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蔡縣府之內,劉奇神色嚴峻,藉着油燈,攤開那捲李信攻楚投石車造法秘錄,一筆一劃的臨摹起來,花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將這卷書簡上的內容謄抄在了帛布上。
劉奇將這卷書簡卷好,看着箱子中的模型,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一會而,朝着身旁侍立的親兵說道,“去將張煥張都伯給我請過來。”
這張煥不是他人,正是墨家遊俠中的佼佼者,護衛在自己身旁時日也不短了,沒有鄧展那種桀驁,爲人沉穩踏實,一手劍術也是出神入化,整個墨家遊俠隊伍中除了鄧展就屬此人身手最好。
張煥走了進來,輕輕躬身道,“張煥見過主公。”
“嗯!”劉奇點了點頭,“本侯有一重任交給你,不知你有沒有信心?”
張煥抱拳道,“末將定然竭盡全力,不負主公所期。”
劉奇將那捲書簡交到張煥手中,“本將要你儘快將這卷書簡親手交到黃公手中,事關重大,萬萬不可大意,要是出了意外或者實在保不住了,就將這卷書簡毀了,萬勿不可落到他人手中。”
張煥開口說道,“主公放心,書在人在,書毀人亡!”
劉奇頓了頓,拍了拍張煥的肩膀說道,“別說這不吉利的話,本侯還等着你替我殺人呢!你也別太擔心,明日裡我派一隊人馬明面上走,給你打掩護就是了。”
張煥抱拳道,“末將告退!”
劉奇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等到張煥遠去之後,這才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道,“去將黑衣衛兩位軍司馬和四名曲長給本將請來。”
不到一刻鐘,六人就已經站到了廳中,劉奇開口說道,“本將需要一隊人馬護送一樣重物回襄陽,你們幾人覺得,黑衣衛中誰人適合接手這個任務?”
看到六人不是很重視的模樣,劉奇沉聲說道,“事關重大,本侯不妨告訴你們,人在物在,物毀人亡,本侯估摸着打這件東西主意的人不會少,到時候暗中肯定會遭人截殺,到時候寧可讓這東西毀了,也不能流落在外。”
聽到劉奇的話,六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曲長魏封率先出列,衝着劉奇抱拳道,“主公,末將魏封願意護送這件重物回襄陽。”
左司馬孫慶抱拳道,“主公,還是讓末將去吧!”
右司馬姜信也不甘示弱,站出來抱拳道,“主公,末將願往。”
看到幾人都站出來,魏封毫不猶豫的開口說道,“孫司馬、姜司馬,在戰場上你等可能比我強,但黑衣衛中,誰人敢自認爲單打獨鬥是魏某的對手,可以站出來好魏某好好切磋一番,也好讓魏某心服口服。”
劉奇看到魏封說完話後,其他幾人的神色明顯有異,當下也看出來,這些人當中,恐怕魏封的身手是最好的,當下開口說道,“魏封留下,你等且先退去,麾下有身手不錯的士卒先挑出來,到時候讓魏封帶一隊精銳上路,也能多一些保證。”
“末將告退!”
“末將告退!”
廳中幾人離去之後,劉奇才走到廳中,將那箱子打開,指着箱子內那個模型說道,“魏封,你的目標,就是帶人將這玩意押送回襄陽,送到本侯府上,交到郭總管的手中。”
魏封抱拳道,“末將定然竭盡所能!”
劉奇合上箱子,緩緩說道,“事關重大,到時候要是遭遇強敵,就將這玩意給毀了,萬萬不可讓這東西流傳出去,此行前途兇險,本侯也不敢多做保證,你要有什麼遺願,就當着本侯的面說,要是萬一出了事情,本侯定當不負你。”
魏封躬身道,“魏封別無所求,只是家有婦孺,如今寄養在復陽族叔家中,若魏封出了事情,家小還請主公代爲照拂一二。”
劉奇點了點頭說道,“魏封,放心,此次若是功成,本侯在襄陽城中賜你一套宅第,若是你出了岔子,本侯定將你家中孺子撫養成.人。”
魏封跪倒在地,叩首道,“多謝主公!”
劉奇扶起魏封,開口說道,“天色也不早了,你明日還要上路,就早些去休息吧!”
魏封拱手道,“末將告退。”
等到魏封退去,劉奇命令親兵看守好大廳,自己也轉身朝着內室走去,到了房中,心中頗爲不平,劉奇一時半會心緒起伏,摸着懷中的三卷帛書,劉奇一時也難以決斷,到底是將這玩意給毀了呢?還是留着以作他用。
李氏塢堡之中,族長李烈端坐在上首,看着幾名睡眼惺忪的族中耋老,李烈心中愈發的不滿了,這些老傢伙,一個個尸位素餐,遇到困難的時候躲着不露面,自己派人去請的時候,這麼快就來了,來就來吧,還非得做出一副剛睡醒的模樣,想想都讓人噁心。
李烈敲着案几說道,“之前襄陽侯大軍前來,要我李氏一族上下,每人留一石糧草,其餘糧草全部送到上蔡縣中,按照每石三百大錢購買,我找幾位長輩來,就是合計合計,這事該怎麼辦?”
“什麼,一人留一石糧食?”一名族老帶着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李烈,“族長,莫非你昏了頭了?一石糧草,還不夠耕種的時候播種呢!更別說吃起來,恐怕省着吃也就是吃一兩個月左右,要是將糧食送出去,我李家上下數百口,可怎麼過活?族長你就不爲我李氏族人考慮考慮。”
李烈冷冰冰的說道,“要是我不應承下來,我怕我李氏上下數百口人活不過今晚!我現在暫時把大軍拖住了,該怎麼辦,我等還是好好商量一下吧!要是想不出個辦法,明天大軍就能踏平我李氏的塢堡!諸位也都是族中長輩,都說說該怎麼辦?”
坐在最前端的一名族老擡了擡眼皮,沉聲問道,“族長,你說襄陽侯大軍不是白要我李氏的糧食,每石三百錢購買,這事情你有幾分把握?”
李烈開口說道,“今天那將軍不受我的賄賂,率軍進堡後也秋毫無犯,足見荊州治軍之嚴,加上襄陽侯名聲在外,想必不會食言,不過那將軍倒沒說什麼時候才能將這些錢款給我等,我心中也有兩三分不安!”
那老者含笑道,“好!好!好!這筆買賣,我李氏做了!”
李烈還沒有開口,下方的幾名族老就忍不住了,紛紛出言質問,那老者擺了擺手說道,“大傢伙別急,一個一個說。”
一名身披麻袍的族老率先開口道,“三哥,縱然你是烈兒的親三叔,我等也不是外人不是,你爲了烈兒一個人,置我李氏這幾百口人的性命於不顧,莫非你以爲我等都老糊塗了?”
那麻衣族老話才落音,就有一名面露狡黠的老者開口說道,“三哥,你們幾房多多少少也算嫡裔,以往族中大小事情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可此事不同,你這麼做,等同於是要了我等旁出子孫的命啊!你等多多少少都有家底,沒糧食了還能想些辦法,可我們這些旁出子孫,沒了這點糧食養家餬口,恐怕全都得餓死啊!”
“三哥,我……”
“三哥,……”
…………
聽到一衆族老說完,被喚作三哥的老者這才緩緩開口說道,“我李氏也算是詩書傳家,在座的縱然不算飽覽詩書,也多多少少讀過幾年聖人經卷,昔日鄭弦高犒師,呂不韋奇貨可居之事歷歷在目,如今襄陽侯既然下此命令,想必必然是獨有用心,我等明日將糧食送到,不論誰人接手,我等到時候必須讓官吏出具契書,然後我李氏就舉族搬遷到襄陽。”
李烈沒有說話,心中掂量着得失,看到李烈的模樣,那被喚作三哥的老者繼續開口說道,“老夫巴不得襄陽侯到時候不還我李氏那些糧食錢款呢!用五萬石糧食,換襄陽侯一個人情,給我李氏一個崛起的機會,這買賣在老朽看來是十分合算的。”
看到廳中諸人的神色,李烈如何不明白這些人在想些什麼,毫不猶豫的出言道,“要是有人不願意跟着某家搬遷,就留在這裡好了,族中土地全部留給你等,我擠也要給你們擠出果腹的糧食,要是有人不同意某的意見,就將家中資產覈算清楚,等到了襄陽,某給他付給銀錢,不過,諸位想好了,拿了錢之後,你日後與我李氏再無半點干係。”
看到李烈斬釘截鐵的話語,被稱作三叔的老者心中不由暗自點頭,自家李氏這家主還是有些手腕的,正好藉此機會將李氏整頓一番,將那些不識時務的傢伙剔除出去,只有上下一心,李氏以後發展起來才容易些。
聽到二人的話語,一衆族老立刻閉嘴,沒有一個人吱聲,這個節點上,誰要是觸這個黴頭,恐怕偌大個李氏,到時候將矛頭全都指向他了。
靜了一會,還是那麻衣老者率先開口,“家主,你有多大把握?”
李烈冷着臉說道,“縱然此事敗了,我也能讓大傢伙都活下去,也不瞞着諸位,今日來的廖將軍曾說,不日之後襄陽侯就要在我上蔡和袁公路展開大戰,不管怎樣,我李氏離開上蔡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現在的問題關鍵還在於襄陽侯的人馬要我等繳上糧草。”
那麻衣老者點了點頭說道,“原則上,我同意這件事情,老朽支持你的做法。”
那帶着幾分狡黠的族老開口問道,“族長,你說到了襄陽將我等家資摺合成銀錢返還給我等?那不知道我等名下的田地宅院做不做數?”
看着那族老,李烈點了點頭說道,“成叔,某作爲一家之主,自然是一個唾沫一個釘,你等名下的田地宅院自然也作數,不過成叔可要想清楚了,拿了這個錢,日後就與我李氏再無半點干係!”
那狡黠老者點了點頭說道,“某家清楚!某家清楚!老朽不爲自己想,可這旁支族人這麼多,總有人不願意的,老朽先問個清楚,免得日後族人戳着某的脊樑骨罵。”
聽到老者的話,李烈心中不由嗤笑,你李成是個什麼尿性,我還不清楚麼,不過就是想先拿到錢,揮霍一空後在死皮賴臉的回來而已。
李烈面色不變,開口說道,“當然,到時候我等會請荊州官員在側,到時候不禁要從族中除名,還要立字爲據,拿到錢後,但凡有人在外還敢以我上蔡李氏族人自稱,敗壞我上蔡李氏的名聲,那就休怪某家到時候將其扭送到官府,按律處置了。”
李烈的話落入衆人耳中,衆人看向李烈的神色不由的有些變了,這手段,有些太狠了吧!大家族往往就體現在一個大字上,李烈此舉,無疑是自毀根基,將李氏的實力不知削弱了多少。
一名族老出言道,“家主,慎言!慎言!家底沒了,我李氏還可以慢慢打拼,可族人是我李氏的根基,要是我李氏連族人都分崩離析,那我李氏距離衰敗也就不遠了!你身爲族長,一言一行更是影響着我李氏家族的走向,說話更要謹慎纔是!”
李烈面帶嘲諷的說道,“九叔,要不你來坐家主的位置,小侄我自覺能力有限,退位讓賢,新野鄧氏族人遍佈,也未見鄧氏實力雄踞荊州?當年竇氏被斬得差不多了,可哪個不是隻手遮天之輩,與其養着一大幫子庸人,不若全力培養出來幾名人才。”
聽到李烈滿是嘲諷的話語,被喚作九叔的老者面色有些難堪,可終究還是壓下心中的怒氣,滿是鬱悶的坐了下去。
被稱作三叔的老者環視一週以後,開口說道,“大傢伙要是沒什麼問題的話,就按照族長的吩咐去辦吧!我李氏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看到諸位族老走的差不多了,被稱作三叔的老者才湊到李烈耳旁問道,“烈兒,別忘了族中還有幾十把制式武器,不知道你打算如何處理?”
李烈開口說道,“侄兒打算找幾名心腹,連夜將這些刀劍化爲鐵錠!”
被喚作三叔的老者瞪了李烈一眼道,“糊塗!”
李烈拱手道,“還請三叔教我。”
那老者湊近李烈說道,“明日將武器都收繳起來,派人送到府衙中,就說是我李氏族人在路上撿的!”
李烈思忖片刻,點了點頭說道,“就按三叔的意思去辦!”