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捲起片片雪花。洛陽城的街道上積雪尺深,幾乎沒有行人,只有路邊被凍斃的屍骸不時可見。
相國府大堂之中卻是溫暖如春,十幾個炭盆在熊熊燃燒着。溫度高的讓在座之人甚至都有焦灼之感,脹紅的臉孔上都泛起了汗珠。坐在堂首榻牀上的董卓索性穿起了夏裝。
這些時日以來,壞消息不斷傳來,弄的董卓一直情緒不佳。首先是追擊馮宇的徐榮兵敗大谷關前的竹林,其人失蹤的消息。接着又是天下羣雄紛紛響應袁紹檄文,聲言討董,甚至揚言等來年一開春便要會盟攻伐洛陽。
但這些都不是最壞的消息,當下最讓董卓焦慮的是洛陽城中的糧倉又快斷糧了。
如今,撥給吏戶的糧餉已是壓到最低限度,那些在洛陽城中當差的衙役們平日都是面黃肌瘦。同時關閉了官辦糧行,不再對民戶賣糧,黑市上的糧價漲到讓人咂舌的地步,就是這價也難以買到。
即使如此,糧庫中的糧草也僅夠維持三四個月之需。若是弄不到額外的糧食,都不用這些討董聯軍前來攻伐,等到明年初夏,董卓的西涼軍便會不攻自破。
等李儒將當下西涼軍所面臨的境遇講完,董卓方高聲說道:
“剛纔,文優都將城裡的情況說了。在老夫眼裡,關東羣賊都乃鼠輩爾,不足爲懼。唯有這糧草是個難題。大家都各抒己見,說說怎麼解決咱們這糧草問題吧。若有人能想出可行的好辦法,老夫自會重重封賞,甚至可以封公侯之位!”
堂下衆人一片交頭接耳,但並沒有人站出來給董卓獻上一策。董卓將焦慮的目光從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上掃過,牛輔,李傕,呂布,賈詡…,最後停在賈詡身上。
“文和,平日裡就你主意多,點子好。汝說說現在老夫應該怎麼辦?”
賈詡當下確實有個主意能解決洛陽糧草的一時之急,但不好說出口。本垂目不語的他聽到董卓如此說,便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他拱手先行向董卓施了一禮,而後說道:
“啓稟相國,如今我們不是沒有糧草,而是不在洛陽。只要將這些糧草調來,足以解決洛陽糧草之困。”賈詡的話點到爲止,說到這便不再說下去。
董卓一聽他的話,便明白賈詡是什麼意思。賈詡口中的糧草正囤積在郿縣。
前段時日,董卓打算在郿縣起一座超大塢堡,以做養老之用,令自己所控制的司隸地區各個郡縣大徵錢糧勞役,向郿縣輸送。此時整個郿縣囤積的糧草物資若是運到洛陽來,應是夠熬到秋收之時。
董卓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也沒有向賈詡再行追問。他顯然不想用這筆糧款來救洛陽之急。他心裡有一個不能告訴部屬幕僚的算盤。
董卓進京之初,還是懷有梟雄之志的,志在權傾天下甚至登九五之尊。但等他真的進了洛陽,掌控了朝堂,才發現治理天下和他統領三軍完全是兩碼事。
儘管他費盡心機,左右拉攏,威脅利誘,各種手段用盡,但天下還是落到如此這般局面。連名義上的朝廷權威都維持不下去了,這就不得不讓他懷疑自己的目標是不是定錯了或定的太高了。
於是他盤算若不能雄據天下,便退守潼關以西,閉關割據一方,安享人生餘年。這也是他要修建郿塢的主要動機。
李儒將董卓的表情變化全看在眼裡,連忙將話岔開道:“相國,屬下認爲我們還是得采用老辦法,出兵就谷。”
緊坐在他身旁的牛輔眼一翻道:“若現在出兵能就到谷,相國也就不用召開這個堂議了。司隸一帶,我們能搶的地方都被我們刮的乾乾淨淨。難道要自己搶自己,去搶我們直接駐軍的地方?那明年秋收怎麼辦?”
李儒接着道:“只能去更遠的地方就谷了。河內,河東,兗州,豫州,冀州都可以去”
已沉默良久的賈詡此時又開口道:“非良策也。如今關東諸侯雖揚言反叛,但這些諸侯根基並不穩固,且實際各懷異心,所謂攻伐洛陽只能是說說而已。如今,我們主動去抄掠這些州郡的豪族富戶,只能加速各方勢力的內部權力整合,且讓他們真正能聯合起來…”
董卓一擺手,說道:“文和啊,不用考慮這麼多了。你現在就不要將我們當朝廷,而是也當一路諸侯看待。我們有必要先去考慮別人怎麼樣嗎?我們首先要保證我們自己有糧吃。他們聯合起來又如何?不要說老夫根本沒將這些鼠輩放在眼中。退一萬步說,他們攻入洛陽,我們大不了將洛陽這個爛攤子丟給他們,也總比我們餓死了強。”
而後他又一錘定音的做了個決定,對衆將說道:“往日,老夫派你們出去就谷,還得顧慮這顧慮那的,又要考慮世家大族的想法又要顧忌朝廷的身份和威儀,這不能搶那不能燒的。從今日起,我們不用再顧慮這些,想搶就搶,要燒就燒。只要給老夫弄來糧食就成…”
工坊中有幾套簡易原始的水力驅動衝壓機。這些衝壓機不甚精密,功率也不夠,所以並不能衝壓出類似哥特甲,米蘭甲那樣的精良板甲。但是批量製作環片甲則是綽綽有餘的。
環片甲若是手工打造,人力成本肯定要比革制木製札甲高的多。但在水力衝壓機的幫助下,卻讓人力成本下降到比後者還低的多。相比每個甲片都需要錘鍛切割打磨的鐵鎧札甲就更不用說了。
環片甲源源不斷的從工坊中生產出來,除了斥候和弓手,取代了其餘普通步卒兵種身上革木材料的札甲。但是這也導致鐵料消耗的奇快,很快筑陽城中倉庫的鐵錠就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