手段,拖了一日又一日。
袁氏之中,無人敢主斷。除袁熙之外,哪怕是高覽與淳于瓊也是承擔不起這個下決斷的後果的。因爲這是一場就算是贏了也註定輸了的戰爭。
只要城內死傷多,有不可挽回的很多人命消失,他們隱形之中會樹立起很多的敵人。而這些敵人,將來自袁兵的內部!
無人可堪可重!他們雖與袁熙顧慮不同,然而,竟是異曲同工,想到一處去了。
這場戰爭也就拖延了下來。僵持在這裡。
而此時的袁尚已準備好了一切,於夜間要來襲呂嫺的大營。他們腳步輕輕的靠近,將其包住。
袁尚的兵馬漸漸向着呂嫺的大營靠近,所有的遠攻裝備都已經準備好了,也已漸各就位,只等一聲令下!
於深雪之中,將投石機架設起來,只見投石機朝着呂營的十六連營投去!
砰,砰,砰……
石塊落地砸營的聲音此起彼伏,還能帶來一些震動,震的地都在響動!
弓箭更是朝着營地如雨一般的發出去。
亂髮一陣,卻沒見呂營中有喊叫和慘叫以及出來廝殺的聲音,袁尚與諸將便覺有些不對勁了。
袁尚的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道:“難道他們早有預料?!”
諸將終究是不甘心的,便道:“可能早有防備,不若末將等帶人進營一探!”
“可!”袁尚道:“速去!他們可能有埋伏,要小心!”
諸將從命,當下便分兵帶着人匆匆的從壺口趕了進去。待進去以後,才發現呂營大帳雖燈火通明,但哪裡還有人在!?
“不好!”
“竟是空營!”
“速報與將軍,快,快!”
竟是最壞的情況!甚至不是早有防備而躲了起來,或是備戰而有埋伏,竟然是空營!怎麼會是空營呢?!
沒有人能想得通!
“將軍!是空營!”早有斥侯前來向袁尚報信。
袁尚大驚,急道:“……怎麼會是空營?!呂嫺去哪兒了?!這麼多的人,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就消失了!難道是插翅飛了不成?!還在我軍的眼皮子底下!”
斥侯營的人冷汗道:“……是屬下無能!”
袁尚瞠目結舌,也是冷汗漣漣,他不敢深想,呂嫺現在在哪兒?!她莫非是從後要埋伏他們,或是乾脆去偷自己的大營了?!
冷靜,一定要冷靜,不能急,一定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反中了呂營的計策!
然而袁尚是真的慌了,他越慌越是不敢輕易發佈軍令,他怕啊,越怕就越怕自己會發錯任何一個命令!現在錯,就是生死之間徘徊。不得不慎重。
已有戰將回來急稟道:“後山發現有些蹤跡和腳印……”
呂嫺是從後山繞道走的?!
她故意挑在了晚間行動,就是讓人不易發現她的行軍蹤跡!
而現在痕跡還在,那麼只說明,呂嫺早料到他會來襲營,因此,她並沒有早早行動,而是像長了眼睛一樣,預料到了他的行動蹤跡,而特意的挑在了這個與他相提前,又不至衝突的時間段走了。
那麼,她就並沒有走太遠……
她,她怎麼能如此精準的判斷呢?!她怎麼做到的?!
袁尚是真的慌了神,他現在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失衡的狀態之中。因爲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了。只要下了軍令就無可挽回,如果這一切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呢?!
是不是無論他怎麼做應急反應,最終都是落入她的陷阱之中?!
都不說今夜做的這一切是白費力,什麼投石機準備的多充足,結果悄無聲息的搬來難,現在,卻全廢了!走還能帶得走嗎?!
袁尚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恍惚狀態之中,然而表面是看不太出來的。
他緊抿着嘴脣,勒緊了馬繮繩,然後進了呂嫺的大營。
燈火通明的大帳,十六連營皆在,被投石機砸的有些損壞,然而,這個結構還是很清楚的。
“他們架設的連弩也都撤了,不見有一架,除了一些無用的輜重,他們俱都負重帶走!”一將焦慮的道:“……可見她的人,都是重型兵,不然不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內,連人帶馬帶輜重還不能騎馬的情況下,就走人了……”
“將軍,現在如何是好?!”諸將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沮喪過後,便是鄭重的焦慮尋問。
風聲呼呼,離天明還有一些時間。而周邊的黑暗之中有着什麼等待着他們,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